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登猛地睜開雙眼，倒吸一口涼氣。他還坐在西恩娜的書桌旁，雙手捧頭，心臟怦怦狂跳。

我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銀髮子以及鳥喙面的模樣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我是生命。我是死亡。他想趕走這幻覺，但它卻像永遠烙在記憶里一般深固。在面前的書桌上，節目單上的兩副面仰面凝視著他。

你的記憶將是模糊、雜的，西恩娜曾告訴他，過去、現在和你的想象全都混在一起。

蘭登到頭暈目眩。

不知從公寓的什麼地方，傳來了電話鈴聲。是那種刺耳的老式鈴音，從廚房裡飄出來。

「西恩娜？！」蘭登站起，大聲喚。

沒人答應。還沒回來。電話又響了兩下，接通了留言機。

「你好，是我，」西恩娜用義大利語歡快地宣布在外不能接聽電話，「請留言，我會給你回話。」

嘀聲之後，一個人開始留言，聽上去被嚇壞了。那帶有濃重東歐口音的聲音在門廳回。

「西恩娜，我系丹妮科娃！你哪兒呢？！太瞎人啦！你的朋友馬可尼醫生，他死了！醫院鬧翻了天！警察也來啦！他們跟警察說你跑出去救一個病人？！為啥啊！？你都不認識人家！現在警察要找你談話！他們拿走了員工檔案！我曉得上面的信息是錯的——地址不對、沒有電話、工作簽證也是假的——所以他們今天找不著你，但遲早會！我打電話提醒你。抱歉，西恩娜。」

電話掛斷了。

蘭登的心裡又掠過一波自責。據電話留言判斷，是馬可尼醫生同意西恩娜在醫院工作的。蘭登的出現不僅害馬可尼丟了命，而且西恩娜出於本能搭救一個陌生人，也給自己的未來蒙上影。

這時公寓另一頭傳來砰的一聲，有人關門。

回來了。

沒一會兒，電話留言機響起：「西恩娜，系丹妮科娃！你哪兒呢？！」

知道西恩娜將聽到什麼消息，蘭登選擇逃避。趁著播放留言的時機，蘭登迅速將節目單放好，整理一下書桌。然後他退出房間，回到對面的浴室，心中懷著對窺探西恩娜過往的愧疚。

過了十秒鐘，浴室門上響起輕的敲門聲。

「我把服留在門把手上。」的聲音聽不出緒變化。

「非常謝。」蘭登答道。

「等你收拾好了，請到廚房來一下，」補充道，「在我們打電話求助之前，我得給你看一件重要的東西。」

西恩娜沿著走廊回到簡陋的臥室，心俱疲。從櫥里取出一條藍牛仔和一件，走進臥室的衛生間。

盯著鏡子里的自己，抬起手，揪住那濃的金馬尾辮，用力向下一扯，假髮落，出禿禿的頭皮。

一個三十二歲的頭人在鏡子里與對視。

西恩娜這一生從不缺乏挑戰。儘管一直在訓練自己依靠理智慧去戰勝困難，但如今的困境卻在深將擊垮了。

將假髮放在一邊，洗手洗臉。乾之後，換上服，戴回假髮，小心翼翼地擺正發套。通常，自憐這種衝是西恩娜無法容忍的，但現在，當悲從中來，淚如泉湧時，知道別無選擇只能任其宣洩。

於是就這麼做了。

痛哭流涕，為無法掌控的人生。

痛哭流涕，為在眼前死去的導師。

痛哭流涕，為充斥心田的深切孤獨。

但是，最主要的，是為了未來……那突然變得虛無縹緲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