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過頭七，所以劉佑鵬的棺槨還停在家裏。

杜九言、桂王、裴盈以及郭凹、孫喜武、連奎到的時候，他家搭著的靈堂，人來人往，前來弔唁。

因為劉佑鵬還沒有親，所以他母親盧氏給他在族裏的庶民中，挑了一門親事，收了一個義子。

小姑娘頂多十五歲，容貌很清秀，跪在棺槨前面非常的小，牽著「兒子」的手，兩個人驚恐不安地看著來往的人群。

「兒子」三四歲的年紀，長的很白凈，乖巧地由小姑娘牽著手，不哭不鬧，膝蓋跪的疼了，也不敢懶坐會兒，只能騰挪一下，咬著生忍著。

「接著哭。」一個婆子瞪了一眼小姑娘，低聲怒斥道，「一點規矩都不懂。」

小姑娘嚇得一抖，垂著頭接著哭。

杜九言挑了挑眉頭，指著棺槨道：「閑雜人等退出去吧，我們要開棺驗。」

「開棺？」盧氏跳了起來，「這、這不吉利，不行！」

周巖站在一邊沒有說話，他第一時間已經查驗過了，所以他跟著來，不是為了驗，而是為了盯著杜九言。

他現在掌握的線索比杜九言多，所以，他只要盯住杜九言，看看自己了什麼就可以了。

「還有比死更不吉利的事？」杜九言稀奇地看著盧氏。

盧氏鮮被人這麼不尊重的說話，眉頭一擰，想要說話。不等說話，杜九言道：「請你配合，我們現在是府辦案。」

「我是訟師，也是桂王妃，呵呵！」杜九言睨著提醒道。

在提醒自己，的份自己的得罪不起。盧氏心頭窩火，可還真不敢發，只能忍著道：「等一下，我家父親就要來了。」說著，忙讓人去請劉民。

劉民急匆匆趕過來，一看是杜九言，頓時沒敢攔著，低聲和盧氏道：「是桂王妃辦案，你攔什麼，咱們得罪不起，不要胡鬧。」

「是！」盧氏不敢多言，讓所有人退下去。

周巖站在棺材邊上。

杜九言無所謂他看不看，因為就算他看了過程，也不一定能推出結果。

連奎和孫喜武將棺材打開，劉佑鵬靜靜躺在裏面，已經有幾日了，加上天氣熱，此刻的已有些異味，臉頰浮腫發泡。

抬出來放在棺材板上，裴盈準備就緒，蹲在邊上開始查驗。

大家都盯著裴盈看想，作不急不慢，查的非常仔細認真。

「這、大周的人，都做這種事了？」盧氏站在一邊，看的心裏直發。

一轉眼就看到裴盈讓人將劉佑鵬穿著的壽也了，臉沉沉的，也不敢說什麼。

「怎麼樣。」杜九言帶著手套，蹲在裴盈邊，拿著劉佑鵬的手查看。

指甲裏很乾凈，上的斑分佈的不均勻，後背多餘前。

「這是死後被人移造的吧？」

裴盈點頭，低聲道：「確實如此。」

「你看他的鼻腔和口腔。」杜九言在耳邊低聲道，「看看裏面有沒有異。」

裴盈看著，奇怪道：「你懷疑他並非在浴桶淹死？」

「是。」杜九言道，「想要殺人方法很多，淹死一個人，絕非最簡便的。」

如果是有人潛到劉佑鵬的房間，當時劉佑鵬並沒有發現兇手。那麼在後面神不知鬼不覺的兇手，要用什麼辦法殺他呢？

他的選擇有很多。

比如用刀抹斷脖子、用重擊打後腦、用繩子勒住脖子。

在杜九言看來，摁住頭在澡盆里這個行為，太費勁了。尤其是瀕死之人掙扎力道很大，尋常人本摁不住。

「在澡盆里，水是乾淨的。」杜九言低聲道，「如果在別的地方，鼻腔和口腔，應該會留有殘留。」

裴盈點頭，這個方法，刁大也和說過，但沒有杜九言說的直白易懂。

杜九言遞給一個帕子。

裴盈用很長的筷子夾著，去拭死者的口腔。

周巖站在一邊，心裏咯噔一下。他知道他掉了什麼地方了。

他曾懷疑過，第一案發現場，不是房間。當時也想去查，可因為線索太和條件限制，其後又發現了付庭，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現在看來，他正是把最重要的一點，忽略了。

周巖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看清楚。

杜九言抬頭看了他一眼，周巖臉猛地一紅，站著沒敢再。

杜九言懶得理他。

裴盈將手帕疊著收起來，和杜九言道：「好了，死者的線索比較，如果不解剖，就只能到這裏。」

「先這樣，」杜九言道，「我們去事發的房間。」

裴盈應是，去收拾東西。

「收起來吧。」桂王和劉民道，「如有需要我們還會再來，你們正常行葬。」

劉民拱手應是。

一行人出來，周巖也不遠不近地跟著。

裴盈低聲和杜九言道：「查的結果很不理想，死者的裏沒有什麼東西。」

打開帕子給杜九言看。

杜九言聞了聞，除了一臭味外，還有一種難言的腥氣。

「先看死者的房間。」杜九言盯著手帕，若有所思。

劉佑鵬的房間還維持原狀，這是周巖當時要求的，杜九言非常大方地和周巖道：「這一點做的很不錯，不到最後定案，案發現場還保留原樣。」

周巖哼了一聲，進門站在一邊。

床褥是新換的，一點睡過的褶皺都沒有，杜九言指著屏風上的搭著的服，問隨他們一起來的劉義：「這是劉佑鵬換下來的服？」

「是！」劉義心裏犯嘀咕，但也聽說了杜九言和劉鎮打賭的事，不知道怎麼理。

杜九言牽著劉佑鵬的服，聞了聞，揚眉和桂王道：「王爺，您來。」

桂王過來，夫妻兩人站在屏風前面，低聲說著話。

過了一會兒，杜九言走到浴桶前面，問道：「還有同樣大小的浴桶嗎？」

「有，有的。」

「勞駕您抬過來，再弄這麼多的水。」

劉義不敢反對，吩咐人去辦。

周巖眼中出不屑之，冷哼一聲，道：「這樣的水位和桶的大小，目測即可，還要試驗？」

杜九言沒搭理他。

水和桶都搬過來，和原來的桶放的一樣的位置，水位也相差無幾。

「哥幾個，」杜九言看著連奎和郭凹幾個人，「你們誰和劉佑鵬的高相仿？」

顧青山有經驗，立刻舉手回道：「我比他高很多，也壯實很多，我肯定不行。」

這是事實，但他要早點撇清，不然王妃一定會坑他。

「他，」郭凹機靈地指著連奎，「他，他雖然比劉佑鵬壯一點，但個子差不多。」

連奎啊了一聲，後知後覺地搖著頭：「我、我、我覺得我坐不進去。」

「就你了。」杜九言指著郭凹，「服，進去。」

郭凹哭無淚，苦哈哈地應了，當著眾人的面沐浴，的只剩下裹，進了浴桶里。

郭凹個子中等，人比劉佑鵬略瘦一些，但是坐進去后，是曲在裏面的，水漫著也就到口的位置。

「顧青山！」杜九言道。

顧青山上前去，和郭凹道：「你用力反抗！」

沒等郭凹答應，他摁住了郭凹的頭，將他往浴桶里悶。

「嗷嗷嗷！」郭凹一陣慘，脖子嘎嘣響，腦袋拚命往上對抗。

顧青山用力。

力道不小，可郭凹也就臉著水了，這個程度想要淹死人，基本不可能。

一是水不夠，而是彎曲后，浴桶里留下的空間，不夠塞下一個撲騰的腦袋。

「九、九爺，救命啊！」郭凹還有力氣說話！

顧青山鬆手，郭凹趴在浴桶里，呼呼著氣，杜九言問道：「覺怎麼樣？」

「沒、沒事，」郭凹搖頭，「我還能撐一下。」

杜九言嗯了一聲，郭凹就聽顧青山道：「力道很大，這樣淹死人，基本做不到。」

郭凹的武功肯定是不如顧青山，但他從背後頭，郭凹還是有反抗的。就算是有麒麟臂大力的付庭，也不一定能做到。

「原來不是問我，」郭凹抹著眼淚，覺得做一個合格的跟班，也不容易。

周巖站在一邊，如遭雷擊。他忽然明白了，杜九言為什麼要做實驗。

因為只有試過，才能徹底排除這種可能。

那麼，現在最重要查證的事，其實不是死者的死因，而是第一案發現場。

死者到底是死在什麼地方。

「葉虎呢？」杜九言問劉義。

劉義看了一眼周巖，又小心看了一眼杜九言。沒有對比還不知道查案的手段，高低能分的這麼明顯。

當時周巖查的時候，就是不停的追問四個人，去估測判斷。

杜九言就不一樣，上來就實驗，逐條過，逐條推斷。

這樣的話，每往前推一步，都是十拿九穩，把握十足。

「是，這就將他找來。」

葉虎弓著要站在門口，杜九言問道：「你在哪裏燒的洗澡水，一共燒了多？」

「在廚房，」葉虎低著頭道，「鍋裏面。」

「去看看。」

杜九言和桂王一起去了廚房。

就一個簡單的鐵鍋和灶臺，旁邊堆著柴火。鍋不算很大，但燒一鍋熱水沐浴，是足夠了。

「就、就這麼多。」葉虎比劃著水位，杜九言頷首，問道，「對摻冷水的話，你覺得浴桶里的水位合適嗎？」

葉虎點頭。

這種事就是估算，除非再做一遍。

杜九言沒有再問，和劉義道：「勞駕您將劉子軍、劉子峰請過來。」

過了一會兒，兄弟兩人被請了過來。

杜九言按照原話又問了一遍。

劉子峰道：「……我確實放過狠話，但是只是說說而已，我想殺人也沒這個膽子。」

「我、我也是、」劉子軍道，「我雖看他不順眼，可也不至於殺了他。」

「你為什麼不喜歡他？」杜九言問劉子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