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那晚從江予辦公室離開后,若緒花了很久的時間,才緩過勁兒來。
過去幾年里,若緒一直很努力地在向前走。無論是出國留學、新男友,還是回國工作,每一步都是經過深思慮過后,做出的人生選擇。
嘗試過談一場認真的,無奈結局并不盡如人意。漸漸的,疲憊的心臟變一盒冷卻的香爐,里面裝著燃燒后剩下的灰。
而江予突如其來的吻,讓奄奄一息的生命,重新散發出一熱度。心最的地方被喚醒了,又找回了十八九歲的年紀里,一個人恨不得將自己燃燒殆盡的沖。
甚至以為他們可以重新開始。
只是,當頂燈亮起的那一瞬間,江予冷漠的眼睛,輕佻的語氣,讓若緒迅速意識到,即使那一刻握住男人手的不是自己,而是任何一位漂亮的單,他也許都會親吻對方。
若緒心底有說不出的失落。
原來,破鏡可以重圓,從來都只是謊話。
兩個星期后,恒一研發部就智創項目的進展召開會議。按理說來,會議由項目負責人李東生全權主持,江予原本不必出現。可他還是在百忙之中出兩小時的空擋,為了屋子里最早到場的那個。
夏院長團隊趕到的時候,離會議開始還剩下十分鐘的時間。走在最前頭的是穿著灰藍襯衫的張思遠,旁邊跟著一位戴眼鏡的年輕男人,是從未見過的生面孔。隊伍的后排跟著三個學生,每個人都帶了電腦包,其中某個男生的手里還抱著個很厚的文件袋。
江予不聲地審視了一圈,最后將目落在陌生男人的臉上:“這位是?”
張思遠介紹起來:“江總,這是我們學院的孫宜修老師,也是夏院長團隊的人。之前和我們一起做項目的程老師因為被指派了其它任務,跟智創有關的工作現在部分由孫老師負責。”
話音剛落下,一旁的孫老師便主向前一步,熱地做出握手的姿勢:“江總,您好。”
江予看了看張思遠,又看了看孫宜修,思緒有片刻離。直到面前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
氣氛變尷尬的前一秒,他回握住孫宜修的手,臉上擺出禮貌客套的笑容:“您好,以后還請孫老師多指教。”
第二天中午,若緒聽說了夏院長團隊和恒一研發部開會的消息。
會議進行了兩個小時,持續到了晚上六點。因為耽誤了和朋友的約飯,胡杉杉對此頗為不滿。
好在生很快就想開了,因為沒過多久,就發生了兩件好事。
一是胡杉杉剛剛修回的文章被確認接收,這意味著在學領域邁出了人生舉足輕重的一步;二是手機里收到了某銀行的易提醒,提示恒一集團發放的項目補助已經到賬,金額數目可觀。
激之余,午餐的外賣點了雙份的,并分給了若緒一個。
餐廳里,胡杉杉用干凈的筷子將夾在若緒的碗里,樂呵呵地說道,“程老師,這只您先將就一下,改天我再請您吃飯。如果不是您幫我修改了好幾,我的文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位審稿人的手上漂著呢。”若緒想要拒絕,可抵不過盛難卻:“吃飯還是算了吧,請我吃個倒是可以。”
吃飯的時候,若緒問起了智創項目的近況。胡杉杉想起頭天開會的場面,冷不丁說到:“對了,昨天聽說我們這邊換了孫老師負責的時候,集團那邊的人有點不高興。”
若緒問:“李經理說了什麼嗎?”
“不是李經理,是江總,我豆。”
若緒有些意外:“他怎麼了?”
胡杉杉低了嗓子:“也沒怎麼,就是氣氛有點不對。最后散會的時候,還說,希我們項目有一個穩定的、持之以恒的團隊。”
聽著胡杉杉的話,若緒陷了沉思。單從合作伙伴的角度看,對江予的不滿可以理解。不到半年的時間,項目的主要負責人之一更換了兩次,這是任何團隊領導都不希發生的事。
然而,在停電那晚過后,若緒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自然地跟他相下去。
也許江予有可以裝作無事發生的定力,但是沒有。
前段時間,恰好夏院長手中另一個重點項目需要有人負責,且跟若緒博士課題的領域相關,主提出來希承擔新項目。考慮到若緒手上的活兒太多,夏院長問過的意見之后,把恒一相關的工作給了別人。
更換研究組,意味著徹底斷了和江予的工作來往。若緒起初覺得悵然,可悵然之外,是一種由而外的輕松。
知道,如果視線范圍有那個人的存在,自己永遠也無法放下過去。
明明已經決定要向前看了。
自然基金申報結束后,若緒過了幾天清閑的日子。除了平時給學生們上課,大多數時間里都待在實驗室里,查查文獻,做點實驗,順便給那些養在辦公室窗臺的花花草草澆水施。生活優哉游哉的,好不愜意。
唯一中不足的,是馮佳薇會不時打來電話催促相親結婚這事。
經歷了紀云珩和江予失敗的撥,若緒心對二人世界的,已經迅速消退。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大概得花點時間養蓄銳,才能重拾對的信心。
于是,拿出了每次用來搪塞親媽的那句話:“我已經說了,我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
馮佳薇士聽完怒火中燒,搬出了家長細數鄰居家小孩優秀事跡的架勢:“你還真是不急?璐璐人家已經跟男朋友談婚論嫁了,一點兒也沒讓媽心。再看邊的人,哪一個不是走在你前面。簡怡已經結婚了,還有你那個上大學時候的天津室友,小孩都生出來了……”
若緒捕捉到最后一句,整個人當即愣住:“任小蓓生了?”
“生了,前天還在朋友圈里曬母子平安的照片。”
大三那年,任小蓓和蘇念來北嶼旅游時,借住在若緒的家里。馮佳薇趁那會兒加了兩位室友的微信。
若緒平時不刷朋友圈,偶爾還是從馮佳薇那里聽聞到朋友的近況。掛上電話后,翻看了任小蓓生完孩子后發布的狀態,立馬給對方轉了一個大紅包。
大學畢業之后,任小蓓保了本校的研,最后和男朋友余然共同留在北京工作。兩人在家里的資助下,在三環附近買了套兩居室。婚禮是去年辦的,若緒收到了邀請,不過因為那會兒人在國外,若緒只是讓大學同學幫忙隨了份禮。
記得剛上大學的時候,生們在寢室臥談會上猜測,誰會第一個結婚。任小蓓說自己男人緣差,肯定會被剩下來,沒想到竟了最早家的那個。
另一位室友蘇念如愿去國讀了PhD,去年進西雅圖的某互聯網公司。在家人的狂轟炸之下,依然堅強地保持著單。常年追星和嗑二次元CP極大地富了的神生活,讓覺得男人并非生活里的必需品。
至于當初被大家認為會最早結婚的張意純,并沒有跟的初男友徐辰修正果。生畢業后,隨徐辰回到了都。本以為兩人可以順利結婚生子,讓張意純沒想到的是,工作后的徐辰依舊桃花不斷。在他們的第六年,張意純痛下決心,跟對方徹底分手。
張意純分手那會兒,若緒跟對方已經有三四年沒有聯絡,是從本科同學口中,才得知那兩人分開的消息。
若緒給任小蓓發去問候,此時,對方正在彌補昨晚因為喂而缺失的睡眠。一個小時后,任小蓓回復:“是個胖妞,眼睛鼻子跟他爸一模一樣。我已經想好要努力斗,為長大后的整容手存小金庫了。”
說著,任小蓓還發來了孩子和父親同一個角度拍的照片。果然是親生的,父倆就連那雙半睜不睜的眼睛,看上去有種喜的相似。
若緒忍不住笑:“余然學長當初不也是攝影協會的四大會草之一嗎?”
“別提,直到現在我都懷疑是他自己散布的謠言。”
兩人開了幾句玩笑,沒過多久,任小蓓說孩子醒了,老公正在做飯,自己得去哄一會兒。聊天前人不忘叮囑了一句:“你也抓啊,我還等著還你禮金呢。”
若緒笑起來,打量著任小蓓發來的嬰兒照。突然意識到,到了某個時間點,邊的人跟約好了似的,紛紛開始結婚、生子。
這小半年有喜事的朋友,除了任小蓓,還有白洲。
白洲跟友往一年有余,兩人郎才貌,預計五月份會舉行訂婚宴。然而友的格沉靜斂,不喜張揚熱鬧,幾乎從不參加白洲的聚會,這導致很多白洲邊的朋友,都沒見過他友本尊。
眼看訂婚宴在即,白洲打算請一群朋友聚會,順便正式介紹未婚妻給大家認識,若緒也到了邀請。
剛開始,若緒對于是否赴邀這事搖擺不定。白洲帶未婚妻跟大家見面,江予必然會出席。自從經歷了那晚在恒一總部發生的事后,若緒至今還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那個人。
不去也似乎不太合適。
就在猶豫的時候,某天白汐打來電話,說起未來嫂子讓自己陪著去挑選家時,無意間提到了對方的全名。
白汐這次在電話里人,“蘇荷姐。”
以前也聽旁人提過白洲未婚妻,大家習慣地稱呼為阿荷,若緒也跟著大家一起這麼。第一次知道,白洲未婚妻的全名,蘇荷,跟他們開的酒吧,是同一個名字。
問題是,酒吧是八年前開的。
若緒非常意外,電話的后半段,忍不住問白汐:“蘇荷酒吧跟你嫂子有什麼關系?”
白汐不假思索地回答:“還不是我哥當年中二,把人的名字直接套在酒吧上,凹深人設。”
“你哥那時候就跟你嫂子認識了?”
白汐回答:“昂。他們倆是高中同學,這事我問過我哥,他太嚴了,一個字都不肯說。后來我跟方煜城打聽,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若緒認真地等待著下文。
“我哥高三跟人打賭,說兩個星期就能追上人家。結果真追到了,談了幾個月后,蘇荷姐知道了這事,那會兒爸生意失敗,一家人準備搬去北方,蘇荷姐直接就走了,連分手都沒跟我哥說。”
若緒聽完,有些唏噓,平時不會主八卦,對白洲過去的史不甚了解。也沒想到看起風輕云淡的白洲,還有一段這樣的過去。
“真是沒想到,你哥還是個癡種。”若緒忍住嘆。
“你可是抬舉他了,他這幾年換朋友換得?也就跟蘇荷姐在一起后收斂了而已。”
若緒琢磨著白汐的話,像是醍醐灌頂。
對于大部分人來說,多和癡,并不是兩個矛盾的選項。白洲如此,自己也是如此。
一轉眼便到了周日,是參加聚會的日子。
若緒算是早到的那一撥。在起居室里,見到了白洲的未婚妻蘇荷。人看個子小,臉微圓,是好看的娃娃臉。按照時間推算,和若緒的年齡差不多,如果不是穿著略顯風韻的白雪紡,說是個高中生,怕是也有人會相信。
之前聽到“蘇荷”這名字,若緒以為是風萬種、我見尤憐的人。事實上,人確實是人,可跟個頭一米八加的白洲站在一塊兒,總有種被拐了的錯覺。
白洲給兩人介紹的時候,蘇荷笑得很開朗,一雙大眼跟小鹿似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溫:“原來你就是若緒,經常聽阿洲和小汐提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