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胖子和燕子說這地窨子里只有火炕中能藏東西，另外我似乎還記得在《十六字風水》中看到過類似的記載，那本殘書中提到“宅”之說，宅是墓地，是為死者準備的，而宅是活人的居所，風水中的“攢靈相宅”之法，又稱“八宅明鏡”之，這兩側完全對稱的地窨子中，很可能被人下了鏡的陣符，也就是類似古時候木匠所使的“厭勝”之，黃皮子中通有靈之輩，能在此地借“厭勝”攝人心魂，不過我對那卷殘書也不過是隨手翻翻，從沒仔細讀過，只是覺得在這種況下理應隨手將這地窨子毀了，免得以后再有人著了道兒。

我不相信黃大仙有什麼藏寶貝的箱子，但我猜測出于人們趨吉避兇，不敢招惹黃大仙的心理，有人托借仙道之名，在廟中的地窨子里藏匿一些貴重品，這種事絕不奇怪，而那只箱子，很可能就是跟“團山子”古時候那條金脈有關，如果能找到這件東西，那我們可就算是立了大功了，能夠參軍伍也說不定。

“一顆紅星頭上戴，革命紅旗掛兩邊。”穿上軍裝不僅是我和胖子，也是我們這一代人最大的夢想，想到這里，我不有些激，恨不得立刻就拆掉火炕，胖子一聽火炕里可能有夾層，頓時來了勁頭，抖擻神，起長柄斧去砸火炕的磚墻。

地窨子下的土隔墻，是利用“干打壘”的辦法砌的，兩邊的火炕都跟這道墻連這，雖然結實但也架不住胖子一通狠砸，幾斧頭下去，就把土墻砸塌了，兩邊火炕下本就是空的，也都跟著陷下去出漆黑的煙道，里面冒出一黑煙，混合著刺鼻的惡臭與灰塵，嗆得我們不得不退開幾步，等那灰塵散盡了才過去一齊手，把敲掉的磚頭搬開。

胖子急走在前面，他舉著油燈湊過去一看：“呦！這里面還真有東西。”于是出一只手往里面一一拽，扯出黑呼呼一堆東西，待得看清他拽出來的東西，嚇得燕子尖了一聲，我還沒看清火炕下有什麼東西，倒先被燕子嚇了一跳，借著昏黃的燈一瞧，原來一無頭男尸被胖子從火炕下的煙道里扯了出來，那無頭尸早就腐朽不堪，連上穿的古代制長袍都爛了，原本它被砌在煙道里，這時候被胖子扯出半個子，下半截還留在火炕里面。

胖子見自己拽出來的是個無頭干尸，氣得啐了口唾沫，連罵晦氣，但仍不死心，把斧子當鐵錘使，又是一陣連砸帶敲，地窨子左側的火炕被它整個砸破，火炕下赫然埋著另一無頭干尸，不過從穿戴來看，這干尸是。

我正奇怪這火炕怎麼了夫妻二人的合葬棺槨，胖子就把里面的炕磚翻開了，大驚小怪地讓我看干尸腔子上擺著的東西，就在男無頭干尸的空腔子上，有兩顆保存完好的人頭，分別是一男一，披頭散發，但埋在火炕里也不知道多年月了，那人頭的皮雖然經過防腐理，仍是已經塌陷萎，澤也郁如枯蠟。

我撞著膽子去看了看兩顆人頭，發現人頭部都被掏空了，本沒有頭骨，只是用銅繃著撐了起來，就如同是演布偶戲的人皮囊，兩顆空空的人頭里面各有一只死黃皮子，我們三人看得又是心驚，又是惡心，風聞以前山中供奉迎請黃大仙之時，黃大仙能化仙風道骨的人形現，難道那人形就是黃皮子鉆到死人空腔子里使的障眼法？

燕子說這回可惹大禍了，驚了黃大仙的尸骨，怕是要折壽的呀。我安說你千萬別信這些，這都是廟里那些廟祝為了騙香火錢，裝神弄鬼愚弄無知之輩的，以前我們老家那邊也有類似的事，山里供著白蛇廟，廟里管香火的聲稱白蛇娘娘現施藥，其實就是找個耍蛇的子用驅蛇來騙老百姓錢，還有一件事，聽說解放前在雁山還有鼠仙祠，其由來是有山民捉了只大耗子，因為出奇的大，當時就沒打死，而是捉了給大伙看個熱鬧，可當地有神裝神弄鬼，借機拿這大耗子說事，說這是鼠仙，是來替山民們消災解難的，然后以此騙了許多善男信的香火錢，后來當神仙供的大老鼠死了，神說鼠仙爺給大伙造了那麼多福，臨走應該給它披上張人皮，讓它死后升天走得面一些，于是在墳崗子中找了沒主的尸，剝下人皮給鼠仙裝斂，越是深山老林中那些個文明不開化的地方，越是有這種詭異離奇的風俗，估計這死人頭中的黃皮子也差不多，都是屬于神們騙錢的道，咱們本犯不上對這些四舊傷腦筋。

燕子對我所說的話半信半疑，是山里人，雖然是解放以后才出生，對這些邪門歪道本來信得不深，但仍是心存些許顧及，而且對那兩顆被掏空了，用來裝黃皮子死尸的人頭極為恐懼，說什麼也呆不下去了，我只好讓暫時到大仙廟的石門外等著，我和胖子拆掉另一半火炕就立刻上去跟匯合。

等把打發走之后，我對胖子說，這“黃皮子墳”下還真埋著“黃大仙”，那麼黃大仙有口寶貝箱子的傳說，多半也是真的，把它找出來就是支援世界革命。于是我們倆歇都沒歇，又手把另半邊火炕也給拆了。

但事并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順利，拆塌了火炕一看，里面只有些破瓷爛碗，哪里有什麼裝有金脈黃金的箱子，地上只是散落著一些米粒大小的金子，火炕靠近墻還被打了個大，地外邊已經塌了下來，堵得嚴嚴實實。

胖子還是把地上的金粒子一一撿了起來，自己安自己說這些確實了點，支援世界革命有點拿不出手，但用來改善改善生活還是綽綽有余的。我看這些金粒子與那夜在林場所得非常相似，形狀極不規則，好象都是用來鑲嵌裝飾的帛金顆粒，難道黃大仙那口箱子上面竟然嵌滿了黃金飾品，在被人盜走的過程中，箱撞掉落了這些殘片？

一想到那神的箱子里究竟裝著什麼寶貝，我就覺得心，但那東西不知已經被人盜去多年了，估計我這輩子別指看見了，我為此失了足有一分鐘，這時候胖子把能劃拉的東西都劃拉上了，再逗留下去已經毫無意義，況且這麼半天也怕燕子在上面等的不耐煩了，于是我們就打算離開。

臨走的時候，看到滿地窨子都是死尸，尤其是那四位“老吊爺”，看著都替它們難，我就跟胖子研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放把火給這地轎燒了，因為底下室從來不會有亮，這地窨子里儲有多半罐子燈油，不木制結構，要放火還不容易，把燈油舀出來胡潑了，最后把油罐子一腳踢倒，把油燈往地上摔去，立刻就著起火來，火焰燒得地窨子中的木粱木櫞辟叭作響。

我和胖子擔心被濃煙嗆死，二人蹬著石階跑出黃大仙廟，外邊的雪已經停了，我們先找個樹把熊皮熊藏了，用石頭封好，這才踩著木頭過了察哈干河回到林場，這時才發現被我們捉住的那只“黃仙姑”，連氣帶嚇已經只剩下半口氣了，胖子一看這哪啊，黃皮子死了再剝皮就不值錢了，但沒那份手藝把皮子剝壞了更不值錢，于是給它灌了些米湯吊命，他連夜就帶著熊掌和“黃仙姑”出山去供銷社換東西，為了幾斤廉價的水果糖便頂風冒雪去走山路，這樣的事也只有隊的知青會做出來，機也并非完全是因為貪，其實更主要的原因是由于閑得難。

燕子則回屯子找人來取熊，只留下我一個人看守林場，等都忙活完了之后，閑了兩天，我們又合計著套過了黃皮子，這回該套只狐貍了，可還沒等行，老支書就派人把我們換回了屯子。

支書說：“就怕你們留在屯子里不安分，才給你們派到最清靜的林場去值班，想不到到你們還是不聽安排，擅自到團山子獵熊，不服從組織安排，這膽子也太大了，萬一整出點事來，這責任誰來擔？你們雖然獵了頭熊也算是支農了，但功不抵過，我看留你們在林場早晚還得捅大簍子，得給你們找點別的活干罰罰你們，嗯……找什麼活呢？”

最后老支書分派我們三個去參加“削墳磚”的勞，因為山里開荒種地很難，只有那東一塊西一塊的幾十畝薄田，今年又從山里平出一塊地來，那片地挖出許多墳塋，因為我們這屯子是清代由獵戶們逐漸聚集產生的，所以這山附近以前的墓地，是哪朝哪代的現在也沒人能說清了，這片無主的老墳地都是磚石墓，大部分已經殘破不堪，基本上全部都被毀被盜，或是被水泡過，墓中的棺材明和骨頭渣子都沒什麼值錢的，清理出去之后就剩下許多墓磚，這墓磚對當地人來說可是好東西，因為方圓幾百里人煙稀，沒有造磚的窯場，墓磚又大又堅固，可以直接用來蓋牲口棚和簡易建筑，但墓磚上或是有許多殘泥；或者啟出來的時候缺角楞；或是被敲散了導致磚形狀不太規則，這就需要用瓦刀削抹剔除，不整齊的一律切掉，不一定要保證整塊墓磚的完整，但一定要平整規則，這樣的話砌墻時才方便。

“削墳磚”一般都是屯子里的人們來做，因為男人都覺得這活晦氣，而且氣太重，現在就把這活兒都安排給了我們，算是從輕罰了，工作由支書的老婆四嬸子來監督。

雖然從輕罰，可我最反這種缺乏創造的工作，我們拿著惡臭的墳磚削了半天，腰酸手疼胳膊麻，于是我找個機會請四嬸子吃了幾塊用“黃仙姑”換來的水果糖，把哄得高高興興的，借機個懶，跟胖子支煙休息片刻。

我吐了個煙圈，這一天墳磚削的，頭暈眼花，雖然還沒到吃飯的時間，但肚子里已經開始敲鼓了，我忍不住問燕子：“燕子妹子晚上給咱們做什麼好吃的？”

不等燕子回答，胖子就搶著說：“你們算是趕上了，今天我請客，天上龍，地下驢，昨天屯子里有頭病黑驢，我發揚大無畏神，不怕擔那卸磨殺驢的名聲，幫忙宰了驢，所以支書把頭蹄下水都分給我了，晚上讓燕子給咱們燉鍋驢蹄子吃，紅燒也，驢下水明早煮湯喝，至于驢頭怎麼吃我還沒想好，你們說醬著吃不？”

燕子被我們連累得來削墳磚，本就憋了一肚子火，一直悶悶不樂，但這時聽胖子說要吃驢蹄子，頓時樂得捂著肚子笑了起來，四嬸子在旁聽了也笑：“這胖子，黑驢蹄子是能隨便吃的啊？就算是急了喝鹽鹵，急了吃五毒，那也不能吃黑驢蹄子啊，早年間挖墳掘墓的人才用驢蹄子，可別吃呀，那可是喂死人的東西，老吊爺才吃黑驢蹄子呢，曹地府里判掌薄，牛頭馬面勾魂引鬼，九幽將軍降尸滅煞，那九幽將軍就是了仙的黑驢變的，早年間廟里的泥像都是驢頭驢蹄子。”

我一聽四嬸子的話，立刻想起曾經聽我祖父講過，盜墓的金校尉用黑驢蹄子鎮伏古墓中僵尸的故事，黑驢蹄子是金校尉不離的法寶，跟所言出極大，但我絕對想不到這四嬸子竟然還知道這些典故，連忙請教于，請給我們詳細講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