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人的國書上說，長寧臨終前想要歸葬京城？!”紀曉棠微微皺起了眉頭。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長寧是怎麼死的，以及是什麼時候死的，和秦震卻知道的非常清楚。長寧死了已經有一陣子了，北蠻那邊卻一直沒有給韓太后送來任何的消息。他們在這個時候送來這樣一份國書，不僅瞞了長寧的真正死因，還說長寧是剛剛亡故的，必定是有所圖謀。

“蠻人是不是要太后答應什麼事，然後才肯送回長寧的首？太后答應了嗎？”紀曉棠瞇起眼睛，略做思忖，立刻就問秦震。

“曉棠，又被你猜著了！”秦震就點頭。

北蠻人確實是提出了條件，而且還可以說是獅子大開口。

“這個卻不用猜，他們肯定是要東西。鎮山關軍田收，他們看著眼紅。要糧食肯定是第一件，還有金銀布帛，他們看著咱們的什麼東西都是好的!”紀曉棠冷笑。

“沒錯。”秦震再次點頭，“他們確實要糧食，要金銀布帛。可除了這些，他們還想要另外一樣。”

“我想，他們應該還沒有膽量想要咱們割地給他們吧。”紀曉棠看著秦震。

大秦自建國之後，與北蠻之間屢有衝突。大秦的姿態一直非常強，歷來是寸土不讓。長寧和親，只是爲了爭得一時的太平，以做息之機，而如今僅憑著長寧的首，北蠻應該不會異想天開，就要大秦的領土。

秦震也笑了。

“借給他們熊心豹子膽，他們也不敢做這樣的要求。他們要的是番糧的良種。”

紀曉棠這才恍然大悟。

北蠻都是遊牧部落聚居，不事農耕。且好劫掠，一旦有機會進到大秦的地界，從來都是涸澤而漁焚林而獵。如今卻學的聰明瞭，不僅要現的糧食，因爲知道番糧耐寒耐寒而且高產，竟然還想要番糧的良種。

番糧的良種是紀三老爺帶人冒著生命的危險，歷盡千辛萬苦。還憑了一點運氣。才從海外尋回來的。如今即便是在大秦的境，這番糧的良種還沒有全面的推廣開來。

國的番糧良種尚且不夠，哪裡還有富餘的給北蠻人。

而且。就算是有富餘的，也不能給他們。

“太后怎麼說？”紀曉棠就急著問秦震當時的形。

韓太后知道了長寧的死訊，且聽到了所謂的長寧臨終前的言，非常激。哭的幾乎暈厥了過去。清醒過來之後，韓太后就表示。一定要迎回長寧的骨，好好地安葬在皇陵。

秦震他們離開慈寧宮的時候，韓太后依舊在流淚。

而對於北蠻人所提出的條件，韓太后的意思就要答應。韓太后甚至表示。北蠻人要的金銀布帛，不用從國庫中~出，會拿出所有的私房來滿足北蠻人的條件。

金銀布帛韓太后可以從自己的私房中~出。甚至糧食也可以從的私產中~出，但是番糧的良種。卻並非是韓太后的私產。

韓太后手中也沒有番糧的良種。

紀曉棠聽了秦震的敘述，信念數轉，不由得發出一聲冷哼。

“只怕這件事，太后不能自己做主。”

秦震也這樣認爲。

韓太后已經不能夠一手遮天。就如同當年長寧和親的事一樣，權衡利弊，最後在朝廷衆臣的力之下，韓太后不得不讓步，親自安排長寧往北蠻和親。

如今也是一樣。

朝中的文武百不是傻~子，他們太清楚番糧良種的重要了。如果將番糧的良種給北蠻人，那無疑是親手遞了一把刀子給自己的敵人，而這個敵人狼子野心，一定會用這把刀子來對付他們。

韓太后和衆朝臣在這件事上，難免又要角力一番。

“王爺，你認爲，太后是真的要迎長寧的骨回來安葬嗎？”紀曉棠突然向秦震發問。

秦震的目幽深，看了紀曉棠片刻，角才微微翹~起。

“曉棠爲什麼會這麼問？”

紀曉棠會這樣問，已經地表示，並不相信韓太后是真的要迎長寧的骨回來安葬的。

“我只是覺得，以太后的心，即便是知道長寧死了傷心，也不會那般失態。”雖然並沒有親眼所見，但是依照秦震的敘述，紀曉棠覺得，韓太后的傷心表達的太過了。

韓太后絕不是那麼脆弱的人。

而且，北蠻是什麼樣的地方，韓太后是非常清楚的。長寧又是怎樣的，怎樣養尊優的長大，也同樣清楚。

韓太后那樣現實而且冷靜的人，在送長寧去和親的時候，就應該預料到會有今天。

當初爲了自己的權位，韓太后可以狠下心送走活生生的長寧，今天哪裡又會爲了接回長寧的首，而將關乎國家命運的良種送給蠻人呢。

韓太后心疼長寧不假，因爲長寧的死也會傷心。但是卻不是用事的人，不會做出這樣愚蠢的決定。

可韓太后不僅表現的傷心絕，還做出了那樣的表示，一定要迎長寧的骨回來。

紀曉棠認爲，韓太后這是在做戲。

“要將長寧的死最大的利益化！”紀曉棠一針見地指出。

這一陣子，經過與秦霖的較量，韓太后的勢力更不如從前了。在這種況下，如果繼續與朝臣們角力，只會越發的失去人心，削弱自己的力量。

可如今做出這樣的姿態來，卻會爲自己爭取到最大程度的同，讓朝臣們意識到，如今的的天下太平，是用最疼的親生兒還回來的。

等於朝臣們爭執過後，再做出決定，不迎長寧的骨回來，那就更是顧全大局。爲了這江山社稷，爲了這天下的百姓，做出了巨大的犧牲。

這樣一來，韓太后不僅會得到民，也會爭取到更多的朝臣支持。

“王爺以爲我的判斷如何？”紀曉棠笑著問秦震。

“曉棠，你算是看了太后這個人！”秦震笑。

“不管怎樣，這次北蠻人的如意算盤卻是要落空了。”

這一點。纔是最爲重要的。

而事的發展果然如紀曉棠所預料的那樣。韓太后聲勢浩大地要迎長寧的骨回來，卻並沒有像以往那樣，強勢地與衆朝臣衝突。

韓太后在朝堂上哭了兩次。罵了兩次，漸漸

漸地就出妥協的跡象來，接下來，就只需要一個小小的臺階。就可以完的整個策劃，獲得深明大義、顧全大局的名。

然而。看清楚了韓太后的打算的，並不僅僅是秦震和紀曉棠。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京城中突然來了一夥行商。就是從這夥經常來往鎮山關的行商口中，傳出了長寧真正的死因。

長寧並不是在北蠻病死的。

長寧公主到和親。到了北蠻之後，不僅過的如魚得水，而且一顆心都向著了北蠻人。而且。還生出了野心，不甘心只做北蠻的王后。還想要北蠻兼併大秦，要整個天下都歸北蠻王所有，而就是那麼母儀天下的人。

長寧不僅有野心，還將的野心付諸了行。

長寧帶著北蠻的兵馬想要借大秦公主的份，詐開鎮山關的關門，領著北蠻大軍長~驅~直~，奪取大秦的天下。

只是天不作，長寧帶著兵馬還沒有到鎮山關前，就在路上遇到了鎮山關將士的埋伏。

兩軍戰，長寧死在了軍之中。

北蠻人搶回了長寧的首，並瞞了長寧的死訊，直到現在，才送來國書，謊造長寧的死因和臨終言，想要敲詐大秦一筆。

這些傳言先是在街頭巷尾，很快就流傳開來，並傳到了衆朝臣以及韓太后和隆慶帝的耳朵裡。

傳言實在太過真，很多事若非當事人親眼所見，本就無從知道。

而且，因爲祁佑年經常會送戰報回來，傳言中的日期和地點正好能夠與祁佑年的某次戰報重合。

那一次，鎮山關的將士巡邊，湊巧遇到一北蠻打算襲鎮山關的軍隊，兩軍戰，鎮山關的將士擊退了北蠻的軍隊，卻也有很多的死傷。

據祁佑年的戰報，那一次是北蠻數次擾中，規模最大，也是最爲危險的一次。

長寧就是死於那場遭遇戰中的。

長寧如果真是病死在北蠻，就是爲了大秦的江山社稷和百姓的平安而死的，可若是帶著北蠻的軍隊意圖要詐開鎮山關的關門，那麼就是叛國而死。

這樣的長寧，本就不再是大秦的公主，而是恥辱的罪人。

這天下最嚴重的罪行，莫過於謀反叛國了，那是要誅九族的。

韓太后自然知道事的嚴重，雖表面上裝作毫不知，私底下卻立刻採取了行。一面讓人去平息傳言，一面卻又讓人打探，將傳言的所有細節都打聽清楚了。

知道了全部的細節之後，韓太后更加坐不住。

以韓太后的明，當然也看出來，那傳言絕非空來風。而以對長寧的瞭解，也知道，長寧是確實能夠做出那種事的人。

韓太后做了一個決定，暗中排遣使者去了鎮山關。

要查清長寧的真正死因。

派出去的使者日夜兼程，很快就回來了，不僅帶回來一封祁佑年的信，還帶回來一條染的裾。

“……元帥按照太后娘娘的指示，和屬下一同往那地方去查看……，雖然已經過了很久，可是還能看到當時留下來的痕跡。……這裾就是在那附近一山窪發現的……”

韓太后沒有看信，而是先將裾抓在了手裡。

韓太后的手有些發抖。

長寧的嫁妝是帶著人親手準備的，尤其是給長寧準備的四季裳，幾乎是每一件都看過。在的記憶中，長寧正好有一條這樣的子。

韓太后抖著手將裾展開，大~片的跡已經乾涸發黑，但是在這樣的污跡下，依舊可以分辨出子上本來的紋樣。

那百鳥朝的刺繡，是宮中的手藝，裾所用的布料，也是造的無疑，而且還是下令江南織造專門爲長寧所定製的。

這確實是長寧的子。

長寧的子怎麼會到了戰場上，又怎麼會染上了這大~片的污？

答案已經自己浮出了水面！

韓太后的手一鬆，子一片癱。癱坐了半晌，兩隻眼睛才重新有了焦距，慢慢地回過神來。又過了片刻，纔有力氣拿起祁佑年的信，打開來看了。

轉天的大朝會上，羣臣還準備又要應付韓太后的哭鬧，可韓太后卻讓他們大吃了一驚。

韓太后聲稱，是因爲心的兒長寧的死，而一時糊塗了，差點兒就上了北蠻人的當。韓太后表示，長寧生可以爲了大秦的江山和百姓去北蠻和親，死了之後，更不可能會讓大秦的江山和百姓因爲而到損失。

北蠻國書中所謂長寧的言，一定是北蠻人僞造的！

韓太后不僅不打算答應北蠻國書中的任何要求，也並不打算迎回長寧的骨。

長寧既然已經是北蠻王的王后，那麼就該葬在北蠻，與等待他日與北蠻王合葬。

韓太后還將北蠻的使者召喚上殿，當庭說明了自己的意思，並責令使者即日離開京城。

“……太后讓他們一定要按照禮儀安葬長寧，否則大秦不會跟他們善罷甘休……”煕春堂上房，秦震將當時的景繪聲繪地說給紀曉棠聽。

紀曉棠的懷中抱著煊兒，聽的也是津津有味。

“太后果然明老道，轉的這樣快，這樣彩！”紀曉棠不由得讚歎道。

煊兒適時地吐了個口水泡出來，似乎是在贊同他娘~親的話一般。

“肅王一定非常惱火。”紀曉棠拿起潔白的布帕子，輕輕地給煊兒了，然後才擡起頭來，輕笑著說道。

秦霖先後兩次佈局，都因爲韓太后應變及時，而化解了開來。

因爲韓太后在朝堂上的表現彩，如今朝臣們也沒有心思去追查長寧死亡的真~相了，韓太后又混過了這一關，而且還贏得了不民和不明真~相的朝臣的支持。

而在街頭巷尾，因爲韓太后的重手打，關於長寧的那些傳言也慢慢消停了下來。

韓太后卻並沒有因此就放下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