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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罪:教化場》第十六章 儀式

今天突然下起了雨夾雪,氣溫驟降。方木穿過漉漉的馬路,踩著滿地落葉,一路小跑。福斯瑪超市門口已經拉起了警戒線,看熱鬧的人群把超市圍得水泄不通,方木把警證別在前,勉強了進去。

案發地點在一樓賣場的玩區,位於超市的西北角。擺滿貨的貨架中間空無一人,方木沿著過道走過去,彷彿穿行於迷宮裡一般。這覺讓他似曾相識,以至於停頓了幾次,四打量著那些貨架,想找出一些悉的理由。

鄭霖副支隊長抱著肩膀站在一面牆下,若有所思地盯著上方一個巨大的絨玩。方木邊走邊向上看去,第一眼就覺這個絨玩比例失調,隨後就發現那碩大無比的上,是一顆小小的人類頭顱。

「你來了?」鄭霖和方木握握手,「邊長讓我們不要現場,等你看過了再說。」

方木點點頭,「邊長呢?」

「在和報案人談話。」鄭霖隨手指指外面,「據說第一個發現死者的是一個8歲的孩子。」

「孩子?」方木吃了一驚。

「是啊。」鄭霖苦笑了一下,「這種場面真不該讓孩子看到。」

這是一面玩區的展示牆,上面掛著一排最大號的絨玩,死者所的位置在左起第五個,被塞進了一個絨玩中。從外觀上判斷,這應該是一隻玩熊。

同左右那些憨態可掬的相比,那個長著熊的,人類頭顱的怪顯得詭異無比。他低垂著腦袋,被糾結在一起的髮下,塌陷的顱骨清晰可辨。方木小心地繞過牆角那灘早已凝結的水,站在下方,向上看他的臉。

這是個年齡在四十歲左右的年男子,失去澤的雙眼微睜,面部腫脹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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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木又後退幾步,凝視著面前懸掛在牆上的,死者彷彿滿懷歉疚般低著頭,微向右側。

漸漸地,死者左右的品都在方木眼中慢慢消失,整個超市裡似乎只剩下方木和面前懸掛的,而那彷彿不再僅僅是一個失去生命的,而是與某種緒相關。如果可以用文字來形容它,那就是:狂熱。期待。救贖。

「這……」方木喃喃地說:「這好像是一個儀式。」

「儀式?」邊平坐在監控室的椅子上,若有所思地皺起眉頭。

「這邊有什麼發現麼?」方木指指監視屏幕上靜止的畫面。

邊平忽然嘿嘿地笑起來,「你來看。」

他指示保安把監控錄像退回到某個時間點上,開始播放后,方木意識到這是位於一樓的賣場。畫面上最初只有貨架和一扇捲簾門,忽然,捲簾門下出現一點微弱的亮,一分鐘后,捲簾門緩緩升起了。隨後,門口就出現了一個奇怪的

那彷彿是一臺緩緩移的巨大棺材,仔細分辨,才發現是一面四面圍攏的深幕布。從幕布的形狀來看,裡面應該有木之類的東西在支撐,而從幕布的大小來看,裡面至藏了5個人。

下一個畫面中,他們進家電區。再下一個畫面中,他們進了玩區,賣場里線很暗,而且他們似乎很悉攝像頭的位置,盡量行走在貨架中間,避開攝像頭可達的範圍。有好幾次,方木以為他們消失了,直到那面懸掛著絨玩的牆邊忽然亮起微弱的手電筒

幕布很厚,手電筒只能從中過些許芒,裡面的毫不能映出來。方木目測了一下高度,湊近了屏幕。

如果他們要把掛上牆,就至要從幕布上方探出半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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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方木屏氣凝神,以為會有所發現的時候,他們也在幕布里作著,片刻,幕布陡然升高了將近1.5米。原來它被摺疊了起來,裡面還有一層!方木目瞪口呆,還沒等他醒過神,一個人晃晃悠悠地從幕布上空升了起來,看起來,是有人踩著矮梯把他抱了上去。是死者。

嘗試了幾次后,死者終於被掛到牆上,幕布又緩緩回落,整理了一番后,手電筒忽地消失。

幾分鐘后,他們又出現在賣場的門口,捲簾門被緩緩拉下后,幾個人徹底消失在黑暗中。

「看過《冬至》麼?」邊平向後靠在椅子上,臉上是一幅哭笑不得的表

「看過。」方木也忍不住苦笑起來。電視劇《冬至》里,陳道明扮演的角就是手舉一塊大布,功地躲過了銀行的監控設備。這法子很土,很沒有技含量,但是不得不承認,相當有效。

問題是: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死者名申寶強,男,41歲,離異,生前系某果品批發公司經理。死亡時間為案發前8小時,死因為顱腦損傷。經法醫檢驗,死者頭部有多頭皮裂傷,軀幹有多組織挫傷,但均非致命傷。真正至其於死地的,是其右側太附近的一顱骨骨折所造的顱腫。兇應該是一把鐵鎚之類的鈍。結合超市監控錄像所反映出來的況,拋現場應為第二現場。同時經檢驗發現,死者的手腳和面部均有被膠帶粘過的痕跡,懷疑死者生前曾被劫持及拘

現場勘驗的結果顯示,超市一層西側的玻璃窗為犯罪嫌疑人進超市的出口。固定鐵網護欄的膨脹螺栓的螺帽被人為擰下,鐵網被取下后棄置在一旁。窗戶靠近把手一側的玻璃被取下一小塊,剛好可以容一隻手,並從側打開窗戶。捲簾門的鐵鎖有撬痕跡,但並非暴力破鎖,懷疑採用了開鎖工。現場勘驗的結論是:早有預謀,裝備充足且有針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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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對死者的社會關係進行了調查,並在公安廳犯罪心理研究室的建議下,將調查重點放在了仇殺及是否參加過地下組織上。警方在死者家中以及工作場所進行了反覆搜查,沒有發現可疑品,而死者上也沒有紋之類的明顯標記,結合對死者親友的走訪結果,初步可以排除死者曾參加過地下組織的可能。由於死者從事商貿工作,社會關係較複雜,關於仇殺思路的調查工作正在進行中,估計在短期很難形結論。

初步調查結果讓方木到有些意外。從本案來看,多人結夥犯罪是一個明顯的事實,而拋現場又帶有鮮明的儀式彩,所以方木推斷這可能是某地下組織對員進行的「懲罰」。而警方目前掌握的況與方木的推斷不符。在方木的建議下,警方再次用刑事特對在本市的地下組織進行調查,但是並未發現與本案有關的跡象。因此警方將調查重點轉移到了超市上。

其實這也是犯罪心理研究室非常關注的一個環節。毫無疑問,兇手(不止一人)曾對拋現場進行了長期細緻的觀察,並對整個過程周策劃。他們如此費心費力,並且甘於冒這麼大的風險,顯然是出於自的某種需要。那麼,這種需要究竟是什麼?

按照慣有的思路,兇手將棄在公共場所,其心態無外乎侮辱、炫耀及挑戰。從本案來看,侮辱死者的機並不明顯。而如果是出於炫耀及挑戰的心衝,那麼更為嚴峻的事實就擺在了警方面前:兇手很可能會再次作案。

市局的多功能會議廳里煙霧繚繞,再次作案的預測讓在座的每一個與會者都心沉重,似乎拚命吸煙才能稍稍排遣焦躁的緒。鄭霖副支隊長已經拆開了第二包煙,同時示意一個偵查員彙報一下超市方面的調查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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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監控錄像上來看,兇手對超市的環境非常悉,因此警方在超市部員工中進行了調查。經反覆排查,已基本可以排除部員工作案的可能。由於兇手破窗的位置恰好於超市和附近民宅的夾角,而且當時已是深夜,因此,沒有現場目擊證人。警方據現場的撬鎖痕跡,懷疑兇手有一定開鎖技,已在本市的專業開鎖行業中展開調查。

聽完彙報,鄭霖好一陣子沒有開口,只是叼著香煙,愁眉苦臉地吸。過了半天,揮揮手,「繼續調查死者的社會關係,尋找一切可能的線索。散會。」

偵查員們紛紛起離去,列席的邊平和方木也要走,被鄭霖住了。

「老邊,」鄭霖扔過去一煙,「你得幫幫忙啊。」

邊平和方木對視了一眼,重新坐下。

「真他媽要命了。迷宮那個案子還沒結,又來了這個。」鄭霖死命著太,「現在的心理變態怎麼這麼多!」

邊平嘿嘿地笑起來,方木卻一怔。鄭霖的話讓方木記起了在超市裡的奇怪覺。的確,當他穿過貨架,一步步接近現場的時候,心裡有一種似曾相識的覺,彷彿同樣的猜測曾經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儘管那只是瞬間閃念,但是在類似的環境和氣氛下,它就會如同銘文一般凸顯出來。

對,地下迷宮裡的殺人案。

死者生前都被束縛和拘過;都有毫無必要、風險極大的拋行為;同樣機不明……

「方警,你有什麼意見?」鄭霖看方木在發愣,開口問道。

「嗯?」方木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什麼?」

鄭霖對方木的走神略顯不滿,扭頭繼續跟邊平談:「你說,把死者塞進那個玩里意味著什麼?」

「目前還不知道,」邊平搖搖頭,「但是兇手肯定認為這很必要,否則他也不會去冒這麼大的風險。問題是……」

「是什麼?」鄭霖和方木同時發問。

「如果一個兇手有這種特殊需要倒還可以理解,如果好幾個人都有這種想法,那可太稀奇了。」

的確,變態心理儘管有很多共,但是更多地表現為個化的特點。每個人的境遇不同,特殊的心理需要自然也就不同。如果多人都希把一塞進絨玩里,然後掛在超市的牆上,的確讓人覺得奇怪。

「剛才想什麼呢?」回去的車上,邊平問方木,「是不是有什麼思路?」

方木猶豫了一下,搖搖頭。

羅家海的案子給了他一個教訓,不能完全確定的事,最好別輕易開口。

幾天後,外調的各路人馬開始反饋信息,結果令人沮喪:仍沒有發現有價值的線索。而最大的困難是,因為無法確定兇手的機,因此難以確定偵查方向。

這個任務,又給了公安廳犯罪心理研究室。

方木坐在證科的檢驗室里,面前是那個跡斑斑的無頭絨玩熊。它塌塌地攤在桌面上,彷彿一張貨真價實,剛剛被剝離的熊皮。

證科的蔡科長介紹,這個玩熊的外皮是進口絨面料,填充已經被掏空,從部的提取來看,填充應該就是普通的PP棉。檢驗人員在玩熊里發現了一些髮和頭骨碎片及許人組織,目前正在化驗中。

「我有點不明白,」蔡科長用手撥弄著桌上的玩熊,「如果他們一定需要這個玩意,幹嗎不直接去買一個廣告人穿的那種外套,何必還費心費力地去掏空這個玩熊呢?」

此前方木已進行過調查,這個玩熊是市面上最普通的一種,在各大中型商場及小商品批發市場都有銷售。而廣告人所穿的外套則需要到專門的廠家去定購,兇手沒有選擇這種外套,想必是為了避免留下訂單等記錄,暴自己的行蹤。

「這隻能說明一件事,」方木慢慢地說,「這東西對他們很重要。」

懸掛在超市的牆上,如果可以將其理解為一種「展示」的話,那麼為什麼要將其塞進一個絨玩熊里呢?兇手的目的顯然不是為了瞞,那就一定是出於一種心理需要。而這種需要是如此強烈,以至於兇手甘冒那麼大的風險。

那麼,這種需要究竟是什麼呢?

方木想起了孟凡哲。他為了克服對老鼠的恐懼而養了一隻貓,但是這可憐的最後被他在衛生間里活活撕碎并吞了下去。那時候,孟凡哲心中的焦慮已經達到了頂點。而眼下這起案件的兇手卻明顯於一種極其冷靜的狀態,那個詭異的現場更像是一個儀式的完結。方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希兇手再次犯案,如果是連續作案的話,他就可能在兇手的一系列行為中分析出他的格趨向、家庭背景、社會關係況,甚至是貌特徵。而一件獨立的案子,很難形有價值的結論。

如果……這不是一件獨立的案件呢?

迷宮裡的殺人案。

那種奇異的覺再次襲上方木心頭,雖然兩起案件在拋地點、作案手段、被害人特徵上都毫無相通之,但是現場的那種儀式卻如此相似。這究竟是自己的錯覺,還是確有關聯?

方木回頭看看桌上的玩熊,決定回去再查看一下迷宮殺人案的資料。剛走到門邊,蔡科長就推門進來了。

「你要走?先別忙,」蔡科長揚揚手裡的一張紙,「我們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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