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剛吃早膳，陶甘進來書房便問：「有人前來衙門領懸賞麼？」

狄公搖了搖頭，示意他坐下，將喬泰、珠木奴一段際和盤說了。

「柳大人潛來廣州果是為了風流事！全不顧及國家朝廷殷念一片。到頭來怕是敗名裂，不名一文。」陶甘深慨。

狄公道：「你不可如此議論公閣大臣。——柳大人來廣州后曾與幾個大食人聚會過，莫非正是曼瑟、阿哈德，阿齊茲一夥。想窺破他們的暴謀。」

陶甘不解道：「柳大人，王之肱，國家重臣，如何會與廣州一個水上舞姬打一團，分解不開。我看會不會珠木奴背後有人導引，整個風流韻事只是朝廷大寶承嗣鬥爭的一部分。」

狄公正道：「這事非你我該妄議。珠木奴肇因妒，不幸誤殺柳大人，其中並無政事實跡，豈可胡與朝廷掛鈎？——喬泰認為殺珠木奴非曼瑟莫屬，那日宴會上已端倪，純是因妒萌殺機，倪天濟家殺喬泰也是出於同一原由。」

陶甘道：「這判斷並不十分令人信服。」

狄公皺眉捋須：「目下要的是趕查實珠木奴的恩主是誰。或許就是他導引出殺害柳大人這出悲劇，又企圖將他的死掩蓋起來。殺蘇主事，殺鮑夫人都是環繞著這一目的。」

陶甘又問：「據老爺這兩日蛛馬跡判來，這個『恩主』又會是誰呢？莫非是一個我們至今尚不認識的人。」

狄公微微點頭，乃道：「我已歸納出九條細節來：一、他與廣州軍政衙門諸宦多有際。二、此人必是懷異志，不肯俯仰人的，正擬跳宦海大幹一場。三、與朝廷中置柳大人於死地的敵手結死黨，朝廷中人許諾重用。四、他對我來廣州的舉止了如指掌，應是我們與之打過道的人。五、此人必與廣州的下層社會廣有聯繫，暗中指揮番客，水上人的暴徒。曼瑟可能只是他的一條走狗。六、此人慾置喬泰於死地，又嫁禍於倪天濟。七、此人對蟋蟀也興趣。八、他與盲姑娘關係特殊。他幾番殺盲姑娘，但盲姑娘不敢公開來衙門求庇助。九、他又是珠木奴的恩主，地位氣焰可知。——九九歸原，這人難道還不易尋

覓麼？」

陶甘掐指算計排列半日，溫侃、鮑寬、梁溥、姚泰開都中幾條又不中幾條，一時也無法判定。況且誰也沒有證據實跡。唯一可行拘捕的只有姚泰開，罪行是有謀殺鮑夫人杏枝的嫌疑。但他不會是首犯，京師又無一牽涉，只是廣州一個土豪富。一味刻薄婦，荒取樂也不像是有野心異志的人。

兩個正議論未決，喬泰氣急敗壞，跑進來書房道：「作怪，作怪，首不見了！」

狄公吃一大驚：「喬泰，你是說珠木奴的不見了！」

「正是。老爺。我率四名衙丁及仵作趕往五仙旅店時只見空床一張。店主都沒聽見一靜，想必又是從窗戶挾走的，那裏尚有幾滴跡。——我也太大意，殺死的短鏢本就是從窗外打進來的。我怎的不多留個心眼，唉，如今……」

狄公問：「你可到白鵝潭的花艇上去查詢過？那裏不是有個小丫頭麼？珠木奴的恩主派遣來監護的。」

喬泰哭喪著臉：「我已去過了。那小丫頭也被勒死，漂到河南。花艇上的花虔婆嚇得一個字也吐不出，更不知的恩主是誰。——他兩個都在花塔寺后的別館尋歡作樂，恩主從來不去花艇。」

狄公站立團團繞書案走了好幾圈，忽然雙眉舒展，眼中放出堅毅的來。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盜終於出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