從阮時青進了監房之后, 容珩就一直守在外面。
見人終于出來,他下意識站起迎向對方,目關切地打量他, 見他一切如常, 神間甚至還有約的凝重,便猜測他可能問出了些東西:“問出了什麼?”
“倒是問出了不東西,不過……”
阮時青看向容珩,頓了頓, 還是先將審問出來的線索告知了他。
容珩越聽, 眉頭皺得越。
阮時青不確定他是不是和自己想到了一。
但還是提醒道:“我覺得,陛下是不是在圖謀什麼……”
他沒和司宴打過道, 只從新聞以及其他人的只言片語當中拼湊出一個模糊的、并不太慈的皇帝形象。
在他看過的那本書里, 司宴是殘暴的“瘋王”;在容珩的只言片語里, 他是個冷漠的父親, 對唯一的兒子并不護;在新聞的口中, 他是個以古人類之登上皇位的政治家野心家,醉心戰爭, 并不關心帝國的未來和子民的生死。
他的所作所為無法按照常人之理來分析,這一次他雖然不似書中所說那般瘋癲殘暴,可也實在好不到哪里去。
失去理智的瘋癲和清醒地發瘋,都是瘋。
阮時青對他的印象算不上好。
可剛才從4號的口中得知了當年參與謀害法拉王的勢力之后,他心里卻約約浮出一個想法——司宴做了這麼多,是不是故意為之呢?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法拉王死于謀,在為妻子復仇?
如今四大財閥已經完全掌控于司宴之手,四位掌權人對他馬首是瞻, 任由差遣;而斯迦藍星自從被曝出和蟲族合作之后, 帝國就毫不留地出兵, 傾舉國之力攻打斯迦藍星,要將人魚族族長押送到軍事法庭上接審判;而向來和人魚族沆瀣一氣的九尾狐族,因為司宴挑起的戰,不得不站隊,也被拖下了水,自難保……
如今司宴掌控了四大財閥,不論是戰艦還是武,都源源不斷往戰場上輸送。阮時青醒來后偶爾關注戰況,才驚覺之前似乎能和帝國分庭抗禮的斯迦藍星及其附屬星球,已經落在了下風。
新聞還曾曝過圖塔爾星以及部分追隨斯迦藍星的星球曾有意和帝國軍隊和談,只不過統統被拒絕了。
皇帝陛下鐵了心要將之一網打盡。
所有人都認為皇帝陛下是因為自己古人類的種族份在刻意打擊四大古族,甚至有不惜一切顛覆帝國也要將其滅族的野心。在此之前,阮時青也這麼認為。
可現在細細想來,他們以為的,未必是真相。
如此一來,司宴不愿意讓容珩知曉真相,參與其中,似乎也就解釋得通了。
阮時青想到的,容珩自然也想到了。
甚至因為他更了解司宴,也更清楚帝國目前的局勢,所以想到的還要更深一些。
從他遇襲后藏在B3024星暫避鋒芒,到后來養好傷勢激活諾亞,聯系上了延吉斯舊部和盧西恩,再到他在盧西恩的勸說下,決心完母親的志……
這樁樁件件的事如今回憶起來,似乎都有跡可循,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推著他往前走。
延吉斯的舊部和他朝夕相并肩作戰,他有這個自信不會被背叛,那唯一可能有問題的就是盧西恩了。
白袍長老會的大長老盧西恩,在他前往延吉斯大區對抗蟲族之后,和他的聯系就逐漸淡了下來。他們真正聯系切起來,還要從他遇襲之后開始。
而在他母親還在時,長老會員一共有十三位長老,都是來自各行各業的英人,他們追隨王,獨立于帝國議會之外。
但自從容珩和長老會達合作之后,和他保持聯系的僅有盧西恩一人,至于其他十二位長老,他從未見過。
更別說盧西恩那手眼通天的能力,他似乎無論何時何地,總能以最快的速度得到帕爾卡宮以及司宴相關的一切消息。
司宴從來不是個蠢人,他的消息,真有這麼容易打探到嗎?
從前容珩不是沒有懷疑過盧西恩,但他本來就沒有把盧西恩當作可以托付后背的戰友,在互相利用的合作關系下,他對盧西恩異常自然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
但此時一個猜測卻突兀地浮現出來,兩張截然不同的面孔逐漸重合在一起……
容珩下意識攥了拳,他深吸一口氣,才勉強平復了洶涌的心緒。
“先回去再說。”他的聲音有些沉,帶著些許抑的啞意。
阮時青知道這是他們的父子之間的心結,只能由他們自己解開,于是他也不多問,只和他一道回家。
半路上卻接到達雷斯的通訊,說小崽們帶隊的戰艦在回程路上無意又發現了一個蟲族巢,但他們兵力和火力都不足,便向B3024星發送了求援信息。
容珩收到達雷斯的信息,立即趕往停機坪,召集人手前往支援。
阮時青送他到了停機坪,目送一列列士兵們以最快的速度整編,登上戰艦,啟航離開。
等艦隊離開,阮時青才獨自駕駛陸行艇回了修理店。
熊家兄弟倆接了外單不在家里,阮驕還在實驗室沒回來,家里只有09一個人。
金的小機人看見他回來,連忙迎上來,手里還拿著個剔的水晶球:“先生,我在臥室的床底下發現了這個。”
年男□□頭大小的水晶球看起來沒有特殊之,但阮時青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當初那個神攤主作為鑰匙的添頭一起賣給他的。后來他研究鑰匙時累得睡了過去,睜眼醒來就發現自己穿了回來,當時他手里已經沒了那把鑰匙,他自然而然也就認為,水晶球也和鑰匙一起消失了。
可現在09卻說從床底下找到了水晶球。
阮時青皺眉接過來,細細打量著水晶球:“從床底下找到的?”
09點點頭,描述了當時發現這個水晶球的場景:“我打掃衛生時,忽然發現床底下有東西在發。我俯去找,才發現是個水晶球。但它只是閃爍了一會兒,就沒有靜了。”
“發?”阮時青呢喃一聲,仔細打量著水晶球,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他思索了一會兒,還沒有讓09將水晶球收起來,這畢竟是神攤主賣給他的東西,雖然暫時沒有發現用途,但難保以后不會派上用場,于是順手水晶球放在了床頭柜上,想著若是下一次它再發閃爍時,正好可以趁機研究一下。
*
白天忙碌,到了夜晚阮時青早早就休息了。
被隨手放在床頭的水晶球倒映著窗外的月,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暈,那暈一開始靜止不,后來卻開始如同水波一般緩緩流轉,剔的球面上浮現絢麗點,點線,線面,逐漸閃爍一片,宛若幽深宇宙。
而此時躺在床塌之上的人,周的神力如同漣漪漾,一層層無形的水波與水晶球撞擊,似有亙古之聲響起。
阮時青約聽到了汐的聲音,水拍打海岸,濤聲陣陣。
可他在臥室里,怎麼會聽到浪聲?
警覺讓阮時青掙扎著睜開了眼,然而等他看清所環境之后,卻是一愣——他此時并不在臥室里,而于一片無垠的宇宙當中,
四周被閃爍星辰環繞,腳下是銀河流淌,無數閃爍的點遵循著各自的規律運轉,生生不息。
阮時青試探著邁出一步,腳下銀河霎時流轉變幻,有波紋開,一玄而又玄的覺籠罩住了他,心底油然而生一種冷清和孤寂。
像高山之巔,一覽眾山小的那種與世隔絕的孤寂之。
他的微頓,正四環顧尋找離開之法時,卻見四周星辰匯聚,在他面前凝了一個人形。
人形高大,如神靈俯視著他,周影閃爍。
模糊的廓讓阮時青生出一些模糊的悉之,他蹙眉思索半晌,篤定道:“是你。你到底是誰?”
星辰凝的人形逐漸凝實,高大的形逐漸小,不過轉眼間,一個角含笑的青年便站在阮時青面前,他的容貌并未改變,只不過那一灰袍不似從前灰撲撲不起眼,反而有萬千星辰凝聚其上,熠熠生輝。
他緩緩張開口,聲音飄渺,似有回響:“信徒喜歡稱我為神,科學家喜歡稱我為宇宙。但更準確地說,我是世界弦,無數的弦構了我,也構了這個世界。”
他的話又玄又繞,阮時青下意識蹙眉,但卻并未貿然質疑對方的份。
這位神攤主來歷不明,手段更是非凡,他忽然出現在這個,必定不是巧合。阮時青沒有再執著探究對方的份,而是問:“是你帶我來這里的?你想要什麼?”
“只是為了自救。”攤主笑看著他,卻似乎看了他的疑問。
他出一手指,隔空虛點在阮時青的眉心:“看完了,你就明白了。”
阮時青只覺得眉心一熱,眼前無數紛雜的畫面流轉而過,卻最終定格在一片死寂荒蕪的空間里。
宇宙廣袤無垠,其中卻孕育著無數的星球,星球之上又孕育出無數生命。如同黎明前的黑夜,在極黑誕生第一縷,在死寂中醞釀著生機。
但此時目之所及,卻看不到半點兒生機。
星辰墜落,生滅絕。絢爛幽深的宇宙中,只剩下大炸之后的殘骸。
“這便是未來。”攤主眉目間籠上憂郁:“這個世界已經毀滅過無數次,我無數次嘗試自救,都只是徒勞。這一次,是距離功最近的一次。是我、也是你們所有人最后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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