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三日，晚二十二點十五分。

省城刑警隊會議室。

已是深夜時分，可是屋卻是燈火通明，「四一八專案組」的員們正聚集於此。與前幾次開會時那種張而急促的氣氛迥然不同，此刻的會場顯得分外沉寂——剛剛經歷了一次辱的失敗，即便這些警界最頂尖的英也難免陷一種沮喪與茫然的緒中。

警方的偵查人員分析了兇犯逃離現場的所有可能路徑，然後以德業大廈為圓心展開了一場地毯式的搜查，可是他們沒能獲得任何有價值的線索。似乎兇犯奔出警方控制的街區之後，便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是就近藏匿，還是開車潛逃？或者喬裝混了人流？一切都無從探尋。

這些倒沒有出乎韓灝等人的預料。既然兇犯對這次行兇過程進行了如此苦心孤詣的謀劃，那麼逃離路線顯然也是萬無一失的。警方抓不到什麼蹤跡也屬正常。真正令眾人脊背發涼的則是另外一些況。

專案組眾人花了好幾個小時的工夫反覆觀看了案發現場的監控錄像。他們研究了所有瘦小男子們下車的地點以及其沖廣場的時間和路線。結果是令人驚訝的：當瘦小男子們按照這些地點、時間及路線攻警方布下的警戒圈后，警方所有的便力量就在瞬間被全部牽制，無一。而最後沖圈子部的幾個男子全都出現在熊原的東北方，這樣韓虹便很自然地躲藏在熊原的背後，而兇犯此時恰又從西南方向進廣場，功地將韓虹騙到了自己的邊。

這一切當然都不是巧合，而是出自於兇犯妙到巔毫的現場布置與指揮。警方所有的薄弱點都被他毫不留地擊中，點線相牽，金湯般的防線頃刻間潰如蟻。

被兇犯控的男子們都有相似的特點：形瘦小，左手纏著紗布。而警方此前對鄭郝明遇害現場勘查曾得出兇犯「高一米六五左右，手部傷」的結論。顯然，這個結論也是兇犯故意要給警方造的錯覺。真正刺死韓虹的男子其實是一個材高大的男子。

「到目前為止，我們的一舉一都在他的控制之中……甚至說，是在按照他的思路去執行。」面對這樣的事實，一向自傲的韓灝也不得不說出了泄氣的話語，然後他環顧四周，「你們……有什麼想法嗎？」

每個人都面嚴峻，就連曾日華也皺著眉頭，毫無往日的調笑神。

片刻的沉默之後，熊原重重地嘆了口氣，自責道：「如果我跟著韓虹，那兇犯也就不會得手了。」

「這不是你的責任。」韓灝立刻打斷對方，「那麼多可疑男子沖了防線部，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現場的便都是我的隊員，你也不可能分辨得那麼清楚，這才讓那個傢伙鑽了空子。這些都是我安排上的失誤。」

尹劍佩服地看著韓灝，勇於承擔責任，這確實是領導者必備的素質。自己作為副手，應該在一點一滴間找到值得學習的地方。

「這傢伙的手段確實高明。不過——越高明越容易出馬腳。」說話的是曾日華，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便故作深沉地著鼻子，拋出了這麼一句聽起來很矛盾的論斷。

「怎麼講？請說得詳細一點兒。」韓灝的目中出些不滿。他很討厭對方說半截話、故意賣關子的臭病。

曾日華卻依然慢條斯理地，他，再晃晃腦袋，這才繼續說道：「現在地球人都知道了，兇犯是個厲害的角。他通刑事偵查學，知警方現場布控的手段，善於格鬥，還能玩幾下電腦。這樣一個人會是突然冒出來的嗎？不可能！一定有記錄的，他應該過正規的訓練。我們可以去排查相關的人員。這個工作就給我吧，嘿嘿，在我的電腦資料庫里，有近二十年來所有過軍警訓練的人員資料——現在就算是大海撈針，也要把他撈出來！」

「好的。」韓灝點點頭，這也的確是個思路。

會議開始之後，羅飛便一直端坐不語，似乎有什麼心事。此時他忽然抬起頭來，目向曾日華，冷冷地說道：「你的工作已經開始了吧？」

曾日華一愣：「嘿……你這是什麼意思？」

羅飛不兜圈子，直接問道：「你去我屋裡幹什麼了？」

「去你屋裡？」曾日華把羅飛的話地接了下來，反問，「我去過你屋裡嗎？」

「今天你沒有去現場，但你卻進了我的屋子，而且還翻看了我的品。」羅飛語音不高，但每個字都擲地有聲，不容辯駁。

曾日華心中暗暗一驚。的確，因為命對羅飛進行調查，而且又有錄音資料的嫌疑，所以他趁著眾人都外出，進過羅飛的屋子。雖然他自忖行事，應該沒有留下痕跡，但羅飛如此言之確鑿，他也就不再抵賴，打起哈哈道：「和羅警開個玩笑——想不到什麼也瞞不過你。別生氣嘛……嘿嘿，怎麼羅警有什麼東西是不能看的嗎？」

「開玩笑，好。」羅飛的眼神又是一翻，「龍州網監下午監測到，有人攻擊了龍州的電信資料庫，調出了我的手機號在最近一個月的通話記錄。我的同事追蹤了這個攻擊者，曾警，請問你這也是在開玩笑嗎？」

小伎倆被羅飛一一拆穿，曾日華臉皮再厚，此刻也不免尷尬無語。在座眾人中，韓灝和尹劍心中有數，此刻都不做聲，熊原則有些驚訝，剩下慕劍雲思忖片刻后，出來打起了圓場：「也許都是些誤會吧，回頭你們私下通通。」

「不。」羅飛轉向慕劍雲，神嚴肅，「這不是誤會。你不也在調查我嗎？既然如此，這就是案，就應該在會議上說出來。」

慕劍雲沒想到對方會突然把矛頭又對向了自己，不住臉上一燒，不由自主地把目避了開去。

到了這個局面，為專案組長的韓灝不得不說話了。他輕咳一聲：「羅警，讓他們對你進行察訪，這是我布置的。因為你畢竟不是省城警方人員……你在案件發生時突然出現，又與十八年前的案關係切，我作為案件的負責人，有些工作不能迴避。希你配合理解。」

「嘿，因為我不是省城警方人員……」羅飛冷笑了一聲，「……還因為我第一次見面就挫了你刑警大隊長的風，因為我打了你派來盯梢的手下，是嗎？」

羅飛似乎憋了很大的火，他頓了一頓后，愈發激烈地斥問道：「那你們現在查出了什麼？！」

韓灝也有些了，他把冠冕的辭令拋到了一邊，針鋒相對起來：「好吧，既然你都說出來了，那我索說得再深一點兒。所謂『高一米六五，手部負傷』的錯誤信息是你最先提出的吧？那麼短的時間，你真的是從現場勘驗出的結論嗎？警方在德業廣場的布控細節，除了現場的參戰人員，再沒有其他人知道。你到達監控室，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便都找了出來，難道你就只是在賣弄你的刑偵知識嗎？」

韓灝的言外之意再清楚不過，他已是赤地懷疑羅飛與兇犯有所勾結。兩人互相瞪視著，現場的火藥味一即發。

「韓隊長，羅警。請你們控制自己的緒！」熊原沉沉地喝了一聲，他格雄壯，說話時也是中氣十足。眾人的耳被震得嗡嗡作響。

羅飛心中一凜，意識到有些失態，忙努力定下心神。這時他又聽見曾日華自言自語般地嘀咕著：「是啊，那傢伙是怎麼知道警方的布控細節呢？這還真是奇怪。」

這句話倒提醒了羅飛，他眼前猛然一亮，口道：「賓館！」

羅飛的語氣和神態顯然預示了新的發現，眾人連忙把目聚了過來，就連韓灝也忘記了剛剛的不快，追問道：「什麼？」

「要想清楚警方的布控細節，必須能夠盡覽到廣場的全景。所以兇犯也監控過那個廣場！」羅飛急促地說道，「他必須有一個制高點。要想找到一個的制高點，他會去哪裡？」

羅飛沒有把答案挑明，但每個人心中都已明了：德業大廈對面的賓館房間！既然這是警方選擇的最佳監控點，那它無疑也是兇犯可以選擇的最佳監控點！

……

十月二十三日，晚二十三點零九分。

專案組一行人來到了德業大廈對面的天峰賓館。通過對前臺人員的詢問以及調閱相關的監控錄像，眾人很快便有所發現。

昨晚八點鐘左右，一名男子住了賓館614房間。今天下午三點過後，此人離開房間外出后一直未回，但他也沒有退房。從錄像上看，此人的形貌與案發現場的兇犯十分相似。而他用來登記的份信息亦被證實容虛假。由於六樓恰好也屬於觀測廣場最為有利的地區，這個神男子的嫌疑立刻上升到了一個令人興的高度。

韓灝立刻向前臺人員追問此人的相貌特徵。當時值班的孩描述：此人戴著墨鏡，滿臉的絡腮鬍子，很難分辨出實際年齡的大小。

「絡腮鬍子。」尹劍非常積極地把這條關鍵的信息寫在了記錄本上，可是羅飛和韓灝等人卻顯得無於衷。

尹劍匆匆記完，請示道：「韓隊，要不要通知一線的偵察員，讓他們重點注意留絡腮鬍子的人？」

韓灝搖搖頭，地回了兩個字：「假的。」

假的？尹劍疑地盯著錄像，那上面的圖像比較模糊，怎麼能斷定孩所說的絡腮鬍子是假的呢？

羅飛看出尹劍的心思，輕聲解釋道：「兇犯心思嚴，不可能留著招搖的絡腮鬍子。這鬍子和墨鏡一樣，都是他掩飾面部特徵的工而已。」

尹劍咧咧，懊惱地將那頁記錄紙撕下來，了一團。

而此時韓灝等人的注意力則集中在了錄像容的其他方面。

「這個人住時提著一個旅行箱，離開的時候卻是空著手。」韓灝指著錄像畫面分析道，「所以，不排除他還有要回來的可能。」

熊原立刻會意：「我這就帶人在賓館附近埋伏。」

「嗯，大堂里也要安排人，尹劍，你去協助熊隊長。」韓灝吩咐完自己的助手，又對著其他人說道，「我們先去房間里看看。」

服務員拿上門卡，把眾人帶到了614房間外。門鈴下亮著「請勿打擾」的紅燈。據服務員說，此人自從住后，就沒讓任何人進過這個房間。

疑點越來越多，韓灝的心突突地跳得厲害，既興又張：如果那個男子的確是兇犯的話，即使熊原等人不能功伏擊，此人留在房間里的那個箱子也一定能提供諸多的線索！

帶著這樣的期盼，韓灝令服務員打開了房門。房間里此刻一片幽暗，眾人站在門口，一時沒有踏。他們心中突然都湧起了奇怪的覺：一種非常特殊的氣息似乎正從黑的門廳后瀰漫出來，那氣息並不濃烈，卻讓人渾發冷，並隨之產生一系列與死亡和腐爛相關的恐怖聯想。

那似乎不是一個舒適的賓館房間，而是一座荒郊外冷的墳墓！

眾人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慕劍雲甚至下意識地捂住了鼻子。賓館服務員則不滿地嘀咕起來：「他在房間里放什麼東西了？」

而這氣味羅飛和韓灝卻是再悉不過。作為刑警，他們常有在這樣的氣息中長時間工作的經歷。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氣息是和死亡聯繫在一起的。

這是停房裡的氣息，更準確地講，它來自於一種最通用的防腐劑：福爾馬林。

可是，在這樣一個賓館的房間為什麼會散發出如此的氣息呢？帶著這個疑問，韓灝率先步房間，並順手上了電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