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三日，早晨七點十五分。

金鼎中心別墅區。

一夜無事。

韓灝在車裡一直守到凌晨四點，這才和熊原換了崗，到客廳沙發上淺淺地睡了一覺。長期的刑警生涯使他早已習慣了這種極不規律的生活，所以當他到點醒來之後，立刻便又神十足地投到了工作狀態中。

韓虹此時也起來到了客廳中。雖然舒舒服服在臥室中獨了一夜，但卻是一副蔫兮兮的樣子，全然不見往日的照人風采。猶豫了半晌之後，向警方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韓隊長，我今天不想上班了，我還是待在家裡比較好。」

這個變化並未出乎韓灝的預料，而後者也早已做好應對之策，說道：「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我們不會勉強你。如果你要留下，我們今天也會留在這裡保護你。但是你必須知道，我們的警力是有限的，不可能始終為你服務，而那個兇犯，他會一直盯著你的。」

韓虹的臉變得愈發蒼白：「那……那我該怎麼辦？」

「所以你不能這樣藏著，你要像平常一樣正常地生活和工作。警方已經布置好了大口袋，就等那個傢伙往裡鑽了。」

韓灝的語意已非常明顯：躲在家裡雖然安全，但不可能永遠得到警方的庇護。要想徹底解決問題，必須配合警方去擒獲兇犯。

韓虹猶豫著，目惶然無助，然後忐忑地看著韓灝問道：「你們有詳細的計劃是嗎？一定能保護我的安全吧？」

韓灝點點頭：「我正要和你說這些。在此之前的一個小時，我們的特警人員已經對你的車輛及行駛路線做了詳細的安全檢查。到時候將由特警隊熊原隊長親自開車把你送到公司，在這個過程中，你的車輛前後都有我們的人開車保護，你不用擔心有任何意外發生。下車后，熊隊長會假扮你的司機跟在你邊，停車場還會散布著警方的眾多便，任何可疑的人都不可能接近你。你們公司大廈部也有警方的便，他們將化裝保安、業甚至你們公司的員工。期間送往公司的食和飲水也會經過警方的安全檢測……這些措施將絕對保證你今天的安全。」

韓虹的神釋然了許多，輕輕地「哦」了一聲，想了想又問道：「那我該怎麼配合警方？」

「你只管按照日常規律行事就可以了。」韓灝先只是很乾脆地回答了一句，不過他猶豫了片刻，又補充道，「還有一點，也許我事先告訴你會好一些。」

「什麼？」看到對方鄭重其事的樣子，韓虹不免又有些張。

「據我們前期的偵查，想要襲擊你的人應該是個青壯年的男子，此人格偏瘦，高在一米六四至一米六七之間，手部有新鮮的刀傷。所以你一定要注意，在任何時刻都不要接近貌特徵類似的男子。警方的便高都在一米七五以上，在行中他們統一的裝束是戴著棕或黑的絨線帽子。即便發生天大的事，你也不要離開所有便的視線範圍，明白嗎？」

韓灝非常認真地向韓虹告知了上述的況，而後者更加認真地聽完，並用力點了點頭。

「好了。」韓灝看了看手錶，「時間差不多了，你去準備準備，按正常時間出發。一會兒你的直接陪護工作由熊隊長負責，我會提前到公司附近安排接應。」

韓虹深深地吸了口氣，不再多說什麼。那個熊隊長也打過道，應該是個值得信賴的人。對警方的行又增添了幾分信心。

打定了與警方配合的主意，韓虹便轉回到了自己的臥室。每天出門之前，都要在這裡進行半個小時的化妝，今天自己的臉不太好，那妝要做得格外仔細才行。

尹劍站在韓灝邊，靜靜地旁觀了兩人的這番對話。之間，他卻對那個人產生了一憐憫。

在昨天的戰部署會上，尹劍曾提議讓熊原直接把車開到大廈門口，但是被韓灝否決了：「停車場人多，危險係數相對較高，可是這樣的地點也有利於便的埋伏。我們既然張開了口袋，如果事先就把袋口扎得的，還怎麼讓兇犯往裡鑽？必須留一個開口，但封口的繩子卻握在我們手裡。大廈停車場就是這個開口！我就不信，周圍十多個便，還有熊隊長跟隨，如果這都保護不了那個人，那我們就只有把鎖在保險箱里了。」

那子名義上是被保護人，可是在韓隊長眼裡，可能更像是捕鼠夾上的那塊吧？尹劍在心中暗自盤算著，不過有一點他堅信不移：以那個捕鼠夾的威力，任何想要的老鼠，在得口之前都必將被打得碎！

……

二十分鐘后，韓灝和尹劍開車來到了市中心的市民廣場。韓虹公司所在的德業大廈便位於廣場的東南角。正對德業大廈的是一座十七層樓的賓館。專案組在賓館六樓開了一個房間，通過這個房間的窗口可以把德業大廈門外的停車場看個清清楚楚。警方在窗口架起了監控設備，這個房間也就了專案組的現場指揮中心。

韓灝和尹劍進房間的時候，發現羅飛與慕劍雲已先於他們到達。羅飛正在幫助技人員調整監視的角度，見到二人到達，他迎上去問道：「況如何？」

「零點的時候韓虹接到一個匿名電話，對方一言不發，大約一分鐘后掛斷，除此之外況一切正常。」韓灝非常簡潔地說道。

慕劍雲看了看羅飛：「果然不出你所料，這一夜都不會有大的狀況。」

韓灝本來已向窗口走去，聽到這句話又狐疑地停下了腳步，上下打量著羅飛：「哦，你料到了什麼？」

「兇犯在『死亡通知單』上給定的執行時間是十月二十三日，但我估計他不會太早手。」羅飛解釋道，「他已經把行兇計劃給警方，警方必然會嚴陣以待，所以他要等待機會。在這個過程中，雙方免不了要先有個相互試探和觀察的階段，戰鬥不會立即打響。所以昨天晚上我好好地睡了一覺。當然作為前線的參戰者，你和熊隊長必須在整個階段都保持極度的警惕，不可能像我這般悠閑的。」

的確，韓灝面前的羅飛此刻神飽滿，不僅面紅潤，雙目更是閃著亮，昨晚一定是休息得不錯。不過他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中還是出些未得重用的自嘲。

韓灝沒有多說什麼，他又看了慕劍雲一眼，然後走到窗口往下看了看，同時問道：「設備都調試過了嗎？」

「都試過了。」技人員上前遞給韓灝一個帶麥克的耳機，幫助他戴好。這個耳機是可以塞到耳眼裡的，通過一細細的電線連接著接收，把接收藏進上的口袋，幾步之外的人很難發現這個設備。

「頻段已經調好，你現在說話，他們都可以聽到。」技人員一邊說，一邊打開了麥克的開關。

韓灝把麥克湊到邊：「我是001，002請回答。」

耳機立刻傳來鏗鏘有力的男音：「002已就位！」

「003請回答。」

「003已就位！」

「004請回答。」

「004已就位！」

……

慕劍雲是第一次參加前線作戰，好奇地湊到了監視前面，瞪大眼睛搜索著：「便都已經到位了嗎？我怎麼沒看見？」

此時正是早高峰時間，廣場上車來人往，除了上班族之外，更有一些晨練的老男，但放眼看去並沒有什麼特別引人注目的人。

羅飛笑了笑，接過了慕劍雲的話茬：「廣場上現在有我們十三個同志。大廈邊上那個賣報紙的，靠近路口正在趴活的黑車司機，打掃衛生的保潔員，東邊角落裡看自行車的，在噴泉邊上休息的中年人，靠在小賣部門口煙的，西邊長凳上談的那對男，還有那個看起來鬼鬼祟祟，正在向路人兜售盜版碟的傢伙，這些都是警方的便，還有四個人分兩組，正藏在停車場里的小車，你暫時看不見。」

說話間，羅飛在監視上指指點點，把那些便的位置一一向慕劍雲標示了出來。當他講完，韓灝恰好也結束了與手下的命令調試。

……

「014請回答。」

「014已到位！」

刨去韓灝的001號，廣場上確實埋伏了十三個便，分毫不差。慕劍雲訝然地看著羅飛，他們倆都沒有參加詳細的戰前部署，而這些便全都是韓灝的手下，羅飛能夠如此準地把他們從人叢中挑出來，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

羅飛知道對方在想什麼，接著解釋道：「我從那個保潔員上看出了——他掃地掃得太認真了，照他的這個干法，不出三天腰便會累得直不起來。你去看看那些真正的保潔員，他們站立休息的時間要遠比彎腰工作的時間多得多。」

韓灝也聽到了羅飛的話語，他皺眉看著廣場上的那個屬下，然後再次拿起麥克呼：「我是001，005請回答。」

「005在，請001指示。」

「輕鬆一點兒，不要太費力了。從現在開始，掃一分鐘，休息兩分鐘！」

「005明白！」

慕劍雲則愈發好奇了，接著問道：「那其他人呢？他們有什麼？」

羅飛搖搖頭：「他們沒什麼。但是我可以通過保潔員的位置，大概判斷出其他便的方位。要知道，這麼大的廣場，便的位置分佈是很有講究的。他們能監控到廣場的每個角落，同時又把住各個大小路口。這裡面的奧妙一兩句話說不清楚，在我們刑偵專業，它可是一門單獨開設的選修課呢。」

「你即使能確定出方位，也不可能確地指出每一個人吧？」慕劍雲還是不太理解，「比如說那個賣報紙的，他邊有好幾個人正在賣報紙，你怎麼判斷這幾個人裡面誰是我們的便？」

「在這麼大的空間，為了應付隨時可能出現的混局面，通常執行任務的便都會有一些統一的暗裝。這些暗裝散布在人群中毫不起眼，但是如果在特定的區域有目的地去尋找，還是不難分辨的。今天同志們的暗裝便是頭上戴著棕或黑的絨線帽子，我沒說錯吧？」

羅飛最後的問句是拋給韓灝的，後者抬眼看了看他，雖然沒有回答，但顯然是默認了。隨後韓灝看了看手錶，向尹劍吩咐道：「給熊隊長打個電話，問問他們出發了沒有。」

很快，尹劍帶來了熊原的回復：「他們剛剛駛出小區，大概半小時後到達。」

韓灝打開麥克：「我是001，各單位注意，目標半小時後到達。從現在開始按計劃行，執行命令無須回復。」

這次耳機里沒有傳來迴音。監控中的廣場氣氛平靜，看不出任何異常。而小小的指揮室里，包括羅飛在，所有人臉都變得凝重起來。

每個人都到了靜謐表象下那涌的暗流，隨著那紅寶馬車在路面上的疾馳，一場變幻莫測的驚心戰鬥也正在步步來！

九點二十五分，那輛紅的寶馬車如期駛了德業大廈前的停車場。在駕駛座充當司機角的正是特警隊長熊原，按照計劃，他將寶馬車停在了一輛白麵包車和一輛黑桑塔納中間的空位上。那兩輛車都著半明的薄，車早已埋伏好刑警隊的便。

熊原率先下車，隨後麵包車和桑塔納也各下來一名男子，不經意地守在了寶馬車的兩側。熊原繞到副駕駛的位置，幫韓虹打開車門，後者略猶豫了一下，當看清車兩側出現的男子都戴著黑的絨帽后，的心踏實了很多，於是抬腳邁出了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