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邪惡的產生歸結於超自然的因素是沒有必要的,人類自就足以實施每一種惡行。
——約瑟夫·康拉德
1
若不是為了這口營生,沈三絕對不會深更半夜去那種鬼地方。
嶺山在新中國立前是一座墳場。經過戰火的洗禮,這個方圓十公里無人居住的地方,如今已經徹底荒廢,只剩下一座座孤墳森森地佈滿西邊的山坡。
灣霞村是距離嶺山最近的一座小山村,位於巍巍大別山的懷抱里。
據說在新中國立初期,這裏流傳了無數關於嶺山的靈異故事。有人說曾有小孩去那裏放風箏,覺被什麼東西抓了一下,結果脖子後面就出現了一個黑的五爪印終生不退;還有人說新中國立前年年七月半都能看見嶺山山頂閃爍著綠的芒。
鬼神論最大的威力就在於它的傳播力,既廣又快,而且越傳越神乎其神、如同親睹。即便嶺山位於縣城通往灣霞村的大路一側,但數十年無人敢攀登這座傳說中聚集著無數孤魂野鬼的墳山,即便路過也不敢正視,害怕「鬼上」。所以,墳山徹底淪落為荒山。
有錢能使鬼推磨,得知嶺山埋葬著一個清朝的達貴人以後,一直靠盜墓為生的沈三背上行囊,決定去嶺山探一探。說不準,能找到那座墳墓,說不準,還能發現一些古董呢。
時值春暖花開,但深山中依舊猶如冰窖,甚至還下了春節后的第一場雪。
恰遇雪后封山,沈三在輾轉了一天之後,在一中乘客疑畏懼的眼神中,在嶺山山腳下下了車。
從路邊沿著嶺山山腳繞到山的西坡,已經夜幕降臨。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恐懼,沈三全打了個哆嗦。他暗告自己無須害怕,什麼場面他沒見過?
畢竟是人生地不,且嶺山上的荒草已長到一人多高,影響了視線,所以在墳地里繞了兩個多小時,沈三仍沒有找到像是「達貴人」的墳墓,連他的礦燈也因為電量不足而開始閃爍起來。沈三取下自己的背包,從包里拿出一塊備用電池,正準備換上,突然聽見山的北坡發出一陣若有若無的「哧哧」的聲音,嚇得他兩發。
這個時候,還會有人來到這個鬼地方嗎?沈三強忍住雙手的劇烈抖,換上了礦燈電池,朝聲音發出的地方照去,大喊道:「什麼人?幹什麼的?」
五百米外的山北坡上,閃爍著一個人形的白影,飄浮在半空,逐漸消散。伴隨著白影的消散,荒草一陣劇烈晃,然後響起了若有若無的嘶啞的聲。
如此詭異的景象,徹底突破了沈三的心理底線,沈三丟掉礦燈,跪在地上,抱住自己的後腦勺喊道:「大神饒命,大神饒命!」
嘶啞的聲彷彿漸行漸遠,沈三直起子,發現自己毫髮無傷。余驚未除,沈三索著找到了自己的礦燈,向那片詭異的區域照去。月黑風高,再沒有一點兒靜。
畢竟在盜墓這個行業幹了幾十年,沈三定了定神,壯著膽子,撥開荒草,向山北坡走去。
沒有人,也沒有鬼。
山北坡有一大片荒草倒伏的區域,看上去是被人為倒的。礦燈線掠過的地方,可以看到一些不知有何用的小零件。零件的中央,是一個燒毀了的炸裝置。
「這個時候,是今天凌晨一點。沈三沒有那個裝置,因為山裏沒信號,他徒步走了兩個多小時山路,才找到手機信號,然後報了案。」趙大隊長說,「我們早晨五點多趕到了現場,經過初步確認,那確實是一個炸裝置。」
一車人都被趙大隊長繪聲繪的描述吸引住了。冷場了幾秒鐘,我最先回過神:「盜墓賊肯定不會認錯炸裝置。我們現在最關心的是,那幾聲嘶啞的聲是什麼?」
「不是真有鬼吧?」林濤難得稚一次。
「要講科學!」大寶說,「那個,也不看看咱們是幹什麼的。不過,趙大隊長,不會你們也不知道吧?」
趙大隊長神地一笑:「你們猜呢?」
「別賣關子了,」我一時還沒有從這個疑似鬼故事的事件中走出來,「快說嘛!」
「其實啊,就是汽車發的聲音,和汽車過荒草的聲音。」趙大隊長說,「我們通過對現場勘查,發現了新鮮的胎印,而且從胎印可以看出,胎磨損比較厲害,應該是營運車輛。」
「有意義嗎?」林濤說,「你不是說嶺山就在縣道的旁邊嗎?縣道能沒有車經過嗎?」
趙大隊長搖了搖頭,說:「不,嶺山的東坡靠路,北坡可不靠路,車一般不會開到那個位置去。」
「這個不急,」我擺擺手,「你怎麼知道那肯定是汽車發的聲音?」
「因為剛才我接到短訊,車已經找到了。」趙大隊長翻看了一下手機,說,「嶺山往縣城方向,離縣城城區一公里的一個水塘里,發現了一輛沉沒的計程車。據車坐墊的浸水程度看,初步斷定車輛是今天凌晨三點水的。也就是說水時間是沈三聽見聲音后兩個小時左右,兩個小時正好夠從嶺山開到縣城了。」
「嗯。人在高度張的況下,確實有可能據自己的想像聽到對應的聲音。」我點點頭,認同趙大隊長的判斷。
曾有一個同事接到一個詐騙電話,說是他兒子被綁架了,讓他不準掛電話,直接把錢匯到某某賬戶。然後,背景音出現了一聲凄厲的「爸爸,救我」。恰巧見個明白人,及時用寫字的方式和他通,然後又給他的兒子打電話確認無事後,方才沒有騙。在那種況下,同事本能地就以為那個背景音就是他兒子的聲音。
「這麼說,計程車里有?」我問。
趙大隊長皺起了眉頭,說:「沒有,是輛空車。」
「鬼車?」林濤又犯起了糊塗。
我拍了下林濤的腦袋:「你是鬼片看多了吧?顯然這是有人在毀匿證據。」
林濤心有餘悸地拍拍口:「嚇我一跳。好在發現得早,有什麼證據應該還有希提取。」
「那個,」大寶獃獃地問道,「沒,那我們來幹嗎?」
趙大隊長天生是個講故事的料,大寶這一問,他便又開始口若懸河。
當地公安機關接到報警以後,就立即趕赴了現場,此時天還沒有亮,民警怕引了裝置導致人員傷亡,只好在寒風瑟瑟中守到天亮。天亮后,排警察和警犬隊都相繼趕到,防止這是一起等候在路邊準備實施恐怖活的案件。
排警察很快就確認這是一枚沒有什麼技含量的定時炸彈,能炸碎鋼化玻璃,但未必能炸死人。而且,這是一枚正在試驗的炸彈,連定時都沒有連上。在試驗過程中,因為裝置未能完全封閉,所以從「竹」變了「刺花」。
什麼人會開車來這個地方試驗炸彈呢?這是民警一直在考慮的問題。說不準只是個惡作劇吧,大家都這樣安自己。
可是那隻功勛排犬倒是不安分了,一直在離炸裝置兩百米左右的一石坑邊個不停。
訓導員以為自己的犬了風,因為排犬在發現炸彈后,是不能的,防止炸彈配備了聲控裝置。排犬會在嗅到炸彈后,原地坐下,表示這裏有炸彈。但是今天,這隻犬卻個不停,這引起了派出所長的注意。
在對這一石坑進行了挖掘以後,居然發現了一!
「不會是有人來這裏埋,順便試驗炸彈吧?」我問。
趙大隊長搖了搖頭,說:「死亡時間定不下來。」
「定不下來?」我一臉疑,「為什麼定不下來?至可以估計出大約死了幾天吧?」
趙大隊長繼續搖著他那碩大的腦袋:「大約幾天都估計不了,因為上被人撒滿了鹽。」
上撒鹽這一手法,我從警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見到。
可能是有些犯罪分子為了防止腐敗,利用腌制鹹的辦法來腌制,以為這樣就不會腐敗,不會引來野,自然也就不會被發現。其實不然,腌制鹹的前提是要晾曬,如果不加晾曬就撒鹽、掩埋的話,的水分依舊足以供給那些腐敗細菌的滋生,依舊會腐敗。但畢竟有外界因素干擾了腐敗的過程,所以給死亡時間的判斷帶來了一定的困難。好在我們有師父教的辦法,只要查清源,搞清他失蹤前什麼時候吃的飯,吃的是什麼飯,我們就可以準確地計算出他的死亡時間。
「腐敗得嚴重嗎?」我問。
「幾乎沒有腐敗。」趙大隊長說,「連上的腐敗靜脈網都沒有出現。」
腐敗靜脈網是腐敗出現綠之前的必經階段,靜脈會在皮上清晰顯現,呈現網狀。像現在這樣冬末春初的季節,需要經過三到四天天放置方可出現腐敗靜脈網。如果在嚴寒的深山裏,會更久一些。
「角呢?」我問道。
「這個,」趙大隊長畢竟不是法醫,他撓撓頭,說,「我不知道。」
從角的混濁程度也可以推斷死亡時間,但因為無法準確確定時間,所以一般很被基層法醫所應用。
有故事聽,時間過得就是快,不知不覺,已是中午時分,我們的車子也已經開進縣城。
「況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早晨發現以後,我就趕開車到省城接你們了,」趙大隊長說,「全靠他們短訊來給我彙報。」
我笑了笑,說:「不如,我們先近后遠,先去看看縣城旁邊打撈出來的計程車吧,順便把林濤留在那裏,然後我們再去現場。」
「被水泡了,還能有價值嗎?」大寶擔心地說。
「不去看看,怎麼知道?」我敲了一下大寶的腦袋。
不一會兒,眼前出現了幾輛警車和大量圍觀群眾,我知道,打撈計程車的地方到了。
「你知道嗎?這是鬼車,沒人開的。」
「據說這車是從嶺山裏面開出來的。」
「聽說這車一發,就和鬼一樣,嚇死人了。」
「你們這算什麼消息,告訴你,開這車的,是一個白鬼。」
一路聽著關於這輛計程車的各種版本的鬼故事,我拎著我的勘查箱,和林濤、大寶一起走進了警戒帶。
其實,那就是一輛普普通通的吉利計程車。唯一的不同,就是它全了,在岸邊不斷地滴著水。
林濤戴上了手套,沿著車繞了一圈,探頭往駕駛室里看了一眼,說:「沒什麼異常。鑰匙在車上,不過是關閉狀態,應該是停車后,推車水的。」
「那車屁上能提到指紋嗎?」我連忙用勘查燈打出側,照車後備廂蓋。
林濤搖了搖頭:「指紋怕是沒希了,畢竟泡了那麼久。」
「那個!」大寶一激就會有些結,「快看,快,快看!」
「什麼?」我向大寶走去。
大寶說:「車裏有!」
2
我和林濤拉開車門,觀察車的跡形態。跡主要分佈在副駕駛位置上,右側車門框側有大片的噴濺狀跡,座位靠枕上有片狀的浸染跡,跡還呈條狀往下流注,在坐墊上形了泊。
「失量不小啊。」我說,「看噴濺狀跡形態,細小且長,說明飛濺的速度非常快,這是普通脈噴跡達不到的速度。」
趙大隊長說:「哦,初步檢驗,是槍傷。」
「那個,沈三看見的白煙是開槍冒出來的?」大寶問道。
我搖了搖頭:「怎麼可能?白煙冒出后不久,沈三就把兇手嚇跑了,那兇手哪有時間埋?我覺得白煙是炸彈沒有炸形的,而應該在此之前就埋了。沈三到現場的時候,沒有發現計程車和人,也就是說,可能是前一天就埋在這裏的,兇手是專門來這裏試驗炸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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