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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門忠烈傳》第5章

到達宮中,劉繼元拍案痛責。李惲神不變,從容謝罪——宰相如此,奉召與會的劉繼業,心先冷了一半。

「如今談正事吧!」劉繼元皺眉說道,「宋朝的太祖,倒還忠厚,如今是他弟弟做皇帝,兩人的大不相同。此番稱兵,來意不善。該當如何抵?大家直言無。」

制,自然該宰相發言;李惲毫無主意,他自覺亦不須有何主意。談到用兵,樞使責無旁貸,因而只看著馬峰。

馬峰善於養生,魄強壯,但才與外表不稱,更與他的職司不符。樞使掌管軍略兵馬,應該威武強毅,行多於言,他卻是優寡斷、好發議論的角,所以早就覺得地想開口了。

「十國只剩下我們北漢了。」他說,「北漢雖小,契丹甚強。如今唯一之計,是遣派急足求援——」

「使相!」劉繼業振臂而起,「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北漢雖小,猶有可為,怎說唯一之計是求援?」

馬峰最善於見風使舵,一看是北漢第一大將劉繼業,此人得罪不起,所以立即改容。「我失言了。」他說,「當然是先借重劉將軍部署防務,一面向契丹借兵。雙管齊下,或者可保無虞。」

這話說跟不說差不多,劉繼元便不理他。「繼業,」他問,「你說,該如何應付?」

「宋師犯境,已有多次,每次兵至城下而退,用意在以我北漢,抵外患。如今況不同,吳越歸地,中原盡為宋有,已無後顧之憂。」劉繼業停了一下說,「臣料宋主對河東,不但志在必得,而且另有企圖。」

「是何企圖?」

「臣料宋主將北向索燕雲十六州之地。」

「如你所言,則北漢為契丹當前敵。」劉繼元說,「契丹必不坐視,不求援而援必自至。繼業,你可是這樣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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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繼業默然。他心裡是這樣的看法,卻並不希出現這樣的形。北漢屈事異族,他不但引以為恥,而且由於契丹迫北漢,擾百姓,引以為恨。因而他想了一會兒,不提此事,只談以本的力量,如何抵敵宋軍。

「太原城池,西北堅固,東南較弱,請家固守西北。臣當東南,以死報主。」

「好!東南有你擔當,我可以放心。你先退下,趕快部署去吧!」

劉繼元是知道他不願向契丹求援,所以先命他退下,然後君臣定議,遣派專使,星夜向契丹求援。

契丹族發祥於遼河上游,所以國號為遼。遼國的貴族姓耶律,后家則大都姓蕭。在位的遼主耶律賢,是遼太祖阿保機的曾孫,稱號「天贊皇帝」。

耶律賢在位十年,與宋朝一直保持和好,因此,北漢派人來討救兵時,他頗為躊躇,不大願意興兵與宋朝對敵。北漢的使者,被冷落在燕京的驛館中,計無所出。

這個使者名張正樞,是個出名的男子,一張又能說會道,因而一住下來,就使得驛丞的兒珠娘,一寸芳心,怦怦,噓寒問暖,十分。張正樞原是個風流人,見這珠娘十八歲年紀,一捻細腰,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自然也不免心,但心事重重,沒有興緻去兜搭,只是一個勁喝著悶酒,在苦苦思索,如何打開局面。

珠娘見他雙眉深鎖,抑鬱不歡的神,自然關切,在窗外張了幾遍,不見他理睬,只有借個因頭去搭訕了。

「張先生,」捧著一盤鹿脯進門,「這是年前臘月里腌制的,請你嘗嘗。」

「噢,多謝,多謝!」張正樞夾一塊鹿脯,咬了一口便放下了。

「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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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啊!」

「不用說假話敷衍!」珠娘微微撇著,「如果真的好吃,何以不箸?」

「真的很好。不過說實話,哪怕龍肝髓,我也食不下咽。」張正樞舉起杯說,「喝酒,只是為了澆愁。」

珠娘不即答言,一雙大眼睛轉了好一會兒,徐徐開口:「按規矩說,外邦貴使住在這裡,我們只盡款待之責,不許問公事。不過,張先生——」

由於言又止,張正樞自然奇怪。定睛注視,但見一雙斜睨的眼中,七分關懷,三分憂愁,那就很容易明白的意思了:只為一片深,默默垂注,甘冒不許問公事的令,要為自己分憂。

獨困愁城而有人關切,不管是否有用,能訴一訴心事,總不失為遣愁之道。因而張正樞點點頭說:「我懂得你的意思。真謝謝你!你坐下來,我告訴你。」

在珠娘,是他預備接自己好意的這一番表示,便覺得大可興了,便俯下來,撥了撥地爐的炭,替他換斟一杯熱酒,然後端然而坐,整頓全神聽他說話。

「我邦與宋朝,已經好幾年不干戈,如今得到消息,宋朝的糧草已經啟運,大兵不日境。我邦國主,特派我來求援。辭行的時候,國主面諭:張正樞,你如果搬不來大遼的救兵,不必來見我,自己跳進汾水裡去見閻王吧!」

話剛說到這裡,珠娘已失聲而呼。「這是不得了的事!」急急問道,「前兩天你不是進大,見過天贊皇帝了嗎?」

「是啊!可是天贊皇帝並沒有一句紮實的話。」

「那也不見得就是不肯發救兵。」珠娘勸道,「張先生,凡事總要往寬去想。」

「你不知道。見面的時候,天贊皇帝的意思就很冷淡。今天第三天了,把我丟在這裡,不聞不問。這兆頭,」張正樞絕地搖搖頭,「大為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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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娘將頭低了下去,但見得很厲害,似乎正在全力籌思著一件什麼大事似的。張正樞心中一,是不是倒有什麼好辦法?

這樣轉著念頭,正想問,珠娘卻先開口了:「張先生,你知道遼國是誰掌權?」

「是?」張正樞問道,「是南府宰相耶律沙?」

「不是。」珠娘答說,「是天贊皇后——」

「啊!」張正樞一聽不錯,久聞耶律賢的皇后蕭燕燕,不但是此邦的國,而且異常能幹,所以耶律賢敬如天神。「不過倒不知道在過問國事。」他說。

「我也是聽人說的,不知真假。」珠娘說道,「天贊皇帝對皇後言聽計從,如果,張先生,你能見著皇后,事就好辦了。」

這條路子倒指點得不錯,但可而不可即。外邦使臣,又何由得見天贊皇后?

珠娘靈秀蕙質,是已猜他的心事,微笑問道:「張先生,你在為難,找不著門路,是不是?」

「你好聰明!」張正樞口稱讚,「我在想,一則是門路,再則是份,外國使臣謁見皇后,只怕與制不符。」

「張先生,你這話錯了。你和我是漢人,男大防,不能隨便相見。他們契丹並不講究這一套,尤其是天贊皇后,爽朗開闊,跟男子漢一樣,天贊皇帝有時候遇著疑難的國家大事,常跟皇后一起召見臣子商量。所以,你只要有因頭,不必顧慮制不制。」

聽這一說,張正樞大。「但是,」他又為難了,「這個因頭倒不好找。」

「我早替你想好了!」珠娘不慌不忙地說道,「你備辦一份珍貴禮,說是你們皇后特地囑你攜來,致贈天贊皇后,要當面獻上,以表敬意。天贊皇后一定會得接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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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有理。只是——」

「你莫忙嘛!我話還沒有說完,你就心急!」

珠娘是微帶嗔的神態,杏眼斜睇,語聲如鶯,令人心醉,張正樞急忙答道:「是,是!請你示下。」

珠娘笑一笑,然後正經說道:「禮只要是稀罕的就珍貴,致贈皇后,也自然是閨閣中用得著的東西。也是張先生你運氣,這兩天恰好有個人在這裡,等我去看一看。」

是什麼人?張正樞正想問,珠娘已經驚鴻般翩然而去,腳步來得個輕快。張正樞定下神來略想一想,忽然發覺心大不相同——沒有什麼好愁的!他把頭了起來,自己斟上熱酒,滿飲一杯,夾一塊鹿脯送口中,大嚼特嚼。很快地,珠娘的倩影又出現了。「這個人此刻不在。」說,「不過不要,他的貨還在。」

接著,才說明這是個來自江南的行商,與遼國很多顯要有,所以雖是貿販,也能住在驛館。他的貨,且無一不是北地所缺的,揚州的花、杭州的綢絹、西蜀的錦,都能為盛年的天贊皇后增加

「你想得真好!」張正樞起一揖,「珠娘你真是我的一個好幫手。」他是無心的一句話,卻想到了「助」的說法,頓時雙頰飛紅,益見嫵

張正樞再也猜不到兒家曲曲折折的心事,只是無緣無故害,必是春心方,這是他深有驗的一回事。

「來!」他捉住的手說,「我要好好敬你一盅酒。」

不曾掙拒,只是偏著臉問:「為什麼要敬我?」

「自然是激你。」

激兩個字,不敢當!只要——」的聲音由低而無。

「只要什麼?」張正樞湊在耳邊,低聲問道,「只要我拿你記在心裡,是不是?」

「哪個稀罕你!」說是這樣說,雙頰卻更紅了。

「珠娘!」張正樞偎的如雲黑髮,昵聲說道,「晚上好冷!」

「瞎說。炕下生著火,怎麼會冷?」

「冷在心裡——」

「什麼?」大聲打斷,「你心冷了?」

「不是,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張正樞從容答道,「心裡寂寞,就覺得冷。」

「那麼,要怎樣才不寂寞呢?」

「你說呢?」

「我不知道。」珠娘彷彿有意作嗔,「誰猜得到你的鬼心思?」

「要不要我告訴你?」

「隨便你!」

「只要有你在,我就不覺得冷了。」

珠娘不答,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掙了手,倏然起。「你不要癡心妄想!」說,「我絕不會上你的當。」說著,掉就走。

張正樞有些好笑,目送著的背影在盤算,等再來時,該說些什麼話。

到得薄暮時分,驛館的執事,領了一個冠楚楚的中年漢子來見張正樞。此人禮節嫻,言語伶俐,正就是珠娘所推薦的那個長袖善舞的江南行商,名李仲陶。

見了禮,互道了一番仰慕的話,李仲陶談到來意:「珠娘告訴我,張先生想挑些貨,不知道什麼時候得閑?我一年兩次北游,跋涉非易,頗有些與眾不同的東西,打算待價而沽,不過張先生又當別論,盡好商量。」

張正樞琢磨他的口風,價錢不會便宜——本來也是,便宜沒好貨。上獻皇后,而且有所請託,為博得歡心,亦不能不奇珍異寶。一國安危所系,花多錢在所不惜,只是行囊雖寬,無非來去川資富裕,現在要辦一份重禮,必然不夠,這話要言明在先,才可以進一步看貨論價。

想定了便即答道:「李兄,我的份,想來珠娘已經奉告?」

「是,是!不必珠娘告訴我,我也知道。」

「既然如此,足下當然信得過我。」張正樞說道,「奉使北來,忽然發覺了一份敬獻天贊皇后的禮,想在這裡補辦。價款幾何?卻須回到太原,才能奉繳。足下如果不願,自不便勉強,那就只好作為罷論了。」

李仲陶沉了好一會兒,方始開口:「聽說宋朝有舉兵侵犯太原之說,倘或路途阻隔,如之奈何?」

「實不相瞞,我國與大遼,如家人,此行正是為此。大遼不日發兵相援,必保無虞。」張正樞又說,「退一步而言,由此南下到太原,快馬不過三五日途程。宋朝大軍調發,渡黃河北上,總在一兩個月以後的事。足下所懼何來?」

「說得是。」李仲陶問道,「卻不知張先生何時回太原?」

「事畢即行。我亦急待回太原復命,絕不會耽擱太久。」

李仲陶盤算了一下,覺得這筆買賣做得通。賒賬的易,價錢可以開得高,雖說略有風險,也值得冒一冒。因而毅然許諾,請張正樞到他的寓看貨。

挑燈開箱,好東西著實不。張正樞挑了些巧樣首飾、彩綉疋頭、細脂,一共湊十六樣,另外又湊四樣「副禮」,總共值兩千二百多兩銀子。拿現銀付卻零數,下余兩千兩銀子,出張筆據,寫明一到太原,即由庫兌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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