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星雲小說 恐怖靈異 大唐狄公案·朝雲觀 第五章

《大唐狄公案·朝雲觀》第五章

大廳里鑼鼓聲、鐃鈸聲。竹聲響一片。幾十個道士笑並排坐在一朱漆柱子之間,興高采烈地觀看著戲臺上的演唱。

真智真人將狄公引到大廳後部的一座高臺,眾道士見真智與狄公到席,都紛紛站立致意。真智揮手請大家坐下,又讓狄公坐了一張雕花烏木椅,自己則坐在狄公旁邊。另一邊的一張椅子則空著。

戲臺上燈彩照耀得通亮,演出的是西王母壽誕眾仙拜賀的熱鬧場面。西王母珠冠瓔珞,綉彩帔,拄著龍杖坐在正中,列位神仙或彩鸞,或騎白鶴,或馭赤龍,或駕丹,飄飄然乘祥雲而降。次第朝賀,誦壽詞,稽首拜舞,各呈天書符篆,皆是龍章篆,五,煞是眩人眼目。

狄公問真智:「西王母和那個騎丹仙姑是誰扮演?」

「西王母系戲班丁香小姐扮演,那個扮散花的仙姑的是關賴子的妻子。」

狄公看了一會,不覺心中生厭。於是左顧右眄①,反津津有味地觀察起臺下看戲之人來了。這時他發現戲臺前左首的高臺上低低垂下一幅綉幕,綉幕後坐著兩個子正全神貫注看戲。一個是珠寶氣的貴婦人,穿玄緞長,手執檀扇,一幅雍容華貴的神態;另一個則是年輕子,不施黛卻眉目靈秀,彩照人。

真智道:「那邊綉幕後坐的便是包太太和兒白玫瑰。」

臺上列位神仙簇擁著西王母冉冉退下,輕微的仙樂被眾道士的讚賞聲、喝彩聲淹沒了。

陶甘此時踅到了狄公後,俯耳低聲道:「老爺,那胖道土法號道清,他說這朝雲觀從來不曾繪編過簡圖。」

狄公點點頭。大廳里已安靜下來,下面是出寓言劇:一個了邪魔迷的年輕子靈魂如何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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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穿白的苗條子上了戲臺,翩翩起舞。歧途,還沾沾自喜。得意地旋轉著,飄搖著,忽而象一朵飛墜的花,忽而象一片徜徉②的雲。

狄公注視著的臉,不覺一驚,忙再看綉幕後那郎,卻被包太太遮住了視線。

「陶甘,臺上的子不是優伶扮演,而是白玫瑰!就是綉幕後的那個子。又因何要上臺演戲?」

陶甘抬起腳跟向那綉幕後看了看。

「不,老爺,白玫瑰仍坐在綉幕後面,並沒去演戲。」

狄公也長脖子看了一眼,不由暗暗詫異。說道:「白玫瑰看去神異常慌張,我不明白那優伶為何要妝扮白玫瑰的模樣。」

突然,一個頭戴白盔手執利劍的高大武士出現在戲臺上。他偉,形貌可畏,大紅油彩塗抹了整個面,中間夾有幾條白的條紋。

狄公驚道:「這武士正是害殘臂子的人:陶甘,你快去將戲班頭關賴子來!」

戲臺上武士開始與那白子共舞,他手中的利劍快速地向那子的上刺子用輕捷的舞姿巧妙地躲過一劍又一劍。那武士來勢兇狠,如同真的刺殺一般。忽一劍刺來,險中脯;綉幕後白玫瑰一聲尖站了起來。狄公抬頭見惶恐,臉容蒼白,雙手抓住高臺前的欄桿,一對眼睛死死盯住臺上那白子。包太太在勸本沒聽見。

狄公心裡也張十分,忍個住問旁的真智:「臺上那舞劍的是誰?」

「那伶人藝名喚作『』,真有點莫名其妙。」真智皺眉答道。

狄公見的劍舞得非常兇猛。白子顯然抵擋不住的攻勢,汗水從化了妝的臉上向下流,脯起伏,兩眼卻沉毅冷峻,炯炯有。狄公到那子的左臂有些異常,始終靠著脯,從不見抬起過。飄飄的長袖太寬大了,狄公看不真那條左臂真的是有病或是故意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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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綉幕後又傳出一聲凄厲的尖,武士的劍竟割去了白子左袖的一角!

狄公不由自主地站立了起來,張的氣氛也染了他。他忘記了自己的頭痛和眼酸。

忽聽得一聲口哨,一匹巨大的黑熊吼著爬上了戲臺。武士倉皇退下,黑熊向子步步進子驚恐萬狀,不用右手遮蓋了自己的臉。音樂停止,大廳里死一般靜寂。

狄公忍不住道:「那畜生會傷害子的!」

「不,老爺,那匹黑熊是歐小姐自己馴養的,不會出意外。」關賴子說道。——陶甘已將他領到了狄公邊。

臺上那白子又跳起了舞,黑熊果然沒有傷害

狄公問關賴子:「那傢伙下了戲臺這會於到哪裡去了?」

關賴子恭敬答言:「他或許去卸裝洗臉彩了。」

「一個時辰前他在這裡麼?」

「回老爺,午膳到現在他一直在這裡,只是演戲休息間他出去院子轉過一會氣,這大廳太悶了。的戲份量很重,他好勝心強,今天正是他顯示才藝的絕好機會。」

戲臺上黑熊突然咆哮起來,象是了刺激,怒氣沖沖立起子向白子撲去。白子大驚,倒退了十來步。黑熊出了巨掌。子仰面倒地。黑熊張開盆大口,出一排猙獰可怖的黃牙。

狄公剛待要出聲來,那子竟從黑熊的腳下爬了出來,又重新蹁躚起舞,臉上漾開了得意的微笑。——綉幕後白玫瑰安靜地坐在座位上,對戲文顯然失去了興趣,的臉依然十分蒼白。

子向臺下微笑點頭,拍著那匹黑熊的背下了戲臺。

狄公拭去了額上的汗珠,口中不由連連稱妙。由於興消退,他又到頭疼裂。他站起來正想告辭,真智笑道:「狄老爺且慢走,詩人宗黎要來誦他的大作,兼作今夜戲文的收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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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黎瀟灑地步上戲臺,開始詠他的詩,詩云:

四座莫喧嘩,奏雅宜曲終。

發言寄天理,豈必文辭工。

幽明憑誰識,仙鬼何朦朧。

長風散朝雲,一凈碧空。

宗黎誦畢,鞠躬退下戲臺,一派管樂起,演出終場。

真智大怒,厲聲對關賴子道:「將宗黎那個窮酸秀才來!」

宗黎恭敬向真智長揖一拜,臉上卻有一種倨傲的神

「宗公子,你那首詩最末二句『長風散朝雲,一凈碧空』是何意思?你難道不知今日是本觀的喜慶儀典,又值真武帝君的壽辰,你要『散朝雲』,『凈碧空』,豈不是有意污毀我教門尊嚴,敗壞本觀名聲!」

宗黎笑道:「老仙翁以為做詩如咒經畫符那麼容易?五言八旬,不僅要湊韻腳,平上去有講究,當中兩聯還要對得工穩。晚生最怕做對子,故當中兩聯常對不好,倘若是絕句、口號,似簡易得多了。老仙翁請聽晚生一闋吉利的口號吧:

真人飄飄升法壇,步罡踏斗宣妙道;

玉郎悒悒飲黃泉,悔食金丹喪壽考。

真智聽罷,氣得青筋的,鬍子吹。他不安地旁的狄公,終於鎮靜了下來,揮手示意宗黎退下。

狄公發現宗黎的兩首詩,若有所指;這顯然使真智深不安。真智臉鐵青,抖不止。他站起與狄公告辭。狄公也不挽留,見他蹣跚著步子,由一道攙扶著巍巍走出了大廳。

狄公問陶甘道:「你知道戲班的優伶在何卸妝?我想與聊聊,他是個可疑的人。」

陶甘答言:「他們也住在東樓,與我的房間同一層。此刻想來都回去那裡卸妝了,我們間有一條狹小的走廊可通。」

狄公道:「你適才說朝雲觀從不曾繪編過簡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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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這事我也到有些不解。道清還大殿後的許多地方除了真智和孫天師誰也不準進。」

狄公皺眉道:「莫非這裡有許多瞞著府?」

陶甘向大廳里的執事借了一盞燈籠,忽然他又想起什麼,問道:「老爺,那三個子死亡的詳,真智告訴了你沒有?」

「他閃爍其詞,含糊地說了些敷衍的話。這使我更起了一層疑心。」

註釋:

①眄:讀『免』,斜視。

②徜徉:讀作『長』,閒遊;安閑自在地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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