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手中的書，略一沉，然後道：“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你怕你放人後，我不給天書，我怕我給天書後，你不放人。不如各退一步。”

“怎麼個各退一步的法？”

我道：“我破解這天書後，先把這原件奉上，你們便放人，你們放人後，我再把破解這天書所得悉數告知你們。”

“這……”渾天還在猶豫。

我道：“今日立誓，若違此言，陳元方不得好死！陳家族人，舉族盡滅！”

在場衆人，聽聞此言，都是悚然一驚。

界中人，最重誓言，因爲誰都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說的任何話，發的任何誓言，都有上天在看。

你做了壞事，可能沒人懲罰你，你做了好事，也可能沒人獎賞你，但是，你若是發了毒誓，那就一定有天地神祇在做見證！

所以，就算是界中最卑鄙無恥的邪人惡徒，也不敢輕易發誓，就算髮了誓，也會矢志不渝的遵守誓言！

而我剛纔不但發了誓，還發了極毒的誓，所以衆人震驚！

“元方，你……”陳漢昌似乎是想要說什麼，但可能是想到我的誓言已經發出，便沒有再說下去。

渾天卻是笑了：“元方世兄，何必如此認真？我相信你的誠意！我也拿出自己的誠意，天書你拿走，以三十天爲限！三十天，我幫你照看令妹、令兄、令叔叔、令舅爺、令高足，保證他們到國賓待遇，什麼苦都吃不著！三十天以後，你帶著這本書來，我放了所有的人。然後，你再把你的研究所得，全部給我們。”

“一言爲定。”我笑道：“渾隊長且原諒元方說話難聽，渾隊長若違咱們之間的約定，也是不得好死，舉族死絕！”

渾天眼皮一跳，笑容變僵，不過很快又恢復自然，點點頭，道：“好！應該如此！我渾天要是違背了剛纔和陳元方定下的約，也是不得好死，舉族死絕！”

絕無突然冷冷道：“渾天，你做得了主嗎？”

渾天道：“這就不用你管了。我二老闆所託，便宜行事。你還是擔心自己回去怎麼差吧！武藏等人的事，看誰給你屁！”

絕無深深看了渾天一眼，又看了我一眼，不再說話，而是回頭便走。

他後，五大隊的所有員，留似的看了看我手中的書，然後也都跟著走了。

渾天朝著絕無的背影笑著，笑著，突然臉沉，然後朝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罵道：“五大隊，算什麼東西！以後只有九大隊！”

“呵！”

旁的邵如昕忽然皮笑不笑地發出一聲。

渾天目移向邵如昕，意味深長地道：“我知道邵姑娘對五大隊還有，但是恐怕就連你自己也不願意五大隊繼續再存在了。因爲，昔日你一手打造出來的英部隊，現在都是追殺你的對頭！”

邵如昕別過臉，不再跟渾天說話了。

我道：“渾隊長，咱們也走吧，先讓我確保我親人朋友的安全吧？”

渾天笑道：“這個沒有問題。只不過要，都是在荷槍實彈重兵防守下的車裡，恐怕元方世兄要遠遠觀了。”

“無妨。”我道：“我是天眼，天眼，看得遠。”

老妹、二叔、表哥、舅爺、月他們都是安全的。

安全地被渾天給帶走了。

沒有強行救援的可能。

畢竟我們是人，不是真的神，不能爲所爲。

而且，我也發過了毒誓。

現在，我最關心的就是天書。

不，準確來說，是這天書究竟是不是天書，是不是真正的天書。

我們一行人是去了項山寺守大師那裡。

除了陳漢琪。

他是活死人，不能見天日，深不可測的龍王湖，恰恰了他的避聖地。

守大師本意是收拾好自家事務後，便下山助我的，結果，項山寺這邊剛剛安頓妥當，我們便上山來了。

看到天默公出現，守大師呆傻良久，再聽聞玲瓏、閔何用隕落，金烏之宮全盤覆滅，守大師半晌都說不出來話。

過了許久，守大師才苦笑道：“今天和尚聽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了，待到再做功課的時候，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佛祖聊天了。”

天佑公道：“小禿驢，你該謝我們了，你跟玲瓏做了這麼長時間的鄰居，你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們，說不定哪一天，你這項山寺就被金烏給吞了。”

“是，是，是！”守大師連連道：“天佑道長字字珠璣，步步蓮生，說的是至理名言，小和尚聽得是天花墜，激涕零……”

“別賣了！”天佑公道：“被渾天氣了一肚子的火，沒地兒泄去！不過飯還是要吃，酒還是要喝，至於怎麼安排，就看你的了。”

守和尚道：“小和尚自當是極力結！”

我卻環顧四周，道：“麻煩大師找出一間靜室，晚輩要用。”

“令主小僧大師，愧不敢當！”守大師道：“請令主到我的住持室中吧。”

我點了點頭，然後看著衆人，逐一向天默公、天佑公、三爺爺陳漢昌、老爸求個方便，也對江靈、邵如昕道：“我想先去獨片刻。”

衆人自無不允之理。

我帶著天書，便去了住持室中。

關上房門，點上青燈，坐於團之上，重新攤開天書。

剛纔，在出來的路上，我開始想，我的天眼之所以看不出書中有字，或許不是因爲天書有假，而是因爲我心不靜的緣故。

三心二意了，心猿意馬了，自然就看不清楚了。

就好比一汪水，攪混了，水底有什麼，你本看不清楚，即便是你的眼睛再好，也看不清楚。

等水平靜下來，塵埃落定，水中有什麼，水底有什麼，你自是一目瞭然。

所以，我打算，找一個靜室，獨，然後全神貫注，心無旁騖地用天眼去看。

就這樣，先是屏氣凝神，五心朝天，端坐著養蓄銳，待到心神歸一，心地澄明，心燈熠熠之時，我重新翻開那天書。

第一頁，空白。

第二頁，空白。

第三頁、第四頁、第五頁……直到最後一頁，全都是空白的！

這一刻，也不知道是急躁，還是憤怒，心中一無明業火陡然竄起！

我盯著那書，幾乎目眥盡裂！

辛辛苦苦，戰戰兢兢，幾番垂死，不盡磋磨，到頭來，是這麼一個結果，我如何能承得住？

到底是天書有假，還是天眼名不副實？

天眼，我的天眼！

這不可能有假！

混沌境界的三魂之力，不是假的；一眼破消玲瓏的符，不是假的；單憑目法，便能擊潰無著子，不是假的；這天眼，讓我看到了陳丹聰的罡氣、無涯的煞氣，它怎麼可能是假的？

天書，天書，它不會是假的吧？

我捧著這書，手都有些哆嗦，金烏之宮守護了這麼多年，那錮之像是真的，數百年的滄桑也是真的，這書，在那錮之像中存在了幾百年，還有陳丹聰的魂力，無涯的符……這書，怎麼可能是假的？

可是，如果天眼是真的，天書也是真的，天眼卻看不到天書上的容，那問題究竟出在哪兒？

我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再來，再試，好事多磨。

重新平心靜氣，凝聚心神，然後再次打開書。

空白頁！空白頁！空白頁！

依舊全都是空白頁！

從頭到尾，沒有一個字！

我再試！

空白！

再試……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我從極端的憤怒，到異常的平靜，從異常的平靜到莫名的驚恐，從莫名的驚恐，又到近乎絕的崩潰，最終，我自己強迫自己不能再看這書了，因爲這樣下去，我遲早會歇斯底里，我會真的崩潰！

我從主持室裡走了出去。

出去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外面等我。

外面的天是昏暗的。

傍晚來臨的那種昏暗。

日薄西山的那種昏暗。

我有些暈，也有些涼。

每一個看我的人，本來的神，都有些異樣，當看見我出來時，先是略一驚喜，但瞬間之後，卻變得更加的異樣。

“元方哥，你不？”江靈第一句話，居然是問我不。

我稍稍愣了一下，道：“不啊。”

“不？”江靈還捧著一壺水。

“不啊。”

“五天四夜了。”老爸皺著眉頭道：“你五天四夜都沒有出來，也不吃喝，不，也不？”

“五天四夜！”我瞪大了眼睛看著老爸，老爸也驚詫地看著我：“你不知道？”

我搖了搖頭，道：“我還以爲，只過去了一個白天。”

邵如昕道：“陳元方，你是不是一直都沒有用軒轅八寶鑑？”

“用它幹什麼？”我詫異地看著邵如昕。

“照照你的樣子！”

我呆呆地把軒轅八寶鑑從懷中拿出，對著臉照去，剎那間，我悚然而驚！

鏡中之人，形銷骨立，兩腮深陷，麪皮蠟黃，額頭孤兀，唯有鬍鬚深長茂盛，兩眼晶亮卻茫然。

這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