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吩咐人做了紅糖餑餑，我送幾個過來，四娘趁熱吃。”

喬毓心頭暖洋洋的，將那紅糖餑餑掰開，就嗅到裏邊甜津津的香味兒了，幸福滿滿的咬了一口，道：“真好吃！”

“四娘小時候就喜歡吃這個，”趙嬤嬤看這神態，眉宇間多了幾分回憶之，慈道：“那時候都是老夫人親自做的，隻是這會兒上了年紀，隻能將這些事給別人了……”

喬毓笑著接了下去：“這些不是阿娘做的，但對我的關之，卻一點都不比從前。”

趙嬤嬤歎道：“兒行千裏母擔憂，天下哪有不自己孩子的母親呢。”

喬毓沒見過不自己孩子的母親，卻見過將親兒子視如糞土的父親，想起現下不知何在的三弟趙德言，臉上的笑意微微斂去幾分。

趙嬤嬤沒注意到這神，又說了幾句，便回喬老夫人那兒去了，喬毓慢慢將麵前幾個紅糖餑餑吃完，裏邊兒是甜的，心裏頭卻泛著苦。

知道趙德言的結果，卻不知道那過程究竟如何，更不必說那所謂的結果隻是頡利可汗被忽悠瘸了，可沒說趙德言風風回到大唐，榮華富貴之不盡！

天氣一冷，人就不出門，長安繁華富麗尚且如此，更不必說塞北這樣的苦寒之地了，無論是邊民還是突厥人，都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裏，毫沒有出去兜個風的意思。

也是因此，兩下裏消息的傳達都到了直接影響，而喬毓心心念念、擔心不已的三弟趙德言，這會兒正坐在頡利可汗的王帳裏，饒有興致的轉著自己手裏的烤簽子。

“骨都林沒有來，對吧？”他看著麵沉的頡利可汗，語調輕快的道：“名義上的突厥共主，卻連底下的小部落族主都管束不了，也難怪突利一直對你奉違，屢有不敬……”

頡利可汗慢慢瞇起眼來，盯著他，語氣不善道：“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隻是覺得匪夷所思，”趙德言並不畏懼，坦然道：“大唐奉行的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主至高無上，統萬方，可你們突厥……”

他短促的笑了一聲，毫不掩飾自己的譏誚。

“我置不得突利，還置不得你這等唐朝降臣嗎？！”頡利可汗然大怒，摔杯道：“即刻將此人押下去，斬首示眾！”

左右衛兵旋即近前，押住趙德言肩膀，便將人往外拖拽，他也不怵，反倒笑道：“我以為可汗有變革求進之心，不想竟怯懦至此，罷罷罷，便當是我高估了你……”

“且慢！”頡利可汗止住衛兵，臉晴不定道：“突厥是引弓之民的後代，部族林立，如何能與大唐相較？我固然有意加以整改，卻也難以落實到實去。”

趙德言聽他語調遲疑，目中卻約閃過一抹貪婪與向往，便知此事已然定了五分，笑道：“可汗何必自輕？昔者秦孝公在時，秦國為六國所鄙，後者重用商鞅，變法圖新，而後方才有始皇帝掃六合，可汗雄心壯誌，焉知做不得秦孝公？”

頡利可汗早就向往大唐政，更向往如同唐天子一般臂指天下，莫不景從的權柄，現下這心思被人說中，不免意神搖，按照自己從漢人那兒聽來的舊例，起施禮道：“請先生教我！”

趙德言趕忙將他攙起，回禮道：“願為可汗效犬馬之勞！”

……

既是到了年關，朝廷也就這一整年的發展變化加以歸納，對於地方州郡長或賞或罰，不一而足。

就前兩年而言，貞觀三年無疑是變革最多，影響也最大的一年，好在最終的結果是圓滿的，任誰也說不出什麽怪話來。

皇帝登基之初，大唐甚至不到三百萬戶，人口也是剛破千萬，到貞觀二年，戶數升至四百萬，人口也到了一千五百萬，但到了貞觀三年，此前的善政發酵，又有政令補，戶數一舉突破五百五十萬，人口更是達到了兩千兩百萬！

百姓也是人，對於君主的善惡評定卻也簡單，能他們吃飽肚子的，就是明君，要是隔三差五還能吃頓的，那便是堯舜在世了。

想人吃飽肚子，那朝廷就要富足，有萬年那麽個瘋狂吸金的特區在，皇帝想窮都難，減免稅賦之餘，又削減百姓無償服徭役的時間，等到年底，為開民智，也是為了應對世家對於人才晉之道的把控，進一步推廣科舉，更令人在地方下設蒙學，教導讀書識字。

能吃飽，家裏能有餘財，不必忙於徭役，兒孫還能念書，百姓們無不對皇帝恩戴德，甚至有人在家中立了牌位供奉。

這是自發而為的行徑，並無地方吏督促迫，但正是因此，才更顯天子在民間所到的戴。

隻是有些奇怪的是，他們所供奉的皇帝牌位邊上，往往還有另一尊牌位在，上邊寫的不是別人，正是喬毓。

“這怎麽行呢！”史聽聞此事，直接炸了。

皇帝為仁君，被百姓供奉也就罷了，秦國夫人怎麽行？

是有功勳，但卻沒資格跟皇帝並列，別說是秦國夫人，即便是明德皇後，這麽做也過了！

史聞風而，便要上疏彈劾，奏疏還沒上去，就被同僚攔住了，神神道：“你沒聽說過嗎？”

史道：“聽說什麽？”

同僚道：“外邊兒都在瘋傳，說秦國夫人就是明德皇後的轉世，要不怎麽相貌一樣，又在明德皇後死後忽然冒出來了？！”

“荒唐！”史怒道：“人死怎能複生？真是無稽之談！”

“你自己想想，這事兒不怪嗎？”同僚道：“明德皇後過世前，可沒聽人說喬家還有個四娘，怎麽忽然就多了這麽個人？秦王跟晉王也就罷了，皇太子是儲君，見了都先行禮，侍立在側呢！”

史聽得遲疑起來，躊躇半晌，又覺得這事兒玄乎，看著同僚，皺眉道：“我怎麽覺得你個狗日的在誆我……”

不管怎麽著，這事兒在長安算是傳開了，皇帝既沒承認，也沒否認，折騰到了最後，也沒有史真的上疏，就此事發表過意見。

怎麽著就怎麽著吧。

新春前幾日，衛國公府的世子喬旬帶著妻小返回長安，隨行的是前不久出征吐穀渾的喬安，喬家人真正的湊齊了，四世同堂，著實人歆羨。

過年的時候，喬毓原本是想留在家裏的，卻被喬老夫人趕出去了：“到宮裏去吧。”

溫的拍了拍小兒的手，道：“你兩個哥哥陪著又有三娘在，我難道會孤單？倒是阿琰他們，大過年的親娘不在邊，不知要怎麽難過呢。”

喬毓聽母親這麽一說，也心疼起兒來，低頭應了一聲，算是定下了進宮過年的事兒。

太上皇人在宮外，他的諸多兒自然也是，好容易將這群掃把星趕出去，皇帝也沒有要迎回來的念頭，吩咐膳房備了膳食，自己一家六口呆在太極宮守歲。

年夜裏照舊有焰火飛天，五彩斑斕，極為絢爛，喬毓這是頭一次見，也不嫌冷，跟晉王和昭和公主待在外邊兒著脖子瞅，皇帝則坐在暖炕上，笑著跟皇太子和秦王說話。

午夜裏是要吃餃子的，自己手包幾個也很有意思，喬大錘那雙提刀的手幹不了這個，反倒是皇帝跟三個兒子早年就練出來了，挽著袖子搟皮兒、包餃子。

侍們討好那兩個小的，弄了好些竹進宮，點上之後就往外噴花朵似的煙花，很好看。

晉王要包餃子，沒空出去玩，昭和公主雖喜歡，卻有些畏懼這個，喬毓是坐不住的，見狀便點了香，撚著出去點信子。

皇帝聽見外邊兒劈裏啪啦一陣響，不住推窗去瞧，就見妻跟兩個竹似的，跳著高兒的左奔右跑，滿地積雪被炸得慘不忍睹。

他忍不住笑了，丟下三個勤勤懇懇包餃子的兒子，穿靴走了出去。

說來也巧，他在殿裏邊兒的時候，聽見外邊吵得不行，真出了門，卻安謐起來。

皇帝正覺詫異，便見角落裏一左一右跳出來兩個人，往他腳下丟了一串竹，怪笑著跑開了。

皇帝給嚇了一跳，趕蹦到一邊兒去，饒是如此，袍服下擺上也給炸出來幾個，他又好氣又好笑：“都過來！”

喬毓跟昭和公主一點也不怕，拉著手走過去，笑嘻嘻的看著他。·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皇帝板著臉道：“誰你們這麽幹的？都不是小孩子了，怎麽還這麽……”

他這話沒說完，脖子就被摟住了，喬毓親了他左臉一口，昭和公主親了他右臉一口，異口同聲道：“新年好呀！”

皇帝的心驟然間暖了，燈下看著們紅彤彤的麵頰，不知怎麽，忽然湧出幾分淚意來。

臂摟住這兩人，他忍住嚨間的哽咽，低聲道：“新年好。”

第125章甜

時辰臨近午夜，新的一年即將到來。

喬毓將最後幾個煙花點上,目視著它綻放出五六的花朵,伴隨著劈裏啪啦的脆響聲，敲響了新春的鼓點。

外邊兒積雪深深，自然也冷,呼出去的氣兒都是白的,下意識了自己凍僵了的臉頰,又忍不住笑了。

殿裏任勞任怨的兒子們已經包完餃子,皇太子與秦王低聲說笑，晉王則帶著三分炫耀的道：“母後快來看,我們包的多好看！”

喬毓隔著窗戶應了一聲，拉著昭和公主的手往裏邊兒走,皇帝跟在後邊兒，意態閑適。

或許真是鍛煉出來了，他們包的餃子還真是好看，端端正正的，那褶兒也齊整。

喬毓從香囊裏出三塊兒糖來,笑的送到幾個兒子裏去了，昭和公主眼的盯著母親看，喬毓便悄悄給也塞了一塊。

侍們將包好的餃子端走，另有人送了炕桌和瓜果糕點等細吃食來,簾外有宮人在溫酒，醇香的酒氣淡淡飄進殿中去。

喬毓跟皇帝在上首坐了，四個小的分列兩邊兒,一家六口親親熱熱的說了會兒話，便有侍從傳膳，送了年夜的菜肴與剛出鍋的餃子過來。

昭和公主最小，提了酒壺幫爹娘和哥哥們添酒，挨著倒了一圈兒，才到自己。

“真好，我好久沒這麽開心了！”大抵是因為殿裏火爐燒的旺，兩頰泛著健康的紅潤，舉杯道：“咱們一家人聚在一起，也不必說什麽虛話，平平安安，團團圓圓就是最大的幸事！”

去歲的年關，喬妍便不太好，兒們上不說什麽，心裏終究是不安的，再過兩月喬妍病逝，更不會有什麽好心，這會兒全家團聚，心裏如何不慨歡喜。

到了這等層次，人間的富貴榮華已經沒什麽吸引力，反倒是最簡單的平安團圓，更加能人心。

“說得好，”皇帝環視一周，舉杯笑道：“但願咱們來年平安順遂，也願大唐繁榮昌盛，國泰民安！”

一家人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