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柯明軒理完工作上的事，天已經完全黑了。辦公室裡沒剩下幾個人，而樓下還有一個會給男人送花的二貨在等著他。

邊以秋是自己開車過來的，左誠原本不放心，非要跟著來，被何敘勒著脖子生拉活拽地制止了。葉蓁一臉欣賞腦殘的表看他：“上趕著去吃狗糧的，你還是第一人。”

左誠說我是為了老大的安全著想，然而老大並不領，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從他兜裡掏出車鑰匙，頭也不回地走了，臨出門前還丟了一句：“柯明軒比你手好。”

左保鏢淚流滿面地問何敘：“我是被老大嫌棄了嗎？”

何敘跟安自己家那只金犬一樣了他的腦袋，特別真摯地說：“是的。”

葉蓁笑得花枝，左誠哇地一聲哭出來。

邊以秋開著車先去了趟花店，選好玫瑰寫好卡片，吩咐花店的人把花送去和晟傳前臺，然後就老老實實在門口找了個停車位耐心等候。

柯明軒這個老闆跟他這個甩手掌櫃不一樣，很多事都需要親自定奪決策，比他忙是肯定的。邊以秋對傳公司的運作不是很懂，上網去搜了下和晟的消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十分有衝擊力的公司市值，到了莫大的刺激之後果斷退出，轉而欣賞起面前這棟高聳雲的和晟大樓來。

據說這個麻花形的扭曲設計來自於比利時一個非常牛的建築設計公司，但邊以秋愣是沒看出來這條巨型麻花的在哪裡。倒是那塊巨大的LED螢幕上，在鎂燈下笑得自信又張揚的和晟總裁再次讓他覺得，這人實在長得太好看了，那眉眼，那鼻，那五，那張臉……真是怎麼看怎麼喜歡。

喜歡。他怎麼就喜歡上柯明軒了呢？

邊以秋覺得這事有點玄幻。如果半年前有人告訴他，有一天他會喜歡上這個柯明軒的男人，邊以秋一定會送給他兩個字：“呵呵。”

真他娘的世事無常啊。他不僅喜歡上了，而且似乎比喜歡還要更深那麼一點。再深的是什麼？邊以秋自己都不敢往下想。姑且就這麼先喜歡著吧，反正喜歡一個人的覺還不錯。比如他就這樣仰著脖子盯著那塊大螢幕，看著上面滾播出的和晟新聞，等了一個多小時，居然沒有覺得無聊。

而柯大爺從大樓裡走出來，遠遠地就看到了他這副盯著自己的影像幾乎要流哈喇子的蠢樣子，然後再次覺得自己的品味真是……越來越一言難盡。

他走過去，敲了敲車窗，把邊老大不知道飛去了哪裡的魂兒回來，拉開副駕駛的門坐進去。

剛剛還在螢幕上面對著一幫遊刃有餘的柯總裁轉眼就坐到了自己邊，簡直就跟做夢似的不真實。邊以秋盯著他的側臉恍惚了片刻，傻不愣登地說：“我這是不是昨天晚上的酒還沒醒呢。”

柯明軒歎了口氣，克制住自己要罵出來的“蠢貨”兩個字，抬手一把摟過他的脖子，準確無誤印上他的，毫無預兆地給了一個極其霸道的法式深吻，然後問他：“醒了沒？”

邊以秋了，一臉的意猶未盡：“好像暈得更厲害了。”

“那可能是得低糖了。”柯明軒放開他，轉拉好安全帶，“邊總，咱們吃什麼去？”

邊以秋一腳油門把車開出去：“吃好吃的。”

半小時後，柯明軒看著人滿為患氣氛喧騰的某個砂鍋粥店，不太確定地問：“這就是你說的好吃的？”

“真的好吃，你相信我。”邊以秋把車直接停在路邊，進門直接讓老闆給他了個隊，安排到二樓的包房裡。

柯明軒看著前面那桌吃完剛走還沒來得及收拾的殘羹冷炙，角了：“我以為會是頓浪漫的燭晚餐。”

“想要燭晚餐還不簡單，我一會兒讓老闆拿兩蠟燭上來，咱們把燈一關就行了。”邊以秋拿起餐牌站在他邊，等服務員端著個大盆把桌子上的杯盤碗碟都收走，得乾乾淨淨才坐下，問他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

柯明軒說我特別想吃的恐怕這兒沒有，邊以秋說你別小看這個店，龍蝦花膠海參鮑魚應有盡有，連阿拉斯加大螃蟹都有。然後柯明軒說：“那就來個阿拉斯加大螃蟹吧。”

他本來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還真有，讓他直歎這小店臥虎藏龍，真人不相。

邊以秋點了份蟹粥，又點了一堆七八糟的燒烤，才把服務員放走。

砂鍋粥是典型的粵式風味，每張桌子上都有一個木制茶盤，上好的茶和茶葉擺在盤上，客人自取自泡。

邊以秋喜歡喝砂鍋粥，但對南方的茶文化並不熱衷，覺得太麻煩，倒是柯明軒取了茶用開水清洗乾淨泡好茶，斟了一杯放到他面前。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嗯？”邊以秋抬頭看他，目難得有點閃躲，“吃飯麼，還要講個為什麼。”

柯明軒慢條斯理喝著茶：“不許騙我，否則小心你的。”

邊以秋實在理解不了這人的癖好：“不是，你怎麼總跟我的過不去呢？”

柯明軒往下瞥了一眼：“你的好看。”

“好看你還一天到晚想打斷？”邊老大搞不懂這邏輯了。

柯大爺聞言慢悠悠地把杯子放下，對他出個極其變態的笑容：“打斷了扛回家，收藏。”

邊以秋看著他這笑，莫名的覺得自己兩條突然一疼：“……你還是把我扛回家吧，整個兒的比較好用。”

柯明軒想了想，點點頭：“也對。尤其你的時候，你這兩條往我腰上……”

“好了，我告訴你。”邊以秋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夠不要臉的了，沒想到一山還有一山高，這位柯大爺的節估計早就已經掉到索比亞去放羊了。“陸霄很喜歡吃砂鍋粥，我以前帶他來過這裡。”

“喲，這是餘未了啊。”柯明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邊以秋沒搭理他，繼續說道：“那天我在這裡遇到他，他看到我跟看到洪水猛似的，拉著楚奕就跑——就是咱們剛剛進來的那個門，我追出去的時候，只看到那輛白SUV。”

“然後你記下車牌號，讓人去查車主姓名，順便綁架。”柯明軒接下他的話。

“等等，這個事我要解釋一下。我只是讓人去查車主，沒讓人去綁架。”

柯明軒攤了攤手：“起因經過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綁錯人了。”

邊以秋表示很無辜：“誰知道那輛車登記的是你的名字？”

是啊，誰知道那輛車是登記的他的名字？誰知道那幫手下會自作主張綁架？誰知道會綁錯人？誰知道會牽扯出後面一連串不控制的事件？誰知道他們會莫名其妙搞在一起？誰知道……他們會喜歡上彼此？

仿佛老天爺安排他在多年前遇到陸霄，就只是為了在未來的某一天讓陸霄帶領他找到柯明軒。這樣看起來，自己這麼多年心心念念著陸小帥哥，也不是完全沒有價值。

柯明軒放下手中的茶杯：“所以，這裡是我們集的起點。你帶我來，是想紀念一下還是怎麼地？”

邊以秋揚起眉：“你有什麼意見？”

“沒有。”柯明軒異常認真地看著他，“我只是想說，還好那輛車登記的是我的名字。”

他聲音突然變得很輕，是那種讓人聽了能到心尖兒上的溫語調。不那麼明亮的燈從頭頂落下來，在他眼睫之上打落一片影，襯得他本就春水氾濫的眸子幾乎有些妖異起來。邊以秋覺得自己的魂兒都要被面前這個妖孽給勾走了。

端著手裡的杯子哐當一聲掉在桌面上，茶水濺了滿。他手忙腳扯紙巾拭，卻沒想到這粥店的紙巾品質太差，遇水就爛，越越髒，白的紙屑在深的服上怎麼看怎麼突兀。

一聲抑不住的低笑傳耳，邊以秋額頭上蹦起兩鬱悶的小青筋。然後那笑聲不僅沒有收斂，反而越來越囂張，很快就變了十分愉悅地哈哈大笑。於是，額頭上的小青筋變了大青筋，邊老大幾乎惱怒地瞪著對面笑得本停不下來的柯明軒：“你夠了。”

柯大爺很明顯沒有笑夠，滿臉藏不住的嘚瑟：“寶貝兒，你是不是死我了？”

邊以秋被他這個稱呼雷得渾一抖：“你從哪裡得出的這個結論？”

柯明軒目灼灼：“我覺得你看著我都快把持不住了。”

“嗯，你說得沒錯。”邊以秋磨了磨牙，他是真的把持不住想揍人了。不過還沒等他把想法付諸行，服務員就敲開了包房的門。

兩個人這一天都沒怎麼吃東西——中午那頓奇葩的青菜牛粥不算，看到烤得黃澄澄香噴噴的生蠔羊串，話都顧不上再說，直接擼袖子開。

正吃得歡，柯大爺放在桌面的電話突然響了。

他瞟了眼來電，略有點意外地把吃到一半的羊串放下，用巾了手才拿起手機摁下接聽鍵。

邊以秋沒注意到是誰來的電話，幹完了手裡的烤生蠔，又開始跟脆骨作鬥爭，卻在下一秒聽到柯明軒說了句“我跟他在一起”。

他抬起頭，柯明軒也不避諱，直接告訴他：“是方睿——你繼續說。”

邊以秋沒什麼反應，因為他跟方睿不。倒是方睿聽到這句自然而然的介紹稍微沉默了會兒，然後問道：“你跟他……是我想的這個意思？”

柯明軒說：“是。”

方睿說：“那我剛剛說的事你就更沒有理由拒絕了。”

柯明軒淡淡吐了幾個字：“噢，為什麼？”

方睿說：“因為我覺得你還沒做好現在讓邊以秋面對柯馮兩家的準備。”

敲門聲再次響起，熱氣騰騰的砂鍋粥終於送了上來。

邊以秋將燒烤盤子挪到一邊，拿起碗裝粥，隨口問了句：“螃蟹要嗎？”

柯明軒說：“你幫我拆。”

礙於電話那頭的方睿很有可能聽得到他們的對話，邊以秋並沒有說什麼，裝好粥之後開始老老實實拆螃蟹，不過拆出來的蟹都進了自己的，邊吃還邊挑釁般看了柯明軒一眼，意思是：邊大爺憑什麼伺候你？

柯明軒心想，真他媽是個白眼狼。然後，他跟方睿說：“如果阮傑願意，我當然沒問題。”

——嘚瑟的邊老大功的因為他這句話被蟹噎了個半死。

柯大爺掛斷電話，好整以暇看著對面咳得面紅耳赤七竅生煙的男人，特溫地遞了杯水過去：“這麼大的人了，吃飯怎麼不小心點呢？”

邊老大一把抓過水杯，仰頭咕咚咕咚喝下去大半杯，好不容易才把氣給順過來，啪地一聲把杯子擱到桌面上：“柯明軒，你剛那句話什麼意思？你要跟姓阮的做什麼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