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星雲小說 軍事歷史 乾隆皇帝——秋聲紫苑 第二十五回 海蘭察稱雄八卦山 福康安血戰諸羅城

《乾隆皇帝——秋聲紫苑》第二十五回 海蘭察稱雄八卦山 福康安血戰諸羅城

八卦山這一戰打得極其乾脆漂亮。林爽文雖然稱帝,也就是過過皇帝癮而已,臺灣各地義軍,有原來在雷公會的,也有天地會的,公舉他為順天皇帝,其實還是各自為政。就八卦山而言,林爽文只在山樑上設了一個卡,是他大里杙「帝都」的一個門戶,本想不到這裏是可以扼制清軍攻打諸羅的通要道,更沒有想到福康安第一個先拿這裏下手。見清軍五千人馬浩浩開過來,守山卡的義軍香堂堂主羅耀祖還以為是增援臺灣府城的部隊,就用這個報飛告林爽文,林爽文也是大意,沒想到這丁點軍隊就敢來掃臺灣,急出調兵符,從仙居賀屋居兩向南夾擊,要抄掉福康安後路,一同當餃子餡包進臺灣城。一來清軍不堪一擊「敗慣了」,義軍沒當一回事,二來軍事判斷輕率失誤,這就釀大錯。

清軍攻打八卦山是在下午未末時牌,用現時話說是「多雲」天氣,但那場南風仍舊吹得很強。八卦山山勢並不險峻,形如背曲似長蛇,盤踞在驛道西側。雖值孟冬季節,滿山灌木也還青蔥,被風吹得搖不止。守山的嘍啰見五千人馬從山腳下驛道上過,以為又是護糧隊伍,忙跑回山頂臨時修的木柵寨向羅耀祖稟告:「堂主,韃子兵又過路了!這回護糧的人多,有四五千人呢!」

「還照常例,打他幾槍鳥銃!」羅耀祖正在和幾個親信發宰相的牢,偏過臉接著說話。他是個三十歲上下的壯中年,已經剃了辮子,著頭半邊子袒著袖子,一腳踩在凳子上正說得興頭:「皇上當初焚香告天,三十六友學瓦崗兄弟義結金蘭,我就是掌爐使者!那時候他安懷仁在哪?在他媽雷公會給人家香堂掃地!皇上倒有意封我南護法尊者,他先攔著!說朱雀堂的香火銀子不對數,有貪污嫌疑!我不是嫌小,這名聲兒人怎麼?!」他越說越氣,「啪」地一拍大,「老子不侍候這爺!干他娘的,他不給我說出個子午卯酉,下次朝會把他從公座上拉下來!灰的啦……」還要往下說,見前頭報信的嘍啰吁吁又跑進來,不耐煩地又問道,「還沒有完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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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堂主……」那嘍啰大一口氣,又在缸里舀了一瓢水咕咚喝了兩口,這才說道,「有一兵上山來了!」

「多人?」

「我點了點,二十三個人!」

「噢。」羅耀祖鬆了一口氣,笑道,「你打了鳥銃,人家那麼多人,能不上山看看?——走,咱們瞧瞧去!」說罷,也喝了半碗水,這才帶眾人出寨門來看,從這裏居高下看得清楚,真的只有二十來個人蠕著上山,走得似乎不快,似乎「搜山」的模樣彳亍前進。山下的驛道上清軍隊伍像是在休息,前隊已經站住,后隊還在向前靠攏,有三十幾輛大車夾在隊伍中,像是矇著布包,幾個騎兵來回遊弋揮鞭說著什麼,既聽不清,也看不出什麼異樣來。羅耀祖笑道:「這點子人上來又有屁用!等走近了放幾槍他就屬兔子了!」說著便轉過坡后撒尿。

海蘭察真的是假裝搜山的散兵游勇,二十幾個人散一線,東張張西走走停停,還不時吆呼著互相「壯膽」,已經看見山上有人影也裝出毫不知的模樣。偵探著,突然山上幾十步遠,三枝鳥銃齊發,「砰」的一聲巨響,二十三個人一齊伏了下子,只聽得鐵砂子打在荊樹上沙沙一片作響。海蘭察再不遲疑,雙指卡口尖哨一聲,這二十三個人伏地猛虎般一躍而起,躥躍著直奔而上,一邊跑跳,各人端出馬銃,「刷」地出倭刀,踩石頭跳草墩飛也似撲上來!——羅耀祖撒尿還沒有繫上子,一偏臉見勢頭不對忙:「快放鳥銃打!打打打呀!」那三個鳥銃手這才驚悟起來,開槍膛裝葯時,哪裏還來得及?王吉保和兩個侍衛一手匕首一手長刀揮舞得銀,一轉眼間三個義軍鳥銃手已被砍翻在地。羅耀祖大一聲:「不好!快退!」轉要走,賀老六怒吼一聲劈叉跳起老高,落地時一個連環剪踢過去,正著在羅耀祖後背心,收腳不住向山下斜倒過去,恰一頭撞在一塊臥牛石上,因得著實,頓時左額上流如注,翻了一個踢著只是掙命。這時山下五千餘眾清兵突然齊聲發喊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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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呀!打得好!殺——!」

聲勢如山崩地裂地從山下傳來。守在寨門口的義軍也有六七十人,有的握一把刀,有的提一把鐮,有的是空手出來轉山玩兒瞧熱鬧的……已經看得目眩神迷如在夢中。眼見這二十幾個人在大寨門外施為行兇,連殺了十幾個人,竟連相幫也忘了,直到軍一齊呼喊,才回過神來,一窩蜂要回窠關寨門時,哪裏還能夠?海蘭察為首,二十三個勇士舉起馬銃「嗵嗵嗵」就是一陣排槍,硝火煙氣中義軍已被打倒一大片,鐵砂子橫飛,打中了臉的打中了眼的,捂著臉慘呼救……大寨中還有五六十名義軍,臨到此時沒了指揮,從二寨門石頭小橋上剛一頭,喊著「快尋羅香主……」被十幾枝長鳥銃一起打去,頓時撂倒了五六個,剩下的人「媽呀」一聲,都似沒頭蒼蠅般四下竄,已經毫沒有章法。山下助威的此刻已看不見海蘭察他們作,只管高聲呼喊:「殺賊——立功——福四爺有賞!殺賊——立功——福四爺有賞!」

山上的軍一頭聽這助威聲,一頭已經殺紅了眼。這些人除了賀老六和王吉保,一半是從蒙古選來的圖魯勇士,一半是從盛京故宮選來的侍衛,又在古北口大營里演訓練出來的高手。最得手的就是單打獨鬥、踢高撂個子的人中兒。若是全山寨野戰隊列堂堂對陣,義軍還不至於敗得這樣快,此時被打得沒了建制沒了指揮,四散逃亡如驚弓之鳥。連招架也沒了勇氣,見機得快的溜山逃掉了,見機略慢一點的被海蘭察一眾槍打刀剁匕首刺,竟如切瓜割菜般恣意收拾。不到一頓飯時候,前後寨搜遍,已是宰殺盡凈,一個活人影兒不見。海蘭察呼哨集合,各人提一把淋淋的刀來見,都是滿臉遍的人,海蘭察看王吉保沒到,問賀老六道:「吉保呢?」賀老六揩著眼角上的痂一笑說道:「這傢伙孩子氣,比我殺了一個,這會子還在尋人殺呢!」一時便見王吉保拖著半昏迷的羅耀祖來,笑著道:「我抓個活的,這傢伙是林爽文的南堂堂主,是個頭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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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蘭察檢視眾人,都是稀里糊塗,各人自查,竟連個輕傷都沒有,只有王吉保手脖子中了一枚鐵砂子——還是中被自己人鳥銃打的。——海蘭察大喜,帶著這一群「」人到寨門口手卷喇叭齊聲高喊:

「福四爺!我們全勝了!」

「福四爺!我們全勝了!」

……

聲音終於傳到了山下。其實他們不用喊,那種歡呼雀躍的景象山下五千人已看得清清爽爽。福康安看著,臉上出孩子氣的一笑,用馬鞭子揚手一指,說道:「這是皇上洪福齊天,這是我大清百姓臣民之福!——吳德貴!你帶一千人駐紮這山上,現在就去!把山上的英雄給我抬回來當眾昭示三軍!」

「喳!」那個吳德貴的偏將行一個軍禮回便走。

「慢!」福康安住了他,瞇眼看著山巒,慢吞吞又道,「你看這座八卦山,控扼住了這裏,可以阻礙驛道,可以卡住臺灣府和諸羅的咽,這麼要的地方,他姓林的只派了一群膿包來駐紮……他只顧了做皇帝,沐猴而冠,何其短見也!你是跟我打金川升的參將吧?聽著,你不要學馬謖失街亭,這個地方和街亭一樣,你給我守好這座山,就好比撬東西槓桿兒,這就是個支點,我能把全臺灣都給撬翻了,你就立了大功勞。你要丟了這塊地方,什麼臉面都不用想,當兵的提著你人頭來見我!」

「喳!標下一定切記在心,這座八卦山就是標下的命!」

「也是你的前程。」福康安不,說道,「去吧!」

八卦山得手,像一針興劑刺進了軍隊伍。海蘭察為副欽差,王吉保和賀老六也都是福康安的心膂將軍,二十個上前殺敵的也都是勛貴子弟位高眾,一頓廝殺全勝而歸,都在三軍眾目睽睽下當場展示,真箇三軍先驚心魄,后沸騰如海,踴躍鼓噪士氣高昂。福康安部勒軍隊一夜強行軍,待到天明,已在曦中遙遙可見諸羅縣城。騎兵固自不待言,就是步軍,一邊挑腳泡,燒火做飯,吹口哨唱歌,走道兒一瘸一瘸的直想撒歡兒。福康安就一片椰林里召集軍務會議,商量諸羅解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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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氣可鼓不可泄。」福康安也是一夜不睡,眼角顯得有點暗,但仍是十分神煥映,手裏握著馬鞭子在地下劃著,說道,「自我帶兵以來,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士氣高過。但士氣高是要靠打勝仗才能維持——昨天一戰,勝過我福康安集合全軍講十年課!」他用鞭子指指諸羅城,「這四匝一共駐了林爽文八個營,已經圍困這座孤城十個月,雙方相持不下,已經都是疲兵,這是其短。但他們地形,本地人水土習慣,這是其長。我們走了一夜也很累,但歇下來就有傷士氣,還要再接再厲打這場仗,這是我們短。我的想法是立即把拖來的三十門炮分城東城南兩,城南這座營像是敵軍主營——他媽的常青真是活見鬼,連這一點事都探不清楚——看他的纛旗似乎是吧!敵不明也是我一短——轟他這兩座營先鎮住勢頭,我們的人也好趁機休息半天,把通往臺灣、臺南、臺東的道路探清楚,然後猛攻下了這座營。通知城裏的那個柴大紀,向北打一下,策應著牽掣敵人不能增援就是功。」

海蘭察坐在福康安邊,仍舊一副似笑非笑模樣,手指頭劃著地聽福康安說話。福康安又佈置了警戒關防,吩咐眾人:「大家辛苦一點先去看看營務,等一會接著會議。」待眾人散去,問海蘭察道,「你似乎有話說?我方才佈置的,都是我倆在福州計議過的呀,沒有再徵求您的意見,您不會介意吧?」「四爺和老海說話,還用『您』字兒,」海蘭察一笑說道,「到這裏看看勢,我有些新想法,還沒有想。所以沒有說話。」

「那我們一同走走。」福康安笑道,「邊走邊說。」

這是半半晴天氣,剛剛過了寅時,東方的雲著白,散散的照進椰林,拔孤峭的枝葉和樹榦都翹著,像一個個人站在高崗上迎風而立,又似一翹起來稱賞別人的大拇指,雖然老碧,看去也都還神——中原此時早已是萬木葉落冰封地凍了——這裏遠,一片蔗林還沒有砍倒。因為戰,椰林外的紅薯地還沒有收,已變得發紫的薯秧被人踩的橫七豎八無聲地躺在地埂上。目穿過紅薯地向東北看,就是林爽文圍困諸羅的南大營,卻都是用甘蔗搭起的包,麻麻集攢一大片,外圍用木柵圈起,這就是「寨」了。海蘭察默默走了一陣,站住了腳,微微一嘆說道:「臺灣的兵太松包了,昨天一仗,我看清楚了,其實反賊都是老實的農夫。可我不殺他們,他們傢伙要殺我,裏頭一個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民反,他們天地會也實在是沒法子的了。」福康安不言聲聽了,點頭道:「這是出兵放馬,我們也是不得已兒,這種事沒有仁慈可言……我們在這裏提著腦袋干,朝里還有人說我化錢多,還有人盼著我狠栽一筋斗,他們看笑話!真奇怪,文貪污千百萬兩沒事,當兵的收復失地,人家枵腹從公?皇上這份詔書,是我托阿桂親自送了折陳,才親自寫給我的。阿瑪說他是仗打得越多越怕。他老人家在世最怕的是我『快牛破車』當了趙括馬謖。我先是小心,如今才真正味了他老人家心思……」他又深深嘆了一聲,「想眼前的事吧!你有什麼意見,只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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