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五日，上午八點半。

龍宇大廈位於省城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大廈高二十七層，取三九之數，蘊涵著「三開泰」的吉祥寓意。整個大廈都是龍宇集團的產業，而龍宇集團的董事長正是有「鄧市長」之譽的鄧驊。

慕劍雲站在大廈前的廣場上，心中暗自思忖：這「龍宇」二字也許就是「玉龍」的翻寫吧？看來這個「鄧市長」雖然改了名字，卻還沒有完全忘掉自己的過往。

幾分鐘前，慕劍雲親眼目睹了「鄧市長」的豪華做派。當時剛剛從計程車上下來，卻見一列黑的豪華車隊浩浩地開進了龍宇大廈的廣場。從前後四輛平治車中陸續下來十多個穿黑制服的青年男子，個個材壯碩，神彪悍。他們跑步前進到大廈門口，排整齊的兩隊，在門外形了嚴的護衛之勢。然後居中的那輛賓利車才緩緩開上了大廈門前的迎賓臺。一個形偉岸的小夥子首先走出副駕駛的座位，前後觀察一番之後，這才打開後座的車門，迎出了他們地位尊高的老闆。此人材高大卻不顯胖，行矯健有力，在眾保鏢的簇擁下疾步走了大廈之。

毫無疑問，這就是龍宇集團的老闆——鄧驊，也正是慕劍雲此行想要會見的目標。

慕劍雲已經充分估算了此行的難度，可事實況卻比想像的還有棘手。雖然亮明警察份之後，順利地進了龍宇大廈，但卻很快又被阻攔在一層大廳的前臺。前臺的接待小姐和大廳的保安要求必須說出明確的探訪目標，並且得到對方的電話核實之後才能進大廈的辦公區域。

沒別的辦法，慕劍雲只好著頭皮說道：「我找你們的老總，鄧驊。」

「你預約好了嗎？」前臺小姐用奇怪的目打量著慕劍雲，還從來沒見過老闆的客人像這樣單槍匹馬就找上門來的。

慕劍雲亮出證件：「我是警察，正在偵辦一起重要的案件，我現在需要找鄧驊了解況。」故意板起臉，顯出非常嚴肅的樣子，以期在氣勢上倒對方。

這似乎起到了一點效果，前臺小姐猶豫了片刻后，拿起電話撥了個部號碼。

「華哥，有個警察想見鄧總……嗯，說偵辦案件，要找鄧總了解況……好的，我明白。」簡單的通話之後，前臺小姐沖慕劍雲抱歉地笑笑：「對不起，請你準備好辦案介紹信，然後讓你們局長和鄧總約好時間，然後再來。」

開介紹信也就罷了，居然還要局長出面約好時間？慕劍雲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這架子未免也端得太大了吧？然而對方雖然一直笑的，卻毫沒有可以通融的樣子。只能悻悻地咽了口唾沫：看來要想私下接到鄧驊是不可能的了，還是先打道回府吧。

慕劍雲轉向大廈外走去，思考著該走怎樣的渠道才能在盡量小的影響下達與鄧驊的會面。讓警校領導出面直接去找局長？或者暫且放下這頭的線索，再去找一趟黃平。

正躊躇難斷之間，一個保安忽然從後追了上來：「對不起，這位警，請等一等。」

慕劍雲停下腳步：「怎麼了？」

「我們鄧總同意見你了，請您跟我來吧。」保安一邊說著，一邊側做出了引路的姿態。

嗯？慕劍雲不免奇怪，往前臺看去，只見那個接待小姐手裏拿著電話也在向自己張著，看到轉折回之後，向著聽筒那邊簡單回復了句什麼，然後掛斷電話，仍舊是一副笑的表。

很顯然是電話那邊的人改變了主意。可又是什麼使其在如此短的時間態度變化得如此之快呢？

現場的況並沒有時間讓慕劍雲考慮太多，保安已引著來到了電梯口。

「請到十八層下，那邊會有人接你。」保安很恭敬地說道，然後把警讓進了電梯里。

十八層很快到達，而那裏果然有人正在等待著慕劍雲。

這是個材高大的小夥子，約三十歲左右的年紀，長方的臉型，濃眉大眼，姿態拔，顯得非常神。慕劍雲依稀認出他正是從賓利車前坐下來的那名男子，看地位應該是鄧驊護衛的保鏢頭目。

「你好，我是省警校的講師，四一八專案組警員，慕劍雲。」慕劍雲大方地出右手，自我介紹道。

「你好。」小夥子和警握了手，手掌寬大且有力，同時他的目非常迅捷地在對方臉上掃了一下，銳利的鋒芒稍現即逝。

「你可以我阿華。」將手收回的時候，他淡淡地說了一句。

慕劍雲想起剛才前臺小姐打的電話，笑道：「也許還是華哥更合適一些。」

阿華依然不茍言笑，但神卻和了許多：「請跟我來吧，鄧總正在等你。」

整個樓層看起來都非常清靜，看不到其他往來的公司員。只在一些走道的拐角三三兩兩地分散著那些穿黑制服的壯碩保鏢，看來這一層便只是鄧驊的辦公之地。在轉過一個拐口之後，前方出現了一道金屬門，門兩側又各有一個黑小夥子把守著。

阿華當先引著，進了門。慕劍雲想要通過時，卻又報警「嘀嘀」地響了起來，門的小夥子立刻抬起手臂攔住了。

「對不起，請把上的金屬品暫時給本公司員工代為保管。」阿華解釋了一句。

慕劍雲這才明白過來：這金屬門儘是個安檢探測儀。挑了挑眉頭，既驚訝又無奈，但既然到了別人的一畝三分地，還是照主人的規矩來吧——從兜里掏出鑰匙，到了黑小夥子手中。

報警的聲音停止了。阿華滿意地點點頭，側指了指前方：「鄧總就在最頂頭的辦公室里，你自己過去吧。」

慕劍雲獨自走到了廊道盡頭的那間大屋子前，門是虛掩著的，只是輕輕地敲了敲，屋立刻有了渾厚的回應：「進來。」

慕劍雲推開門，出現在眼前的是一間極為寬敞的大辦公室，寬有六米，縱深更在十米以上，看起來幾乎如上課用的教室一般。不過這屋的裝潢又是世上最奢華的教室也無法企及的。腳下是腥紅的高檔地毯，一塵不染；清一的實木桌櫃在地毯上整齊有序地排列著，黑中微微紅；金壁輝煌的吊頂上裝飾著豪華的歐式頂燈，顯出皇室的富貴氣派；最為誇張的是，屋所有的牆壁全都上了眩目的水晶玻璃，屋的即景在玻璃反覆映，初其中，竟有些頭暈而不敢踏步。

「坐吧。」男子渾厚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他的語句簡短有力，雖不生卻又帶著不容違抗穿力。慕劍雲循聲看去，在辦公室縱深的盡頭擺著一張碩大的老闆桌，一名男子正坐在桌后，他態威嚴，劍眉虎目，正是曾在照片上見過的鄧驊「鄧市長」。

在這樣的環境中見到這樣的人，便是慕劍雲這個心理學專家也不免產生了一種惴惴的怯場覺。不過很快便調整好心態，不卑不地走上前坐在了鄧驊對面的客椅上，然後微笑著起了個開場：「鄧總的裝修真是別一格。」

「我不希我的房間存在任何影。」鄧驊面無表地回答道。

的確，當四周裝上了這些水晶玻璃之後，無論坐在屋的哪個角落，整個屋子的形都能盡收眼底，不會有任何的觀察死角。

「從心理學的角度分析，這說明鄧總的心理似乎在害怕什麼，你不敢讓任何事離自己的控制。」慕劍雲看向鄧驊的眼睛，竟趁勢在言語鋒中佔據了先機。

鄧驊迎向慕劍雲的目，眼神中的某些東西沉得嚇人。好幾秒中之後，他才又開口問道：「你是警察？你什麼？」

「慕劍雲，省警校講師，四一八專案組員。」慕劍雲把自己的份又報了一遍。

「四一八專案組，我知道。」鄧驊點了點頭——這起案子的第一個害人薛大林曾和他關係切，隨即他又「嘿」地冷笑了一聲，「一起案子拖了十八年，這就是現在警方的辦事效率嗎？」

這樣的責問確實命中了警方的要害，慕劍雲一時竟無言以對。尷尬地躊躇了片刻后，決定藉機直接切此行的主題：「我們已經掌握到一些新的線索，會對破案有很大的幫助。但是……需要鄧總的協助。」

「哦？」鄧驊的眼跳了一下，「說說看。」

「我們認為三一六販毒案中的某些會和這一系列的案有聯繫，所以我想更深地了解一些和三一六販毒案有關的況。」

「嗤。」鄧驊不屑地笑了起來，「這兩起案件我都清楚，甚至比你們知道的還多，它們之間本沒有任何的聯繫。三一六販毒案是省城警方有史以來最功的戰例，是警隊的榮耀；四一八案只是一個變態自我膨脹后的瘋狂行為，至今未破是警方的恥辱，你怎麼能將他們混為一談。」

面對對方輕蔑的眼神和居高臨下的氣勢，慕劍雲知道得使出點厲害的招數了。

「在四一八炸案中，有一個死者袁志邦，他的前友白霏霏，當時是薛大林的行政書。在三一六販毒案之後不久，此人就投河亡。這其中含的聯繫難道不值得注意嗎？也許白霏霏的死本就不是自殺，那只是三一六販毒案的尾聲，同時也是四一八案的序幕呢！」鏗鏘有力地點出了案的關鍵所在，同時臨神觀察著鄧驊的反應。

鄧驊很久沒有說話，他似乎愣住了，雖然多年的磨練早已使他的喜怒都難現於，但他目深還是出震諤的覺來，顯然，這些況是他以前未曾了解到的，而且確實有非同一般的意義。

良久之後，他才瞇起眼睛問道：「這是你們得出的分析嗎？你們還找到了什麼線索？」

「暫時就是這些。我希你能告訴我更多的事，不管是什麼，只要和三一六販毒案有關，很可能便會對我有所幫助。」慕劍雲誠懇地說道。

「哼。」鄧驊冷笑了一聲，「我不想浪費這個時間，我沒必要幫助你，也沒有義務幫助你。」

「可是你已經決定浪費時間了。」慕劍雲並不氣餒，微笑道，「否則你就不會改變主意，請我來到這個辦公室，對嗎？」

「不不不，你錯了。」鄧驊連連搖頭，似乎對方本不了解真實的狀況，「我你上來可不是要幫你，而是因為這個——就在我改變主意之前，有人通過傳真把它發到了我的助手那裏。」

鄧驊一邊說著，一邊將一頁傳真紙拋了過來。而紙上顯示的容解釋了他的神為何會如此嚴峻。那上面寫的是：

「死刑通知單

刑人：鄧玉龍

罪行：故意殺人、涉黑

執行日期：十月二十五日

執行人：Eumenides」

這完全出乎慕劍雲的意料，笑容從的臉上消失了：「怎麼會這樣？對不起……我需要打個電話。」迅速拿出手機，撥通了韓灝的號碼。

韓灝的聲音很快響了起來：「喂？慕老師嗎？我正在找你，請你立刻趕回刑警隊，我們馬上要開一個急會議。」

「明白。」慕劍雲接著開始彙報這邊的最新況，「Eumenides又給出了最新的作案目標，是龍宇集團的老闆鄧驊。」

「是的，我們剛剛收到了他發來的死刑通知單。」韓灝頓了一下，略有些奇怪地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正在龍宇集團，和鄧驊在一起。」

「你和鄧驊在一起？」韓灝愈發詫異，「你怎麼跑到那裏去了？」

「嗯……我在調查十八年前的案子，其中有些線索，需要找他了解況。」慕劍雲含混不清地解釋了兩句。不過匆忙之間，韓灝亦不及細究，轉而吩咐道：「既然這樣，你告訴鄧驊，讓他先呆在安全的地方，不要外出；警方的先頭人員很快就會到達，然後我們會給他制定出詳細的保衛計劃……還有，你就暫時不要回來了，留在現場，等待我們的先頭人員進行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