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大街杏子衚衕口,停下一輛青帷馬車。
一個常隨模樣打扮的年輕人快步走到掛著「黎府」二字門匾的大門前,扣了扣門上的形銅環。
不大一會兒出來一個門子,目飛快把年輕人掃了個遍,客氣問道:「什麼事?」
當門子的都有一雙毒辣的眼,眼前的年輕人雖是下人打扮,可那氣勢比他見過的不公子都強,由此可知轎子裏的人定然非同一般。
年輕人不卑不,朗聲道:「我們先生送貴府三姑娘回家。」
「三姑娘?」門子一愣,下意識反問,「哪個三姑娘?」
年輕人同樣一愣:「這不是黎府?」
「是黎府啊。」
「你們府上的三姑娘沒有走丟嗎?」
門子像是被施了定咒,好一會兒猛然跳了起來:「啊,你等等!」
他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一陣風般沖了進去,邊跑邊喊:「三姑娘回來了!」
消息如了翅膀,很快傳遍黎府。
青松堂里,鄧老夫人吃了一驚:「三丫頭回來了?」
沉下臉,問前來稟告的人:「在哪兒呢?」
進來報信的婆子言又止:「還在大門口……門子說是由一位先生送回來的……」
「先生?」鄧老夫人然變,騰地站了起來,「那還不讓人進來!杵在外面丟人現眼呢!」
三丫頭竟然是被男人送回來的,以後——
鄧老夫人中氣翻騰,深深吸了一口氣才保持著不失態,吩咐道:「快去翰林院把大老爺回來!」
黎府上下一陣兵荒馬,門子得到吩咐,把側門打開:「請進來吧。」
青帷馬車沒有靜。
門子一臉疑。
站在馬車一側請示過的年輕常隨走過來,清清嚨開口道:「先生說,請府上老爺來接人。」
「大哥不是開玩笑吧?我們老爺上衙去了。再者說,就算大老爺在府上,哪有來門口接人的道理?請你家先生隨小的進去就是了。」
年輕常隨冷笑一聲:「貴府書香門第,我們先生千里迢迢送貴府姑娘回來,這就是貴府的待客之道?」
門子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道:「誰知道是不是來騙錢的啊。」
再者說,三姑娘失蹤多日,主子們想不想回來還難說呢,三姑娘本又是個貓嫌狗厭的……
他這樣想著,忽覺頭皮發麻,就見那年輕常隨冷著臉,目彷彿能把人穿了。
門子發,忙道:「小的再去稟告一下。」
「來人真這麼說?」等在客廳里的鄧老夫人沉著臉,讓人瞧不出喜怒,站起來道,「去大門口。」
並不是看不起人,無論三丫頭怎麼樣,人家能把人送回來,該有的謝意是不會的。只是原想著讓來人低調進府,省得引起四鄰八方的注意,不然三丫頭被男人送回來的消息傳揚開來,那名聲就更臭了。
對方這樣大張旗鼓,是什麼意思?
鄧老夫人抬腳匆匆往外走,才到門口迎面撞上一個婦人。
婦人二十八九歲的模樣,穿了件豆綠提花褙子,下著淺咖馬面,顯得姿窈窕,麗人。
「老夫人,是不是我的昭昭回來了?」婦人顯然是急匆匆趕來的,氣息急促,滿臉是淚,一把就揪住了鄧老夫人的袖不放。
鄧老夫人目沉沉從婦人揪著自己袖的那隻手上掃過。
俗!
老太太不聲回手:「何氏,你且莫急,三丫頭就在大門外,你隨我——」
話未說完,何氏已經一溜煙跑了。
鄧老夫人角了,又在心裏添了「無禮」二字。
何氏提著子一口氣跑到大門口,惹得一路上遇到的僕從側目亦不在意,剛剛站穩就問:「姑娘在哪兒呢?」
察覺四鄰八方躲在不遠看熱鬧,門子了把冷汗,小聲道:「三姑娘在車上呢,大太太您——」
何氏繞過擋路的門子,奔到馬車前。
「夫人請留步!」兩名護衛步上前,擋住何氏不讓靠近馬車。
兩名護衛面容普通,可眉眼間的煞氣能把人退三丈。
何氏大驚:「你們是誰?不是說把我兒送回來了嗎?嘶——莫非是強盜,找上門來要贖金的?」
門子扶額。
馬車裏,李神醫眼神複雜問喬昭:「那真的是你娘?」
他這擺著架子想替小丫頭撐場子呢,好昭告世人小丫頭是白鬍子神醫送回來的,這位當娘的居然嚷嚷強盜上門要贖金?
這是生怕黎丫頭名聲太好吧?
喬昭一臉淡定頷首:「是親娘沒錯。」
小姑娘黎昭的記憶里,一直很嫌棄這位出不高的母親,認為是母親的出害被人瞧不起,對親娘一直冷冷淡淡的。喬昭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梳理黎昭的記憶,卻看得出來何氏對兒是真心疼的,就是……才智方面有些著急。
喬昭不由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的母親是真正的大家貴,時最多的是母親的嚴厲,偶爾才流出些許溫,等隨著祖父母常住后,那就更淡了。
「娘,我在呢。」李神醫攔著不讓喬昭掀起窗簾,就在馬車裏說了一聲。
何氏一愣,哽咽道:「昭昭,我的昭昭啊——」
再也顧不得護衛們散發的寒氣,就要去掀車門簾。
喬昭聽了,心中輕嘆。
的母親啊,從來沒有像何氏這樣,喊「我的昭昭」。
「何氏,你過來!」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傳進馬車裏,「老聽說先生送我孫回來,萬分激,還請先生府一敘。」
四周靜了靜,就連四鄰八舍都探頭踮腳盯著那輛青帷馬車。
一名年輕常隨上前挑開車簾,從中走出一位老者。
老者瞧著有六七十歲了,鬚髮皆白,腳卻很利落,下車后以審視的目打量著鄧老夫人。
看清老者模樣的瞬間,鄧老夫人大大鬆了口氣。
太好了,這位先生夠老,老得足以堵住四鄰八舍的!
很快又是人影一閃,從車裏跳出一個十四五歲的丫鬟來,不卑不向鄭老夫人行禮:「婢子阿珠,給老夫人請安,給大夫人請安。」
阿珠行完禮,轉出手:「姑娘,請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