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馬作為楚朝的外戚,是在政治權勢上到了很大的限制,因此“公主俱選庶民子貌者尚之,不許文武大臣子弟得預”。
而與政治地位上的限制相反,楚朝的附馬卻有一些別的比較大的恩典:
比如勛爵,“附馬都尉,位在伯上”,楚開國以來,得皇帝寵信而封候的附馬也不在數。
又比如財產,“俱援金冊,食祿千石”,這次淳寧公主出嫁,延皇帝便賜了王笑良田萬頃,以示恩典。
但,如今皇家也不富裕。面子雖要做,的況卻需要分析。
在遴選之初,王康與王珠便知道這其中的門道,在先帝時花錢選上附馬大抵還能保本,到了如今的延年間,那絕對是虧本的。
這幾年天災人禍不斷,又有邊不止。延皇帝焦頭爛額,肯定是沒有錢的。但堂堂天子嫁,總不能傳出去說是親家在往里錢。
所以,要想與圣上當親家,既要舍得花錢打點,還要‘知分寸’。
王康、王珠就很知分寸。
前兩天父子倆禮部、宗人府之邀出京‘丈量田地’,一行人先是在京郊淳寧公主名下的莊田看了看,那小半塊地里的收,連半壇子酒都釀不出來。
但王康隨即表態:“這莊田收如此之好,定能讓公主與附馬婚后食無憂。”
宗人府便松了口氣:“終于能減掉一個公主的花銷了。”
接著,父子倆隨禮部員駕車在荒原上走了很久很久很久……
“兩位請看,前面便是圣上恩賞的田地了。”
王康舉目去,滿眼的荒草凄凄,皆是無法開墾的荒原。猶豫再三,他還是問道:“大人說的田地,是在哪里?”
“應該還在前面的前面。”
“前面……怕是到河間府地界了吧?”
“哈哈,是啊。但我們不宜再往前了,萬一遇到流寇就不好了。”
王康:“……”
王康本就沒指皇莊良田,這種事早就心知肚明了。但他肯定不能跟別人說“皇上賜的是荒田”這樣的話。
京城郊外三日游,他對這次丈量的良田表示出了極大的歡喜,開口閉口“天恩浩”、“君恩深重”。
這便是‘知分寸’了。
結果家中卻是一個個都來向自己打探,想要分一杯羹,讓他不厭其煩!
他心中便有一種“怪不得世人看不起我們這些商賈賤類”的想,自己苦心孤詣為了家族基業謀劃。這些人卻是目短淺!利令智暈!
此時,再看到手中這一紙契書,王康只覺得怒火涌上來,似要將自己的頭皮都要掀起來。
他猛然將手里的契書狠狠向崔氏臉上一摔。
“蠢婦!鼠目寸!你在宅中,每日便是慫恿兄弟爭財嗎!”
一聲大喝,全堂皆靜。
崔氏見眼前的紙緩緩飄落下去,上面的手印紅得刺眼。
一抖,一栗生起,巨大的恐懼罩下來,一時傻愣在那里……
紀嬤嬤與崔嬤嬤對了一眼,各自點了點頭,彎著腰從堂上退了出去。
兩個老婆子到了堂外,商量了幾句,便分頭行事起來。
紀嬤嬤極是慌張地領了幾個丫環向院外跑去,四散開來到去搬救兵;崔嬤嬤則是帶了幾個健婦,向玉寶的屋子里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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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笑隨著王珍進了院子。
“啊!”
突然,一聲極凄厲的聲音響起。
王笑嚇了一跳,便循著那聲音尋了過去。
這院子比王笑的院子要大不,繞過大堂,后面還有好幾間廂房。
他笑邊走邊探,發現一間廂房里似有人影在活。
于是他出手,緩緩推在門上。
作很輕,門開得很慢,王笑有些猶豫。
低頭間只見門下面有兩道流緩緩地流過來,在門檻匯一灘。
王笑眼皮一跳,直直愣在那里。
畫面緩緩鋪開,只見四個健婦正拿著胳膊的大,兩人一組,再一次重重揮下了手里的大。
噗。
地上的兩個丫環已不能再發出聲音,們里塞著布,瞪著大大的雙眼,表中似還帶著極大的痛苦。
青的、黑的青、白皙的臉盤、鮮紅的流,構一幅滲人的畫面。
“流了,這丫環還真有了。”
“呸,小浪啼子!勾引主了的低賤玩意!”一個健婦帶著嫌惡的口吻,重重啐了一口。
接著,們轉頭便看見了王笑。
王笑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臉上帶著極茫然的表。
他覺得地上的兩個似乎是在瞪著自己,像在問自己為什麼不早一刻來?
兩個人都還很年輕,極明的樣子。放在自己以前那個時候,也不知為會有多男孩子追著寵著想著,在如今,卻只是兩個會被隨意就打死的……低賤玩意?
“喲,三爺怎麼來了?”崔嬤嬤見到王笑,從椅子上站起來。
沒什麼好張的,臉上還帶著那種假裝討好的笑容,眼睛里似還帶著一得意。
王笑愣了愣,覺得這樣的笑容眼神,搭配著地上的鮮,形了極刺眼的一幕。
“還愣著做甚?快把三爺帶出去。”崔嬤嬤從一個健婦手中接過子,向揮了揮手,說道。
那健婦便向王笑走來。
“三爺,我們去別玩。”
“你別我。”王笑皺了皺眉。
“噗!”
崔嬤嬤又是一子打在春盎上,低聲罵道:“你們這些蠢婆子做事,稀里糊涂的!這丫環都還沒死。”
春盎里的布掉了出來,但已沒有了喊聲。
那一句“救我!”永遠咽在的嚨里,而那個承諾過會救的,此時正站在堂上冷眼看崔氏的笑話。
“三爺看著呢。”一個健婦輕聲提醒道。
“怕什麼,癡呆兒一個。”崔嬤嬤輕聲冷笑了一句。
王笑站在那里,他的視線被那個向自己走來的健婦擋住,但還能聽到屋里的靜。
心中的怒火在翻涌。
他的手微微抖著,下一刻就要重重摔在眼前這個健婦臉上。
他不想再裝癡呆兒了。
這個世道之下,他不想再像這樣癡癡呆呆地、麻木不仁地看著,他想做點什麼……
突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笑兒,你在看什麼?”
王珍一句話問完,皺著眉轉頭看向屋中,臉瞬間如嚴霜一般冷下來。
“你們在做什麼?!”
崔嬤嬤行了個萬福,恭聲道:“大爺,老奴依府里的規矩,杖斃了這兩個丫環。”
王珍冷冷道:“依府里的規矩?們做了什麼?”
“一個勾引四爺,一個東西。”崔嬤嬤道。
并不太怕王珍,大爺是讀書人,讀書人清貴,不沾院里這些瑣事。何況如今杖斃的是四爺院里的丫環,又與四爺有那種關系,大爺要是手,那就不太好看了。
果然,王珍沒有再說話。他面無表地看了一會,朝崔嬤嬤招了招手。
崔嬤嬤便走到他面前,輕聲道:“大爺,這兩個丫環該死,老奴也是實心辦事。”
王珍道:“我知道。”
崔嬤嬤笑了笑:“是……”
“啪!”
王珍重重一掌甩在崔嬤嬤臉上,登時打得半邊臉通紅一片。
崔嬤嬤倒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哭天搶地道:“大爺喲,老奴做了什麼值得您手打?老奴伺候大夫人一輩子,若有什麼錯,老奴自己……”
“閉!”王珍喝道。
崔嬤嬤子一,噤若寒蟬。
“依規矩杖斃府里的丫環?呵,那為何會讓三爺看到?為何不拖到前院?你辦事不用心,該是不該打?”
“該,該!”崔嬤嬤趴在地上,重重磕著頭,不敢再哭。
此時,上午的依舊,照著滿院的花草。
但這個院子,似乎蒙上了一層淡淡的。
王珍扯過王笑的胳膊轉走去。
對于大家而言,這兩個丫環的事將會就這樣過去。
崔嬤嬤的作夠快,在王康、陶氏還沒顧得上們之前就把人先打死了。死無對證,主子們也不能再為了兩個不值錢的丫環如何。
但對于王笑而言,這個事只是開始,雖然今天之前,他甚至都沒有見過這兩個丫環。
他回頭看了屋里一眼,將這一幕記下來。
他可以現在就出頭,像王珍一樣將這幾個婆子打一頓,有什麼意義呢?
若是有一天,這樣的事落在刀子上,甚至落在纓兒上,自己也是在事后將幾個婆子打一頓?還是殺了們?
王笑咀嚼著這種恐懼。
在他心中,‘掀翻這個世道’的念頭在一點一點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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