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代，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遠勝后世。

王林對沈雪又有救命之恩。

說起家事來，也就沒什麼顧忌。

和人在一起，真是件如沐春風的事！

聽著輕言細語的說話，談本就讓人愉悅。

王林聽了沈雪講了家事，覺得自己不應該收的那塊手表。

一塊手表小兩百塊錢，相當于沈雪兩三個月的工資呢！

沈雪只有一份微薄的退休工資，沈雪本人也只有85元的月薪。

現在價飛漲，沈雪家用錢，肯定不寬裕。

但是，自己若是把手表退還給，必定不會接。

從還表、請客的舉，看得出來是個很善良的人，也是不肯欠人債的人。

等沈雪上樓，沈雪收拾碗筷時，王林掏出兩百塊錢，悄悄在桌面的瓷茶壺下面，然后告辭離開。

沈雪喊道：“王林同志，你等下，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王林道，“我還有事到附近商場去一趟。”

沈雪送他下樓，再次和他握了握手：“王林同志，再見！”

王林是個聰明人，也是個敏的人。

他看得出來，這一次的接，沈雪對自己表現得足夠客氣，但也只是對恩人的激，和對同志之間的親切，并沒有一點點其它的。

一餐飯，也就酬謝了他的救命之恩了！

兩個人的集，或許就到此為止了吧？

王林鼓起勇氣，問道：“沈雪，你晚上有空沒有？一起看電影吧？”

沈雪輕輕了一下秀發，微微一笑：“對不起啊，王林同志，我晚上要排練。”

一聲“同志”，就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沒事，那我走了！”

“嗯，再見！”

沈雪毫不猶豫的轉進了小院子。

王林心頭，涌上一陣惆悵。

他明知道這個人未來的不完結局，但他無力改變。

別說改變的人生軌跡了，他甚至連接近的機會都沒有！

剛才他主發出邀請，其實就是在試探，拒絕得很明顯，而且沒有留下任何回旋的余地，更沒有給王林任何的希！

因為連一句“以后有空再說吧！”這樣敷衍的話，也沒有留下！

王林和沈雪兩個人，隔著太遠了！

這個遠，不僅是隔得遠，也不僅是職業之間的距離！而是兩個人的學歷、經歷、圈子、文化屬，等等一切產生的隔閡！

正常來說，一個歌舞團的臺柱子，和一個普通機修工人，永遠不可能有集的點！

沈雪不會瞧不起工人，當朋友也是可以的。

但要求和一個工人往、、結婚生子、共度余生，那無論如何也不會接的！

階層，有如空氣墻，看不見卻存在，隔斷了多人之間的來往！

對此，王林有著深刻的認知。

他也沒有不切實際的想過，通過一次接，就能俘虜芳心。

哪怕你是金子，也得等到你穎而出，發的那一刻，才能讓人欣賞到你麗和價值！

現在來說，他的外在形象，他表現出來的一切，不讓討厭，也就足夠了。

王林來到一家百貨商場。

他隨意的逛了一下，被眼前的“高價商品”給震驚到了！

這年代工資不高，價卻高不可攀。

一臺彩電1350元，雙缸洗機357元，雙鹿牌雙門冰箱1260元，先鋒牌音響2112元，三片裝的正版CD歌劇全劇售價360元！

這些再普通不過的東西，對工薪階層來說都是天價，有些還得憑票供應，甚至要憑出國人員指標或僑匯券供應。

有些缺質，有了錢，有了票，也不一定馬上就能買到，還得排隊。

但不管是什麼年代，總會有一個“有錢階級”的存在。

何況現在改革開放快十年了呢！

先富起來的一部分人，還是很多的。

像這次價闖關，各種質價格瘋漲，還是照樣有人搶購。

有些國營店里，電視機只要有圖像，電風扇只要能轉，都會被人買走。

王林找到鐘表柜臺，這里有一個維修手表的點。

他掏出手表遞給修表師傅。

師傅看了一眼，說道：“多好的手表啊！怎麼碎這樣了？”

“新表，還沒戴到手上呢，就不小心摔了。師傅，修好要多錢？”王林問。

“二十！”

“這麼貴？不就換個玻璃表蓋嗎？”

“哪有這麼簡單！你這里面不得清理？還有這表針都得換新的。二十塊是最低價格了，不信你再去其它地方問問價，只怕比我這里更貴呢！同志，你這表，到底修不修？”

“修！”

不到五分鐘，手表就修好了。

王林道：“師傅，你這錢也太賺了吧？幾分鐘就賺二十塊錢！相當于我一個星期的工資了！”

修表師傅嘿嘿一笑：“主要是配件費貴，我就賺五錢的手藝錢。”

王林才不相信他的鬼話，不過也沒辦法，誰人家有手藝傍呢？

他接過手表，和沈雪新買的那只對比了一下，走時一樣的準，只是修過的表，那玻璃蓋格外的白亮一些。

“師傅，你們柜臺上有沒有表，我用這塊表換塊表吧！”王林說道。

“換表？可以啊，不過你得加錢。”

“加多？”

“三十！”

“三十？加上這維修費，都五十了！這也太黑了吧？”王林真的有些痛，大半個月工資呢！

“同志，這沒辦法，你這表雖然是新的，但也維修過了。我們只能減價才能賣出去。算你三十塊錢的折舊費，已經很便宜了。你換不換？”

“換！”王林再次掏錢，換了一塊上海牌的表。

這是一款新出的款式，帶日歷和星期，異常。

王林把沈雪送的那只表戴在手上，又到附近逛街。

附近有一條商業街，兩側全是小攤位，賣什麼的都有，最多的就是從廣州那邊販賣過來的時新裳、、皮鞋、發夾等。

王林看到一個賣連長的攤位，不由得駐足留連。

攤主是個姑娘，手里拿著一米尺，熱的招呼他：“同志，給人買條子吧！”

“呵呵，你怎麼知道我有人了？”王林笑。

“你長得帥啊，又是紡織廠的工人，你們這樣的男人，找人太簡單了！”攤主嘻嘻笑道，“你人多高？多重？我給選一條子，包準喜歡！”

攤主很會恭維人，這話讓王林很用，笑道：“我人一米七，98斤左右，比你苗條，材比你好。”

“哎喲，同志，你夸就夸，你損我干嘛呢？”攤主笑著，把米尺往脖子上一掛，指著一條藕綠的長：“這條子好，這是長袖的，這種天氣也可以穿，外面罩一件小皮或者配一件牛仔都可以。”

“綠的？”

“紅男綠啊！人穿綠的特別顯俊俏！特別是白的人，穿綠子更打眼了。”

“多錢？”

“這條子我平時賣35元一條的，今天我看你和我有眼緣，就賣你25元好了！”

“這麼貴？”

“同志，你看這布料！你看這吊牌！這可是真正的港貨，不是廣州貨。你看這款式，多麼的時髦啊！是不是？千金難買一笑，這幾十塊錢能買你人一個喜歡，就更劃算了！”

“呵呵，還港貨呢！”王林笑了笑，“十塊錢，賣不賣？”

“十塊？同志，你可真會開玩笑！”攤主一臉的委屈，但眼神里有一種狡黠的笑意，“再加五塊！十五塊錢賣你了。”

王林并不知道這子值多錢，但他可以換算一下價。

80年代的價并不低。

很多人懷念以前的低價，其實是表錯了。

王林所在的工廠，效益、福利都算極好的，工資也就80塊錢，蛋在漲價前是1.5元每斤，價是1.75元每斤，蛋價沒有可比，就拿價來說吧，三十年以后，就算發豬瘟那兩年，價漲到35元每斤，比起1988年的價來，也只漲了二十倍。

據國家統計局發布的相關數據顯示，1988年我國城鎮居民平均每人可用于生活費的收為1119元，而2019年的城鎮居民可支配收為42359元，也就是說在三十來年里，該數據上漲了37.8倍！

從這兩組數據對比，哪個年代更好，一眼就看得清楚。

就以20倍的漲幅來計算，這條子以后賣200塊錢，應該差不多了，畢竟這是地攤貨，并非什麼大品牌。

這也是王林還價十塊錢的原因。

“就十塊錢，不賣我走了。”王林作勢要走。

他剛一抬腳，手臂就被攤主拉住了。

“哎喲，同志，你也太會還價了！我從來沒賣過這麼低的價，今天真的是頭一回哩！還要不要買雙玻璃長筒？兩塊錢一雙！”

“兩塊錢一雙？買一送一還差不多！”

“哎呀，你這個男同志，比婦同志還會講價！算了，算了，你是老顧客了，兩塊錢兩雙，賣你了。”

王林付了錢，提著袋子，繼續往前逛，經過一個服裝攤時，一個婦拉住他，笑瞇瞇的問道：“同志，你這子多錢買的啊？”

“怎麼了？”王林看到攤子上有一樣的子，便道，“你的賣多啊？”

“九塊八！”婦做了個手勢，“肯定比你買的便宜吧？”

王林的心，瞬間就不好了。

婦笑道：“同志啊，下次來我這里買啊！我這里的服便宜！”

王林隨即明白過來，這是推銷的話。

明知道王林已經買了子，不可能再買相同的子，也知道這子底價是多，所以故意低價格，顯得這攤子的東西樣樣便宜，主要是想拉王林以后的生意，說不定下次宰得比誰都狠！

就算王林真的再花九塊八買下來，肯定也是能賣的，大不了就是賺兩錢而已！再通過話，讓王林購買其它產品就行了。

這擺小攤的，個個都不簡單啊，套路滿滿的！

王林心想，這80年代可不純真，也不單純！

我想回2021年啊！

他看看手表，時間不早了，便打道回廠上班。

剛到機修班，趙衛國就喊他做事：“王林，印染車間有幾臺機要保養。”

“我沒空。”王林懶洋洋的說道，他中午沒有午休，此刻神不振，只想懶。

“你沒空？你有什麼事？”

“廠辦的周助理喊我去一趟呢！不信你打電話到廠辦問周助理啊！”

“周、助理？”

借趙衛國幾個膽子，他也不敢打電話去問周助理求證啊！

趙衛國狠狠盯了王林一眼，對吳大壯道：“大壯，你帶幾個人去維修吧！”

吳大壯是個老實人，在企事業單位里，老實人就是支使、被支配的對象。他應了一聲，帶了幾個人就下車間了。

王林找了個椅子坐下來，靠在墻面上就是睡。

趙衛國的火氣，騰的就上來了，竄到王林面前，敲著墻面，大聲問道：“王林，你不是說，周助理找你有事嗎？你怎麼還不去？還在這里懶耍睡大覺？”

王林道：“班長，我也不知道周助理什麼時間找我，我得在這里候旨不是？”

“你、你！你這種行為，是嚴重的無組織、無紀律！你信不信我扣你的獎金？”

“我信！你輸了那麼多錢給我，你心里難，想報復我，我能理解。你想扣我獎金，只管報上去！你看上面同不同意！”

“行啊，王林，你翅膀了是不是？別以為你拿了個大比武的獎，就可以在機修班橫著來！我才是機修班的班長！”

王林還真不怕趙衛國，冷笑道：“拿著當令箭！機修班不一直就是這樣嗎？有事做就做，沒事做就休息啊！你還不是在這里無所事事？”

班里這麼多工人看著呢！

趙衛國的班長威嚴何在？

“王林！”趙衛國拿出班長的氣勢來，“夜班的孫小帥要換到白天來，你和他換班！你不是想睡覺嗎？夜班輕松，隨便你睡！”

“對不起，我不換！你另外找別人好了！我新婚大喜，按理來說，我現在是要度月的呢！我能發揚艱苦斗的神，在這里堅持上班，已經很難得了。我還要為國家偉大的計劃生育事業做貢獻，所以我不能上夜班！”

“這可由不得你做主！調班、調休，是我這個當班長的權利！”

“你調歸調，反正我不答應！”

趙衛國快要暴跳如雷了！

他指著王林道：“你這刺兒頭，我還管不了了？從明天開始，你必須上晚班！就這麼定了！我看誰敢反對！你要是不上晚班，就算你曠工！”

王林淡然道：“隨你便！現在別打擾我休息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