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雉事件一度為軍營中的一則趣聞,在經過上萬人繪聲繪的添油加醋后,雌雉夜半飛墮帳,竟被預言了一個吉兆——雌雉暗喻凰,意指在不久的將來大金國汗將順應天意,納得一名賢妃!
這個預言傳到我耳朵里的時候,我先是吃驚得說不出話,後來卻難以克制的指著鳥籠里飼養的那隻肇事的正主兒,大笑不已:「這明明就是一隻野,如何就說得它了一隻凰了呢?」見一旁的皇太極不以為意的拭佩刀,我撇了撇,好奇的追問,「你的看法呢?」
嗆地聲,皇太極利落的收刀鞘:「我倒認為這是好事!」抬頭笑的脧了我一眼,意有所指的說,「可不就是一隻百年不遇的凰麼?」
「呸!」我的扭頭,手去逗弄那隻雉鳥。
營帳沉默了十來分鐘,皇太極低沉的嗓音終於再度響了起來,語音聽,意繾綣:「關關雎鳩,在河之州。窈窕淑,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我驚訝得睜圓了眼,皇太極咬字吐音極為清晰,聽他念起這首詩經中的《關雎》,我依稀恍惚的記起許多年前,在一僻靜的窗外,我也曾聽人這般款款誦。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鐘鼓樂之……」皇太極向我走來,拉起我的手,星眸閃亮,像是有吸力般將我深深吸住。「漢人的詩詞寓意深長……悠然,我知你能懂這詩的含意,我信你能懂我的心!」
我點了點頭,只覺得這些年尋尋覓覓的辛苦,終是未曾白費。這一生能與他相知相守,我心無悔!
「上邪!我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皇太極先是一臉迷惘的看著我,我將語速放慢,輕輕的將詩詞重複了一遍。他忽地眼眸一亮,邊綻開一抹幸福的笑意。
大軍在納里特河滯留數日不前,皇太極似乎極怕我會突然消失,每日無暇整頓軍務,只是窩在軍帳守著我。
這時蒙古諸部貝勒率兵相繼來會,眾位和碩貝勒和將領對大汗莫名其妙的做法先是到不可思議。如此挨了四五天,終於有人上奏諫言,請求速速拔營,否則將會貽誤大好軍。
皇太極對我的張,我不是不懂,只是每日聲寬,卻始終難以抹去當年他失去我時的痛苦記憶,令他完全舒懷安心。
這個時候,眼前固執的守在我旁的,不是大金國威名赫赫,名天下的聰明汗王,只是一個深著我的男人!
我上細碎的傷瘀痕,養了這麼些天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在大臣們的連番上奏,乃至到最後我不得不使出殺手鐧佯裝跟他翻臉的威下,皇太極終於下令大軍繼續西行,不過隊伍仍是走的很慢。皇太極原騎馬,但他不忍心讓我穿了男裝混在隊伍里吃苦,便堅持乘坐鑾輿,這下子愈發拖拖拉拉,竟是走了大半個月才得以靠近明邊長城。
從初遇時難以表述的震撼和驚喜中漸漸恢復冷靜的皇太極,終於又重新找回那種作為未來大清創始人的睿智和氣魄。可他在與眾臣商討和部署行軍計劃時,卻仍是執意讓我陪在一側。
我很難想像如果一個份不明的人就這樣突兀的出現在眾人面前,他們會如何理解和看待他們一向敬重、戴的汗王,於是我執意不肯,最後在折中選擇下,皇太極只得勉強答應在汗帳豎一屏風,讓我躲在屏風后默默的陪著他。
汗王議會,和碩貝勒齊聚一堂,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這麼近距離的聽到代善用悉的溫潤語調,細數軍時,我仍會覺得手指微微發。
間或的爭辯聲中,多爾袞時不時的會穿一兩句諫言,話雖不及多鐸等人多,卻極有服眾人的勢氣。
面對像一鍋粥樣的議會,皇太極始終一言不發,懶洋洋的靠在鹿角椅上。我在屏風后聽得一個頭比兩個大,這哪裡是在商討戰事,簡直就是各旗勢力在互相鉗制和打對方。我咋舌的從隙里鬼鬼祟祟的往外瞧,目所及,約看見皇太極寬厚□的背脊緩緩坐直。
「嗒」地聲,有什麼東西輕輕的敲擊在書案上,原本嘈雜的軍帳頓時消了噪音。帳外知了吱吱的著,炎炎夏日的午後,空氣里有份抑的沉悶。
「都說完了?」皇太極的聲音著凜冽的寒意,這似乎與我知的他完全對應不上。這些時日他對我總是和悅,就連說話都是極盡低迷溫。
我不由愣了愣,很難把剛才聽到的那個聲音與皇太極聯繫對應起來。
「說完了,就請諸位靜下心來聽聽我的意思!」言辭森冷,不怒而威,皇太極不需要任何錶作,相信僅憑這王者的氣勢就足已倒眾人。
果然,底下一片寂靜,沒人再敢出聲哼半個字。
「德格類!」
「臣在!」
皇太極出一指微微示意,邊上立即有人將一枚金燦燦的信牌及兩面掌大小的信旗到站列出位的德格類手上。
「命你率正藍旗固山額真覺羅勒、鑲藍旗固山額真篇古、左翼固山額真公吳訥格及兩藍旗護軍將領、蒙古林、扎魯特、土默特部落諸貝勒之兵,組東路軍,破獨石口,會大軍於朔州。」頓了頓,「二十日啟行!」
「臣領命!」德格類捧著兩藍旗的令旗退回班列。
「大貝勒!」
「臣謹聽聖諭!」代善站了出來,頭略略向下低著,並不直視皇太極。
我約見他步伐強健,恍惚間仍是當年那個溫潤的男子,並不曾被歲月的蹉跎而抹殺去淡定儒雅的氣質,心中大寬。
「命你與和碩貝勒薩哈廉、碩托率正紅旗固山額真梅勒章京葉克書、鑲紅旗固山額真昂邦章京葉臣、右翼固山額真甲喇章京阿代、敖漢部落杜棱濟農、奈曼部落袞出斯圖魯、阿祿部落塔賴達爾漢、俄木布達爾漢卓禮克圖、三吳喇忒部落車、喀喇沁部落古魯思轄布、耿格爾等組西路軍,自喀喇俄保地方得勝堡,往略大同一帶,設法取其城堡,會兵於朔州。西路軍三十日啟行!不得有誤!」
「臣領命,自當竭盡全力,不敢有負聖恩!」說著,從皇太極旁的男子手中接過了信牌及兩紅旗令旗,仍是微低著頭退回原位。
我忍不住朝那遞信的男子多掃了兩眼,不覺又是一愣。
這……這不是范秀才,范文程嗎?眨了眨眼,確信自己並沒有眼花,這個恭恭敬敬,一臉嚴肅的站在皇太極階下的男人果然便是范文程!
「阿濟格!多爾袞!多鐸!」皇太極繼續頒令。
「臣在!」
「命你兄弟三人率正白旗昂邦章京阿山、鑲白旗梅勒章京伊爾登、阿祿翁牛特部落孫杜棱、察哈爾新附土濟農、額林臣戴青、多爾濟塔蘇爾海、俄伯類、布代、顧實等組中路軍,七月初五自朱爾格地方,龍門口,會兵於宣府。」
「是,臣等領命!」
「至於兩黃旗……」皇太極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環顧眾人,沉穩的語調毫沒有走樣,「阿泰!豪格!你二人與超品公楊古利、正黃旗固山額真納穆泰、鑲黃旗固山額真梅勒章京達爾哈、漢軍固山額真昂邦章京石廷柱、馬遠、王世選、『天佑兵』都元帥孔有德、總兵耿仲明、『天助兵』總兵尚可喜、科爾沁國土謝圖濟農達禮、扎薩克圖杜棱、額駙孔果爾、卓禮克圖臺吉吳克善等,隨我一同率大軍尚方堡,由宣府攻略朔州一帶。」從范文程手中徐徐接過兩黃旗令,冷聲,「如此……諸位可有異議?」
軍帳寂靜了三四秒,忽然嘩地一聲,劈劈啪啪響起一片甩袖聲,我瞇眼一瞧,所有人都矮了半截,齊聲高呼:「大汗決策英明!臣等心悅誠服!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太極倨傲的看著一列人奉旨魚貫出帳,最後只留下范文程一人。
「范先生以為如何?」
我些微吃驚,雖然對歷史上評述的皇太極對待這位滿清第一漢臣相當的禮遇和信任,但親耳聽到這聲「范先生」,我仍是不大敢確信。
「奴才無異議!」
皇太極點頭,忽道:「有件事想請教先生……」
范文程啪地甩袖,打千:「大汗諭旨,奴才洗耳恭聽!」
皇太極背著手離開書案,在帳踱了兩圈,忽然停住,側目向屏風這邊看來。我在屏風后到那雙熠熠生採的雙眸,心裡怦怦直跳,紅著臉了回去。
「如若我要納一名子為妃,該當如何?」聲音平穩有力,不容置疑。
范文程抬頭,出困的眼神。皇太極近一步,擲地有聲的道:「我要給最高的地位和榮寵!」
范文程明顯一,眼中過一道驚異:「大汗!奴才以為……中宮主位人選不可搖,此乃國之本!」
雖然他的回答甚是謹慎,但面對皇太極臉上升起的寒霜,仍是讓他嚇白了臉。
「我……要做我的妻子!你需得讓堂堂正正的站在我邊!」
「大汗!」范文程張的滴汗,潔的額頭滿是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的頸子進領。
我嘆了口氣,悵然出聲:「何苦為難范先生?」從屏風后繞了出來,百集的迎向皇太極。
皇太極臉鬱沉重,一言不發。
我轉頭面前范文程:「范先生起來吧。這件事只當大汗未曾向你提起,你忘了便是。」餘瞥見皇太極拳頭,骨節竟是微微發白,心裡愈發不是滋味。
「做不做你的妃子其實並不重要……」瞧他滿臉的不甘心,心底只怕早颳起了狂風暴雨。可是……我說的當真是真心話,做不做他的汗妃,一點都不重要!也許他會覺得這樣很委屈我,但是經歷了那麼多年生死別離,尋尋覓覓,我早把這些虛名看淡。旁人說什麼我都不在乎,我會回到這裡,只因為這個時空里有一個他!
為了他,我什麼都不會在乎!前一生,我可以為了他而死!這一生,我亦只為他一個人而活!
「奴才斗膽出個不太高明的主意!」范文程突然略帶抖的拔高了聲。
皇太極眉骨一挑:「什麼?」
「如若大汗執意如此,那便先給出一個令眾人滿意的家世吧……」范文程乖覺的閉上了。
他雖然沒有再接著說下去,可皇太極如何會不懂。我眼瞅著他深邃的眼底閃過一道銳利的澤,一顆心竟是沒來由的狂跳起來。
天聰八年,明崇禎七年七月初七,皇太極命豪格等人,帶兵前往尚方堡,拆毀邊牆。在此行之前,大明邊關守軍竟是毫無察覺。翌日,皇太極親率大軍由尚方堡順利進明朝邊境,直取宣化府。
同時阿濟格、多爾袞等人率中路軍攻打龍門。
宣府守軍用炮火防衛,大軍未能得手,被迫轉嚮應州。
初九日,皇太極率大軍至宣化城東南隅駐營,掠奪周圍牲畜財,焚其廬舍,毀其莊稼。
十一日,中路軍在阿濟格三兄弟的帶領下攻打龍門未果,轉而攻下保安州、延慶州等地,戰火直大明京師。
皇太極在關注和統籌部署其他三路軍的轉戰路線的同時,將自大軍向西推行至新城。
十三日,大金軍隊抵達東城,皇太極向明朝代王投送書函,約其遣使議和。同時,西路軍在代善的帶領下佔領得勝堡,轉而進攻懷仁、井坪,直至朔州。
七月廿二,皇太極領兵圍攻應州,下令代善等人率軍赴馬邑駐紮,阻大明援兵。而中路軍則攻下保安州,趕到應州與大軍會合,一同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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