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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韻事》5.可疑的湯圓

銜命找到何林,拉到無人之,方始道明來意。

「跟我們小阿哥的四兒,闖了個大禍,王爺要我來托你老,務必想個法子,封住了四兒的。」他說,「我們小阿哥,可跟他親娘對了面了。」

何林大吃一驚,「怎麼會呢?」他問,「是四兒帶去的?」

「那倒不是。主僕倆一先一后闖到了那裏,金桂還只當是二十四阿哥,壞在四兒無意中道破了獅子園,金桂自然知道了!」

「這可麻煩了!」何林沉了一會兒,抬眼問道,「四兒的,怎麼封法?」

「無非教他從此再不會說話。」

「那——」何林面有難,「我可沒有那麼大的權柄。」

「一頓板子不都就行了嗎?」

何林心想:「我何必來作這個孽。」便搖搖頭說:「上一次萬歲爺還吩咐,杖責可千萬不能太重,倘有一頓板子打死了人的事,定必治罪。除非隆大人代下來。」

找隆科多當然可以辦,不過王不願意這麼做,為的是怕雍親王嫌他連這點兒小事都辦不通。

「你老無論如何得想個法子。」王哀懇著,「不然,我不了賬。」

「這樣吧!」何林說道,「不是他不能說話嗎?這一點,我替你辦到就是。」

「怎麼個辦法。」

「自然是弄些葯給他吃!」

明白了,是讓四兒變啞吧,可是他會寫字啊!

「那可不能連手都把他砍掉。」

何林的臉已經不大對了。王心裏明白,雍親王平日講究威儀,似乎一語不道,一步不走,但暗中做的事,卻都是不能揭開的,一揭開丑不可言。所以何林心裏看不起他,再說,這也是作孽的事。

其實,王只猜對了三分之一。當年為了李金桂突然孕,避暑山莊搞得天翻地覆。康敬福與何林費了好大的事,了好大的罪,才把事撕濾過去。康敬輻甚至因此而累出一場病來,未得永年。但雍親王從無一句話的褒獎,令人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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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十一年以前的事,十一年來,為了照料李金桂,更不知了多累,擔了多心。而雍親王並無分外的好,作為酬庸,更是件氣人的事。

這樣轉著念頭,何林可真忍不住了,「王爺、阿哥二十多位,每年總有一半隨駕來的,」他說,「如果都像你們主子這麼照應我們,那日子就不用過了!」

話風越發不妙,王知趣,陪笑說道:「你也別發牢,怪來怪去,怪錯了行,伺候人不得委屈一點兒。」

不道這句話說壞了,在何林是火上加油,頓時嗓子都了,「你這話好不通理!」他很不客氣地說,「你憑什麼不準我發牢?我這一行,莫非準得伺候四阿哥?真是笑話!」

了一頓呵斥,只好趕退出。置四兒之事,亦無結論。回想一想,心裏當然覺得何林不顧同事之誼,十分可惡!再一思量,「公事」也還無法代。躊躇了好一會兒,決定心一橫,去告何林一狀。

聽完王加枝添葉地說了何林許多壞話,雍親王臉鐵青,但脾氣無法發作,因為這是件不能宣揚的事。

由於的是悶氣,格外難。他忍了又忍,終於說了一句:「好吧!讓他等著,看我不把他腦袋拿下來!」

這話,王不敢介面,只談四兒的事,「請王爺示下,」他說,「是不是把四兒連夜送回京去,關起來再說?」

雍親王沉了一回答道:「不用!我自有道理。」

於是,隨手寫個柬帖,派何林送到隆科多那裏。柬帖上說:有事相煩,請「舅舅」不管多晚,這一天務必得到獅子園來一趟。

隆科多果然來了。時已三更,直到皇帝歸寢,方來踐約。

他們相會之是一座有迴廊環繞的方亭,亭西是雍親王的書齋,名為「樂山書屋」。這一帶包括方亭在,是獅子園中的區,除了極親信的人以外,哪怕是他的侍姬,亦不能擅自闖,隆科多每次來,亦總是在這一帶晤面,為的是機之語,不致外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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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天的隆科多,猶不願在此相談,他說:「月很好,咱們倆步月去。」

「咱們倆」二字,是個暗示,所以雍親王命隨從遙遙跟在後面,與隆科多走到一曠場,方始停下。

「再看一看,有閑人沒有?」隆科多兩人背對背地旋過來,視界廣闊,一,哪裏有什麼閑人。於是兩人揀一塊的大石頭並排坐了下來。

「事定局了。」隆科多說。

所謂「事」,便是指定皇位繼承人這件大事,雍親王很沉著地問:「快昭告天下了?」

「不是!」隆科多說,「皇上親筆寫了硃諭,親自鎖在盒子裏,預備一回京就擱在大最高之,到時候由顧命大臣遵諭行事!」

「喔!」雍親王問,「硃諭上怎麼寫?」

「我沒有看到硃諭。不過皇上告訴我了。」

「誰啊?」

「沒有變。」

明知皇儲仍屬於十四阿哥胤禎,雍親王問都是多餘的,卻不能不問,問了又不能不痛心。在月之下,他的臉蒼白得可怕,連隆科多都覺得他有些可憐了。

「我非爭不可!」雍親王說,「我預備了多年,皇上的抱負,我自信只有我最了解,也只有我才能把皇上的抱負發抒出來。」

隆科多對他的理想,並不太注意,關心的是那「爭」。

「四阿哥!」他問,「你打算跟皇上明爭?」

「不!」雍親王說,「爭這個字用得不適當。」

「那麼——」

「舅舅!」雍親王突然說道,「如今關鍵全聚在舅舅手裏,只要舅舅肯幫我,我就可以如願以償。」

隆科多一驚,「我有那麼大的作用嗎?」他說,「我自己都不明白。」

「我明白!」雍親王說,「我也相信,舅舅一定會幫我,我一定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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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科多想了一下說:「要我怎麼幫你?」

「我請舅舅無論如何設法,把那張硃諭弄出來看一看。」

「這——」隆科多說,「恐怕要看機會。」

「怎麼呢?」

「如果皇上我去辦這件事,我當然可以手腳。」

「現在盒子在哪裏?」

「皇上親自鎖在柜子裏了。」

突然間,遠有人走近。雍親王跟隆科多都住口注視。對方顯然亦有警戒之心,不敢走近。於是雍親王招招手,將那人招近了,才看出是王

「什麼事?」雍親王問。

「福晉著人來奴才請示,宵夜酒肴設在哪裏?」

雍親王尚未答言,隆科多已搶著開口:「今晚上月很好,這裏又涼快,就擺在這裏好了。」

答應著走了。一轉眼間,來了一行大小太監,總有十七八個,桌椅、餐、食盒一齊送到。將活桌子支了起來,擺設停當,甥舅二人相對銜杯。王又在上風點了一架驅除蚊蚋的艾索,那種特異的香味,將夏夜納涼,小飲閑談的悠閑味,點綴得更濃郁了。

但表面如此,他倆的心卻適得其反!中斷的話題未曾重續,雍親王先將弘曆無意間遇見生母的憂,向隆科多求教。

「這時候可出不得岔子!」隆科多說,「四阿哥,這件事可馬虎不得,先要把孩子穩住。」

「關鍵在那個小奴才,能置得乾乾淨淨,別的我有把握。」

「若說單為置四兒,事好辦。」隆科多說,「我派人送他回京,一頓板子了賬。」

「這樣最好!不過也得派穩當的人。」

「有,有!」隆科多說,「你跟我的人接頭就是。」

這個難題算是解消了。雍親王道謝以後又問,「皇上的那道硃諭,除了舅舅以外,還有誰知道?母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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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是指德妃,隆科多答說:「想來總告訴了。」

「那麼本人呢?」

「你是指十四阿哥?」隆科多接著說,「他在皇上萬壽以後,回西邊去以前就知道了。」

「喔!」雍親王很注意地,「是皇上親口告訴他的?」

「對了!」

「怎麼說?」

「那可不知道了。」隆科多接著解釋,「我是怎麼知道的呢?是看出來的。那天皇上召見十四阿哥,不大家進屋。我從窗外進去,只見十四阿哥跪在炕床面前,聽皇上教誨,好久才完,十四阿哥給皇上磕頭。出來之後,十四阿哥握住我的手,想說什麼不敢說,想笑不敢笑。我說:『十四阿哥大喜!』他沒有說話,只一聲『舅舅』,就放開手了。」

「我倒還不知道有這樣的形。」雍親王惘惘地說。

「事在人為!」隆科多鼓勵他說,「四阿哥,皇上也不是不能回心轉意的。」

「怎麼呢?」雍親王很關切地問。

「皇上一再跟我說,擇人惟賢。只要四阿哥做一兩樁讓皇上看重的事,說不定那道硃諭就會改寫。」

雍親王大為失。隆科多的話,真為俗語所說的「乏茶葉」,一點兒味道都沒有。同時他也警覺到,隆科多心目中認為大位已定,必屬胤禎,所以有這種無話找話的泛泛安之詞!這是件很可慮的事,無論如何不能讓隆科多覺得泄氣。

於是他說:「舅舅的話不錯,事在人為!不過不能坐待皇上改變心思,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我另外有辦法,不過,任何辦法不能沒有舅舅,尤其是當步軍統領的舅舅。」

「我當然站在你這邊,不過,我怕我的步軍統領當不長。」

雍親王心裏一跳,急急問道:「為什麼當不長?」

「最近京里治安不好,皇上有點兒怪我,說不定會撤我這個差使。」

雍親王沉了一會兒說:「不要,我來替舅舅找幾個幫手,包管把京里的治安維持好。」

「那可是再好都沒有。只要京里平靜,皇上就撤我的差,我也要跟皇上爭。」隆科多問道,「四阿哥,你要保薦給我的是什麼人?」

「當然是奇才異能之士。」雍親王不願多說,把話岔了開去,「哪一天行圍?」

「還不知道。」隆科多說,「我發現皇上的神大不如前了。」

「那,那可得上些。」

這所謂「上」,自是指謀奪大位而言,隆科多便又問道:「四阿哥,你剛才說另外有辦法,是什麼辦法?」

「還沒有想停當,就這幾天我要好好籌劃。」

「好吧!等四阿哥籌劃定了,再告訴我。」

「當然!第一個要告訴舅舅。」

隆科多點點頭說:「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可得走了。明天一大早就有事。」說著,站起來。

雍親王不便再留,起相送,直等隆科多上了馬,踏月而去,方始回到樂山書屋。整夜思索,大致把計劃決定了。「沒有看到那個藏放硃諭的盒子及硃諭容以前,還不能說自己的辦法一定行得通。」

為了四兒突然不見人影,弘曆大為困。他有四名哈哈珠子,最親近的除了四兒以外,是一個年齡最長,今年已十八歲的福慶。因此,他只有將他的困,向福慶去求解。

「送回京去了!」福慶答覆他說,「為的是四兒犯了錯。」

「他犯了什麼錯?」

「那就不知道了。」福慶說的是實話,王就是這麼告訴他的。

「總有個緣故吧?」弘曆吩咐他說,「你替我去打聽。」

福慶只有去找王,得到的答覆是:「四兒手腳不幹凈。」

這是宮中最犯忌的事,弘曆替四兒擔憂。然而他是了什麼東西呢?何以送京之前不讓四兒跟他見一面?這些疑問,仍然是福慶所無法回答的,亦只能去問王

「我自己跟小主子去回。」王這樣說,因為一切都佈置好了,他原來就要在弘曆面前有番話說。

他說,四兒又是賭輸了錢,了雍親王一隻白玉斑指去變錢,人贓俱獲,所以送回京去治。

「奴才本來跟四兒說,你伺候小主子一場,如今再不能見小主子的面了,應該去磕個頭。哪知道四兒做賊心虛,不敢來見小主子的面,還說最好別讓小主子知道。奴才覺得他這也是一番孝心,所以稟明王爺,把他打發走了。若非小主子追問,奴才還不敢告訴小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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