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熊撞倒的樹旁，泥土中埋著尊半截石像，造罕見的虎頭面，首人，頭上有盔頭，雙手握著以人頭做裝飾的石斧，氣度不凡，但面目十分猙獰，燕子一見那些虎頭人的石像，立刻聯想到山里面一個古老的傳說，也顧不得收拾熊皮熊了，吃驚地對我們說：“那好象是山鬼的石像，這片林子恐怕就是山里的鬼衙門，咱們快逃吧。”

“鬼衙門”的傳說，在大興安嶺最西端的林中流傳了多年，相傳那是閻羅殿在間的一個口，有在山中迷路的獵人，一旦誤“鬼衙門”，就會不知不覺地走幽冥之中，為孤魂野鬼，永遠也回不到世了，不過近百余年間，已經很有人能再次見到了。

那“鬼衙門”最大的特征就是門前有虎頭人的山鬼守護，當然這個山里邊的傳說究竟是從哪朝哪代開始的，已經沒人可以考證出來了，只是進“鬼衙門”走閻羅殿的鬼事，聽著就讓人從心底發怵，加上獵人們先天就對大山有種敬畏心理，所以燕子慌了神，只想催我們趕快離開。

我和胖子都聽過那個傳說，而且我也知道事非之地不宜久留，不過我還不至于被一個虎首人的石像給嚇住，我隨口安了燕子幾句，什麼“鬼衙門”？都是些封建社會的毒，咱們怎麼能怕這些？但我心中卻在同時尋思，必須先把眼前的況理清楚了再做打算。

熊本是枯樹下一個半封閉的天然，只因為人熊剛才追著撲人的時候，把一株礙事的紅松連拔了，那紅松恰好是生在熊側近，樹提拉帶塌了地下泥土，才出一尊半截沒泥土的石，至于什麼虎頭山鬼守把“鬼衙門”的無稽之談我跟本不信，在我看來，這虎頭人的武士石俑，極有可能是古墓前用來鎮墓的雕像，不過當時我對五行風水、陵墓布局之道所涉尚淺，也不敢就此斷言，只是好奇心起，既然發現了這些造型奇特的石人石，若不趁機探盡此奇，歸有何趣？

我勸說燕子別急著回林場，不如去那邊找找“鬼衙門”在哪，看虎首石俑擺放的方向，如果山中有祠廟墳墓之類的建筑，大致應該是在“黃皮子墳”那邊，黃皮子倒騰出來的古磁碗和金豆子，說不定就都是從那所謂的“鬼衙門”里得到的，咱們要是能找到那些寶藏，那將會為支援世界革命做出巨大的貢獻。

燕子跺著腳說：“你別扯犢子了，我不守著林場，著出來跟你們進山獵熊，就已經犯了錯誤了，回去免不了得讓老支書狠批一頓，要再整點別的事出來，那我可咋向老支書代啊？”

胖子心里惦著那些黃金，也幫我一起躥叨燕子，我們倆對燕子說：“燕子妹子，你別那麼怕老支書行不？他職務再大，也不過是在屯子里說了算而已，而且咱們這又不是在犯什麼錯誤，咱們現在這可是在支援世界革命啊，雖然看守林場是咱們份的工作，但你別忘了最高指示是不能以生產革命，在革命斗爭的洪流面前，工作就得扔到一邊去了，支書的話也不好使，他咋咋地，你還猶豫啥啊？別忘了這可是最后的斗爭，打鐵要趁熱才能功，晚了紅旗就遍全世界了，再整啥也不趕趟兒了。”

我們說得上綱上線，燕子無言以對，聽著都犯迷糊，干脆把心一橫，那就咋咋地吧，于是我們立刻手，扔下熊皮熊暫時不再去管，只裹了熊掌熊膽帶在邊，胖子突然想起來，關“黃仙姑”的木頭籠子哪去了？剛才人熊從樹上跌下，還折斷了一大截紅松，都砸在我們停留的草窩子上，當時我們只顧著躲閃逃避，混中將木頭籠子扔到哪去了，現在還真沒印象了。黃皮子雖小也有二兩，更何況“黃仙姑”皮說能換十斤水果糖呢，輕易丟了可有點舍不得。

繞著斷裂的紅松一找，才發現那木頭籠子早就被松枝砸散了架，而且籠子里空空如也，“黃仙姑”早已溜之大吉了，胖子氣得破口大罵。

我記得“黃仙姑”的后被鐵牢牢扎住，即便是籠子破了，它也不可能掙鐵的束縛，頂多是用兩個前爪爬出去逃跑的，黃皮子奔逃竄躍全仗著后肢給力，所以它不可能逃得太遠，想到著我急忙抬頭去看四周，雪地上除了我們和人熊搏斗時雜的足印外，果然有一條拽的痕，“黃仙姑”肯定是沿著這里逃的，順著這蹤跡尋去，我一眼就見虎頭人石俑旁一個茸茸的東西在拼命爬，那正是從松鼠籠子里逃掉的“黃仙姑”。

我們見它沒逃遠，立刻來了神，一陣風似的追了上去，只見“黃仙姑”正用兩只前爪，往黃皮子墳方向吃力地爬著，它發覺到有人從后追來，便一頭鉆進石俑旁的一個地窟窿里不見了蹤影。

我們追過去一看，原來虎頭山鬼的俑人腳下有條隧道，年代久遠水土變化，已經被泥土和松枝覆蓋住了，上面的古松一倒，隧道就出一個小小的缺口，里面黑咕嚨咚的什麼也看不清楚，“黃仙姑”就是逃進了這個小小的缺口。

胖子氣急敗壞地用腳猛踹窟窿邊上的泥墻，沒踹幾下，隧道墻的泥土就被踹塌了，古樹被拔出后留的凹坑里，便出一個大窟窿來，一風從里面冒出來，刮在人臉上涼嗖嗖的，看來其中空氣流暢，在遠端肯定另有出口。

連胖子也沒想到這土墻如此不堪，我趕將他攔下，看來這窟窿口的深并非隧道，只是在泥石間挖掘的作業通路，并不堅固，隨時都可能塌掉，更不知是通著什麼地方，趕找些松枝點了幾火把照明，鉆進窟窿后的黑里面探查。

里很窄，可能匍伏爬行才能前進，可是我們都舍不得把袖磨破，只能將火把斜著探在前面，然后貓腰蹲著往前一點點挪，用火一照，發現四壁還殘留有利挖掘的痕跡，我當前開路，胖子拿著長柄開山斧跟在后，燕子舉著另一只火把倒拖著獵槍墊后。

我們都不知道這哄哄冷嗖嗖的地通向哪里，心中極是疑，我祖父當過風水先生，因為當年他懂得尋龍，在省里頗有名，結了不同道的風水士，那些人中也不乏從事“倒斗”營生的盜墓賊，從他那里我得知盜墓賊中最厲害的是“金校尉”，“金校尉”能夠外觀山形察地脈、分金定直搗黃龍，所謂“直搗黃龍”就是挖掘一條準的隧道簡易，繞過銅壁鐵槨，由金井中直藏有的墓室，也許我們現在鉆的這個地，就是一條盜墓賊挖掘的盜寶隧道。

不過我很快就自己否定了這種可能，泥既窄且短，始自虎頭石俑腳下，攢行十余米便到了盡頭，那里卻并非藏有古尸寶的墓室，而是一道埋在泥土間頗為古舊的青石門，上面象是有飛檐斗拱，但地只挖出石門局部，一時也無法仔細辨別。那道石門分為兩扇，半開半合，中見留了一條很大的門，兩邊各有一石柱對峙，上有古樸的龍紋及日月象，已經剝噬不堪，這至說明這石制建筑是曾經存在于地面上的，經過常年風吹、雨淋、日曬等自然因素侵蝕，才會變現在這樣。

我和胖子都猜測這大概是座古祠，在地質作用下被埋泥土，連上面的松樹都長那麼大了，也不知那是何年何月的事了，總之年頭一定不了，到門口了豈有不進去看看的道理？進去后有什麼好東西就順出來，要是什麼都沒有就給他刷兩條標語，當四舊給它破了。

燕子說這指定就是“鬼衙門”了，門后八就是間閻羅殿，咱還是打哪來回哪去吧，甭管它里面有什麼都別進去了。我對燕子說：“這地就這麼短，又沒別的出口，黃仙姑肯定是鉆進這石門里了，咱們進去捉了它便回來，要是捉不住昨夜豈不是白忙一場，而且也換不了水果糖了，你難道不想吃糖嗎？”

燕子咽了咽口水：“咋能不想吃糖呢，其實水果糖不如知青們從城里帶來的糖好吃……”胖子急著要擒“黃仙姑”，不等我把燕子的思想工作做通，就從我們邊了過去，搶先進了石門，我怕里面有什麼意想不到的危險，擔心胖子一個人落單，便招呼燕子趕跟了進去。

火把亮由于我們的快速移而變得忽明忽暗，明暗呼合之際，我已看清門后沒有泥土，是一間頗為寬敞的石殿，殿有石柱石桌，兩廂泥塑的神像橫七豎八地倒著，角落旮旯里掛滿了厚厚的蛛網和塌灰，放眼間各是滿目狼籍、一塌糊涂，火把亮又甚為有限，一時間也看不清“黃仙姑”躲到了哪里。

三個人同時進來，靜不小，不知是誰蹭落了一些塌灰，嗆得我們不住咳嗽，好容易塵埃落定，互相一看，對方都是灰頭土臉的極是狼狽。

胖子在剛才鉆過那段幾米長的地道時，因為地低矮狹窄，蹲得他腳酸麻，這時進了石殿至能夠舒筋活，連忙胳膊蹬蹬，發現自己的狗皮帽子上落了一大塊蹋灰，正好門口附近有個跟樹樁子似的圓木墩子，就摘掉帽子在那木墩子上撣了兩下，然后順勢一屁坐在了上面，對我說道：“我就跟這堵著來個一夫當關，量那小黃皮子也不能長翅膀飛了，老胡你到各去搜搜看它在哪藏著呢，把它攆出來讓我活剝了它的皮子，不過我看這間大屋好象還有后門，它要走后門了倒也麻煩，燕子快去后門把守……”

我自打進了著古怪的石殿之后，對里面的種種東西都充滿了好奇，早把逮“黃仙姑”的事扔在了腦后，被胖子一提醒才想起來，正要去找它，卻見燕子急匆匆地把胖子從樹墩上拉開，燕子對我們說：“跟你們說了你們還不信，這就是鬼衙門，山里人都知道，林子里的樹墩子不能坐，因為那是虎神爺的飯桌，凡人坐了是要招災惹禍的，你咋說坐就坐呢？”

胖子抬腳踏住木墩笑道：“現在衛星都整上天了，原子彈也炸了，窮人都翻得解放了，管他什麼神爺王爺的飯桌供桌，那都是舊社會的黃歷了，如今咱勞苦大眾拿它當墊屁的板橙那是看得起它，我要高興起來還沒準在上頭撒泡尿呢。”

我一把推開胖子，對他開玩笑說：“別他媽扯蛋了，勞苦大眾也不能隨地大小便啊，再說你也不照照鏡子，勞苦大眾的隊伍里什麼時候有過你這號腦滿腸的胖賊，一看你這肚子你就暴了，不用問，肯定是打我們勞苦大眾部的壞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