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旭琨細細看過醫案后,眉頭鎖。
這份醫案寫得清楚明白,辨證思路也沒有問題,方子開的也對證,幾次更換方子也都有理有據,實在挑不出什麼病。
他凝神苦思了許久,才終于靈一閃,開口問:“潼娘子,你可知道,病人傷之時是什麼季節,當天是什麼天氣?”
沈天舒聞言心中贊嘆,真不愧是祖父的得意門生,一下子就抓到了問題的關鍵。
不過面上卻一臉不明所以地說:“是冬天,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就跟前幾天的差不多,因為湖廣鮮下雪,所以我記得很清楚。不過這跟病癥有什麼關系麼?”
“這就對了!”劉旭琨猛地一拍桌子道,“石門募集三焦經氣,為任脈之氣出之門戶,乃任脈水之關卡,傷及石門的時候是冬季,下大雪,寒氣,阻斷關卡,氣不通,水不暢,自然|痿不舉。”
沈天舒出驚喜的神,興道:“若是如此,便該先泄后補。”
“或補之灸之。”劉旭琨拿著沈天舒寫好的紙翻來覆去地看,“這個病例也很有參考價值啊!若不是潼娘子將其他法子都用盡了,我一時半會怕是也想不到這一點上去。”
兩個人流醫,厲子安不進話,卻也不走,坐在一旁喝茶圍觀。
“病癥問題是劉大夫看出來的,還請劉大夫幫忙開個方子吧!”沈天舒趁機提出要求。
劉旭琨卻有些猶豫,家有規矩,無論親傳還是外姓弟子,沒有親自見過病人,親自診脈,是不能隨便開方子的。
沈天舒似乎看出了劉旭琨的為難,便退了一步道:“那不知能不能請劉大夫幫忙將辨證思路寫一下,我回去也好再找大夫一起細細參詳。不然我人微言輕,即便說了,也不一定能引起大夫的重視。”
有了前面一個讓人為難的要求做對比,這個要求就顯得十分合理。
這也是大夫之間流的一種辦法,畢竟通不便,很多病人如果病危重,本沒辦法長途奔波,去很遠的地方求醫問藥。
所以遇到疑難雜癥,很多大夫之間就會互相傳遞醫案,看過的人也會在上面留下自己的想法和思考,互相啟發。
原本沈天舒既不是大夫,也沒有明確的師承譜系,是不到這樣的待遇的。
但是一來救了太妃,讓劉旭琨對刮目相看;二來先提出讓劉旭琨開方,使他為難,然后再主退一步,讓第二個要求看起來更加順理章一些。
果然劉旭琨這次沒有半分猶豫,另取一張紙,詳細寫下了自己對這份醫案的看法,建議如何辨證和治療,最后落下了自己的名字,蓋上印鑒。
沈天舒一臉如獲至寶,接過來細細看了一遍,小心折好收起來,沖劉旭琨深施一禮道:“多謝劉大夫施以援手。”
“潼娘子真是太客氣了,比起潼娘子救了老夫人之舉,實在是不足掛齒。”
沈天舒謝過劉旭琨,順勢告辭離開。
走前看到厲子安已經喝得見底兒的茶碗,眼底不由閃過一抹喜。
這藥是當年姜家的一份方,被祖父姜濉鎖在自己房間的暗格,據說已經有近百年的歷史。
當年這份藥方被研制出來,是治療風骨病的,剛開始的確頗有療效,但是病人卻基本都在一年之亡,前半年還只是輕微的小病小痛,后半年就會越來越痛苦,而且很難查出原因,最后基本都在痛苦中過世。
這幾日,沈天舒用抓回來的各種藥慢慢研磨配置,將原本的藥方進行改,做了無無味的藥,做好之后就一直藏在指甲中,靜靜地等待時機。
第一次看到厲子安的時候,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哪怕拼上自己這條命,也要殺了他給家人報仇。
但是得知姜家滅門案已經過去三年之后,經過最初的悲痛絕,重新冷靜下來又往深想了許多。
自家與厲子安無冤無仇,他為何會突然下此殺手?
這背后的原因究竟是什麼?是否還有幕后主使?其他參與此事的人如今又在何?
沈天舒覺得,既然老天爺讓得以茍活于世,定是要讓查出當年滅門案的真相,還家人一個公道……
盯著厲子安眼角的紅痣,心下暗道,暫且留你一條狗命,待我查出真相,再了結你也不遲!
只不過死罪暫免,活罪難逃。
你既參與了此事,那就好好嘗嘗這慢毒藥之苦吧!
目送沈天舒離開之后,厲子安瞇起眼睛,道:“也不知生病之人與潼娘子究竟是何關系。”
劉旭琨道:“病人年方十九,不是夫君想必就是兄弟了,潼娘子一直做婦人裝扮,想來很有可能是夫君吧!”
厲子安卻飛快反駁道:“之前說過,這幾年都在家照顧病人,若是夫君,幾年前才幾歲?親未免也太早了吧?”
劉旭琨聞言抬頭看向厲子安,捋捋胡子,意味深長地說:“世子爺覺得是什麼,那便是什麼吧!”
厲子安聞言,向茶壺的手像是被什麼燙了一下,猛地回來,語氣卻十分冷淡地道:“劉大夫想多了,我只是想,既然得過姜神醫的指點,會不會對父親的病有所幫助。”
劉旭琨聞言眸閃爍,搖頭道:“王爺的病,只有姜家的祖傳神針能救。且不說潼兒不可能將祖傳神針教給外人。退一萬步說,即便想教,潼兒在外借住養傷,滿打滿算也不足兩個月。這麼短的時間里,潼娘子就算再天賦異稟,也決計不可能學會的。”
厲子安面還是沉了下去,心也跟著跌落谷底。
瑞王自三年前頭部傷后,至今昏迷不醒。
這三年時間里,厲子安遍尋大齊境名醫,重金收購各種名貴藥材,卻始終不見有效。
劉旭琨只說姜家祖傳金針可救,可姜家早就被滿門盡屠,唯一的幸存者是個襁褓中的娃娃。
這豈不是說,父親就只能等死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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