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縝也是巧從廊下路過,倘不是四寶這一嗓子,他還不一定能看見,見面帶訕然,他主問道:「你有何事?」
四寶眼睜睜地看著他背後靈異樣從後冒出來,等小心臟平順了才小心覷著他神,見他神淡然,也瞧不出什麼來,暗自嘀咕督主他老人家不會把自己忘了吧。
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四寶嗎!
吐槽歸吐槽,反應倒也不慢,把手裏一直牢牢攥著的傘遞還回去:「上回借您的傘一直沒還,我這心裏老是惦記著,想當面給您還回去。」
陸縝卻沒接那傘,似笑非笑:「不是安借給你的嗎?「
四寶面上一窘,厚著臉皮道:「還是您仁厚,多虧了您的吩咐了,當然也是安叔大方。」
安在後面聽的心裏一樂,也有人他叔啦!臭小子許你了嗎你就叔!
這油紙傘能擋大風擋大雪,分量也實在,四寶兩手托著油紙傘,託了會兒手臂就開始發,安手就想接過來,沒留神陸縝先他一步,手接過那傘,閑閑問道:「你還有別的事兒?」
四寶憋的腦子缺氧都沒憋出一個理由來,半晌才出一句:「沒別的了,就是想瞻仰瞻仰您。」
陸縝眼底掠過一笑影,哦了聲:「瞻仰不是給死人用的嗎?」
四寶腦子大概是真憋缺氧了:「那...參觀參觀?」
陸縝:「...」
哎了聲,反應極快地輕輕往自己上拍一下:「奴才笨,一見您那崇敬之就如滔滔江水連綿而出,歡喜的連話都不會說了,督主恕罪!」
為了不被拍死在沙灘上,安覺著自己的詞庫可能需要更新一下了,瞧這小詞一套一套的還。
四寶被自己給麻的神魂顛倒,突然下一涼,被油紙傘輕輕託了起來,陸縝語帶調笑:「你不是想參觀嗎?低著頭怎麼參觀?」
四寶沒想到他還有開玩笑的閑,認知又被刷新了一遍。他把傘隨手到安手裏:「出來回話。」
四寶把賬本子整理好,抱起來出了門,陸縝今兒換了常服,不過穿他上也格外清雅,他讓在邊跟著,隨意閑話幾句:「最近幾日可有看新的棋譜啊?」
最近差點沒被和嬪整出心理疾病來,哪裏有閑工夫琢磨別的。不過這話也不好直接說,潤了一下才道:「回您的話,最近事兒忙,各宮的貴人都催得,畢竟正事兒要,棋譜再好也只能暫放下了。」
陸縝哦了聲:「貴人都催的?」他皂靴踏在積雪上,發出咯吱的輕微響聲。
四寶估計他是又聽出來了,乾笑了一聲,不敢再耍小聰明。
陸縝確實不喜歡人在他面前掉鬼,不過見白白凈凈斯文靈秀的一張臉,就是耍小聰明也只讓人覺著分外靈,這時見不敢再說話,不自覺微皺了下眉,也默然了。
一行人並道出了東廠,四寶正琢磨著怎麼再起個話頭搭訕,人就已經出去準備分道兒走了,陸縝道:「既辦完了事兒,就先回去吧。」
四寶陡然生出一種吾命休矣的慨,一步三回頭地往監走,安斟酌了半晌才道:「督主,四寶這孩子...」
陸縝瞥他一眼,他立馬安分了。
四寶愁眉苦臉地回了監,一進去就覺著氣氛不大對,馮青松帶著幾個人站在廊下,一個妃嬪宮裏總管太監打扮的人站在院裏,兩邊竟有些對峙的意思。
腳步頓了一下,還是著頭皮往馮青松後一轉,就覺著總管太監目在上掃了幾圈,帶著不大明顯的惡意:「這就是你那乾兒子,果真水靈。」
他用絹子捂著咳了幾聲,背著手道:「娘娘瞧這孩子生的水靈,想把四寶調到長清宮伺候,就問問你肯不肯放人了。」
四寶一聽就知道是和嬪宮裏的人,這是準備把要到邊好生整治了?
其實和嬪也很鬱悶,本以為區區一小個太監,拉過去隨意杖斃也就完了,哪想到廢了這麼多周折,十三皇子還跟鬧了一場,人到現在卻還活蹦跳的,原本七分火氣也暴漲了十二分。
馮青松知道這時候一鬆口四寶就是個死,他也不是什麼捨己為人的人,但到底了近兩年也不分,這時只能客氣笑笑:「這孩子也就驢糞蛋兒外面,外面看著明,其實里蠢笨得很,也就只配在咱們監打打雜,就怕帶回去驚擾了和嬪娘娘,那就不了。」
總管太監臉往下一沉:「驚擾不驚擾的,還不是娘娘說了算,咱們當奴才的照著吩咐來也就是了,你還要違抗不?」
馮青松里火急火燎的,掩咳了聲拖延時間,等到總管太監面有不耐了,他才把心一橫:「那就真是不巧了,督主也看上了這孩子,想要過去伺候茶水,這可如何是好啊...」
總管太監並不信他鬼話,冷笑一聲:「我說老馮啊,你是越活越回去了!督主要人那咱們是不得要給幾分薄面,但你一開始怎麼不說清楚?現在再來說這話,是瞧我好糊弄,還是沒把和嬪娘娘放在眼裏?!」
馮青松現在也只想到再去安那邊通通路子,正再編幾句把話說圓了,遠遠就見監有人進來,定睛一看是東廠的人,手裏還捧著本書。
那人走進來眼睛先轉一圈,目隨即落在四寶上,把手裏的書遞給:「這是督主吩咐給你的,讓你好生看看,你準備準備,下午去東廠一趟。」
這神轉折來的措手不及,四寶愣了會兒才雙手捧著接過來,就見封皮上寫著《千層寶閣》四個字——是本絕版的棋譜。
怔忪完之後渾簡直猶如普照,脖子也不了,氣勢也起來了,故意往總管太監臉上掃了一圈,含著笑欠行禮:「替我謝謝督主他老人家。」
東廠的人把話和東西帶到就走了,雖然也沒多說什麼,但足以表明態度。
馮青松將眉一挑,和氣地笑了笑:「對不住和嬪娘娘了。」
就是皇后敢不敢不給那尊大佛的面子還兩說,反正和嬪肯定是得罪不起的,總管太監臉兒變得也快,一轉眼就是一副笑模樣:「哪有哪有,我一看這孩子就是有前程的,既然督主瞧上了,那娘娘想必也能諒,我這就回話去了。」
四寶眼看著他走人,把棋譜抱在懷裏長舒了口氣:「可算是得救了。」
馮青松也嘆道:「你小子,真是天生的好運道啊。」
四寶下午特意換了比較新的裳去了東廠里,下午陸縝果然在,不過還在給摺子批紅,袖著手規規矩矩地低頭等著。
本來以為陸縝沒覺察到了,卻不知道陸縝時不時瞧一眼,有這麼個水靈人兒在跟前伺候,看摺子看累了也能歇歇眼睛。
他罕見地生出一種從馮青松那裏把他的寶貝乾兒子搶過來的衝,不過這事兒實在是跌份兒,他也只是一想便掠過這一茬。
等把摺子批完,他照舊命人擺好棋盤,這回格外命人多擺了兩壺茶一盤子點心,輕描淡寫:「這回可該夠你吃喝了吧。」
一聽就知道他還記得上回把手到他茶碗上的事兒,不由得暗暗了把汗,乾笑道:「夠了夠了。」又照例拍一句馬屁:「看著您,就是不吃不喝心裏也舒坦。」
輕音語讓人不信都不行,陸縝不由抬眼瞧了瞧,總覺得這小子拍馬屁跟說話似的。
他也沒再多話,照例把白子推給,讓先行一步,這一場又是毫無意外的吊打,不過不同的是四寶不用喝茶解了,改抖了!
本來是想把手向那茶杯的,沒想到督主同時也手拿茶杯,兩人的手在半空中握,又不留神在人家的手背上了把...雖然督主沒說什麼,是再不敢拿了。
一開始還只是小幅度的抖,越往後頻率越快幅度越大,後面伺候的安都看不下去了,又怕驚擾陸縝下棋,重重地咳了聲,用拂塵在膝頭輕輕敲了一下。
四寶一下子老實了,不過也沒老實多久,又開始抖起了子,安正想給一下,就苦著臉扭過頭:「安叔,要不您把我按住吧?」
安心說你個小兔崽子還敢使喚起老子來了!正準備往後腦勺扇一掌,就見陸縝抬了抬眼皮看著他,他反應迅速地半道兒轉向,兩手牢牢地按住四寶的肩膀。
四寶這下終於不抖了,上半都開始晃了,跟了羊癲瘋似的!
安倒是給嚇住了:「四寶你怎麼了你?發羊癲瘋了?!」
四寶:「...沒,我這是病。QAQ」
抖起來自己都害怕,上輩子有一回被幾個舍友強行摁住,結果整個子都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差點被送到校醫院!
幸好這時候一盤棋也快下完了,陸縝落下最後一子便命人收了棋盤,倒也沒說什麼,回繼續看摺子了。
陸縝看摺子的時候不自覺抖了幾下,等反應過來才覺著不妥,放下摺子在屋裏轉了轉,這才回到原位板正坐了,著一雙長,強行抑抖的迷之衝。
安把這一幕盡收眼底,想到四寶抖那魔的場景,站著站著大也不由自主地跟著抖了起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忙扇了自己一掌。
四寶這小子,有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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