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從驚恐中鎮定過來,見那條白手臂正指著書房的門。手臂后舒緩垂下蟬翼般的玄緞長袖。書房的門半開著,一個大漢正獃獃地立在門口。
「你豈能藏匿過我的眼皮?快與我走近來!」輕的嗓音像夜鶯囀鳴一般。
狄公驚回首,見是一個容貌端麗的頎長子,再定晴細看竟是金蓮!
柯元良聞聲大驚,郭明、卞嘉丈二和尚不著頭腦,一齊把眼朝著那子打轉。
狄公乘人不備,趕收過了八仙桌上那隻白手,小心納袖巾,一面將銀燭臺高舉。
門口站著的那大漢頓時萎頹下來,一對眼睛畏疑地著金蓮,臉蒼白,神大變。
金蓮笑向他招手,他木然地一步一步走向金蓮。書房門外衙出現了,後跟定著幾名衙卒。狄公使個眼示意衙在門外等候。
那大漢又走近了金蓮幾步,滿面驚惶,步履蹣跚。他木然地注視著金蓮的臉面,百集,五顛倒。
柯元良一時也發了愣,支吾著說道:「你……你該是……你怎會闖來這裏?」
金蓮並不理會柯元良,只一味瞅著那大漢,兩眼燃燒著灼灼火焰,滿面漾著紅。
「今夜你倒圈套做的實實的,著我往裏鑽。你牽著兩匹馬在市橋邊上等,我們約定了在那裏會面。我來了,上了馬便出南門。你說帶我去那曼陀羅林採擷些奇妙的藥草,可治癒我的不孕——我的丈夫盼兒子都盼瘋了。」
聲調漸漸變了,彷彿了另一個人。
「我們進了那曼陀羅林,你說這藥草長在林子當中,在白娘娘廟附近。我真害怕走進那個黑暗的林子,你將一個火把在前面引路,到了白娘娘廟你將火把在廟牆的磚堆里。你回過頭來看我那一瞬,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的雙眼通紅,像一尊兇神惡煞。我見那白娘娘神像,心中便有幾分驚怕,但我更怕的是你的眼睛——楊康年!」
大漢垂下了頭,咬著不吭聲氣。
「你終於暴了你的豺狼本,上甜咒天賭地,卻暗中你的歹念。你這個登徒子,竟敢騙拐良家婦,我丈夫知道了定不輕饒於你!你這冠禽天地難容,人神共憤。你掛著一臉好笑定要將我輕薄,我力抵抗,掙撲著要逃跑。如今,我要當著我夫君的面告發你……你這個人面心的惡魔,竟在那白娘娘的神像下污辱了我!我怒罵不休,嚷要上府告發你,你惱怒又害怕我真的告到府,竟了殺人的念頭。
「你將我著子捆縛在白娘娘神像前的祭壇上,你威嚇說我膽敢上府告你楊康年,你就一刀一刀割下我的皮,將我的脈一地切斷,將我的噴灑上白娘娘的神像。你說白娘娘多年沒有供奉了,你便要將我開個戒。你說誰也不會發覺我的,直至被林子裏的鳥蟻啄食完或自行爛去。而柯府只以為我迷失了路或掉到河裏去了。你說我休想活著走出這林子。你嘲諷地我向白娘娘求饒,求白娘娘給我下世轉生一個男胎。我自忖必死無疑,也只得任你斬割了。偏巧那火把行將熄滅,你撇開我自去林子裏撿些枯樹枝來重扎火把。
「我仰天躺在白娘娘的腳下,哀哀待斃。我突然看見白娘娘手指上那枚紅寶石閃爍著神奇的紅。那紅竟暖和了我赤的子——白玉石祭壇刺骨的冰冷。我心中暗暗向白娘娘祈禱,求大慈大悲救我一命。求顯靈將我這個被侮辱、被的子從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手中救出來。想來也是命不該絕,白娘娘真的顯靈了!我忽然到系縛住我右手腕上的繩索鬆散了。我顧不得疼痛掙出了右手,又解開了左手上的繩索和雙腳上的繩索,站起了來。我欣喜狂,恭敬地向白娘娘磕了幾個響頭。抬頭見白娘娘的臉上微笑著,兩眼出慈祥的目。
「我慌忙跳下祭壇,在那幾乎熄滅的火把的微中穿起了,跳出白娘娘神像后廟牆的裂罅拚命奔逃。我鑽進野樹林子,顧不得荊棘芒刺,幾乎全撕破了,淋淋一是傷。這時我聽見你的聲,就像那野狼的嗥嘶。我一陣戰慄恐怖,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你真的追趕來,我就狠命砸去。我發瘋一樣奔竄,最後終於出了林子,但迷失了路。我只覺全火燒一樣,頭疼得似要裂開,後來昏迷在地上,不省人事。」
回頭看了一下柯元良,出淺淺一笑:「但如今我已回到了自己的家。這裏,這裏是我自己的家。」
無限委屈地朝著柯元良正待跪下,柯元良大夢方醒,慌忙繞過八仙桌來手將扶起。不住老淚縱橫,嗚咽出了聲。
柯元良疑地著狄公,哆嗦著嗓音問道:「狄老爺,我一點都不明白這究竟是回什麼事?金蓮……莫非中了邪,氣攻心?哪會說出這麼一套癡人夢話,但又像是恍有其事。今夜兒沒出門一步,哪來白娘娘保護?又怎麼會——」
狄公冷冷地說道:「你的夫人正在講述四年前發生的事!柯先生難道還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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