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臺停車場在園區最邊緣地帶, 附近幾棟寫字樓還在施工中，四周只有寥寥幾盞臨時設置的路燈照明，其中還有一盞就跟要嗝屁了一樣要亮不亮的。

　兩人走了十幾分鐘才到, 雖然視野一片模糊，但偌大的地面只停了幾輛車，很方便尋找目標。

　隔著幾步的距離，令琛摁了車鑰匙上的開鎖鍵。

　祝溫書連忙加快腳步，跑過去拉開車門, 俯進去，果然在車座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機。

　就那麼彎著腰拿起手機，連忙打開看了眼。

　還好沒什麼急事, 只有幾個家長給留言關于作業的問題。

　祝溫書迅速瀏覽一遍，確認沒有需要立刻回復的消息，這才慢慢退出車廂，直起腰轉——

　晚風吹起的長發，拂過令琛近在咫尺的臉頰。

　在他眨眼的瞬息, 祝溫書腳步慌地退了一步，后背抵在門框上。

　不知道令琛居然靠得這麼近, 剛剛轉的作如果再快一點, 幾乎就要撞進他懷里。

　思及此，盯著眼前的令琛，心跳忽然很快。

　頭頂的路燈忽明忽暗，令琛覺那縷發好像拂到了他的結，有點。

　他別開臉，目追著柱里細小的飛蟲搖搖晃晃飄到上空, 沒說話。

　也沒。

　祝溫書被他的軀困在這個狹小的空間, 仰頭問：“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

　令琛聞言退了一步, 卻晃了晃手里的車鑰匙，“那我送你？”

　這哪兒合適啊。

　祝溫書立刻搖頭：“不用了，那麼多人等著你呢。”

　“噢，行。”

　令琛沒堅持，等祝溫書關上車門后，他也上了鎖。

　兩人掉頭離開停車場的路上，都沒說話。

　途中，收到高中同學鐘婭的消息。

　【鐘婭】：話說下周徐亮結婚，咱們隨多禮合適啊？

　【祝溫書】：我其實也沒想好……你之前一般隨多？

　【鐘婭】：我這也是第一次參加自己同學的婚禮，不知道該怎麼搞啊。

　【鐘婭】：給多了我痛，給太了又怕不合適。

　【鐘婭】：問問其他人怎麼打算的吧，唉，我還以為你有主意呢。

　祝溫書也糾結過這個問題。

　徐亮是們是為數不多還有聯系的高中同學，但也算不上特別好的朋友，只是他這人格特別活躍，跟誰都能打一片。

　所以三個月前他發來喜帖，祝溫書一看時間是周六，便答應去參加。

　只是臨近好日子了，沒經驗，不知道該給多大的紅包。

　至于問問別的同學……

　祝溫書想起自己旁的人，突然看了他一眼。

　“徐亮下周就要結婚了，邀請你了嗎？”

　令琛忽然抬眼，有一錯愕。

　只是祝溫書不知他這錯愕，是因為徐亮要結婚了，還是他本想不起這個人。

　令琛：“沒。”

　“噢……”

　祝溫書一開始有點意外。

　畢竟在印象中，徐亮當年也是教室后排釘子戶，好像還跟令琛當過一段時間的同桌，算是唯一跟他走得比較近的人。

　所以以為以徐亮的格，應該會邀請令琛。

　不過轉念一想，徐亮再活躍，也是年人，擁有正常人的思維——

　當你一個算不上特別好的同學飛黃騰達了大明星后，隔了好幾年，地去邀請人家參加婚禮。

　多有點結的味道。

　反正換祝溫書，是做不到的。

　只是當著令琛本人的面說起這種事，還是有點尷尬。

　低聲找補：“其實現在還在聯系的同學也不多了，有空去的也就幾個人，連一桌都湊不齊。”

　-

　送祝溫書到門口坐上出租車后，令琛拍了張車牌號。

　轉回琴房的路上，他握著手機，思緒隨著夜風吹。

　突然，他又打開那個早就沒用的Q|Q。

　搜了搜“徐亮”的名字，跳出一個聯系人。

　打開對話框，令琛愣了愣，還真給他發過消息。

　兩年前。

　【徐亮】：在嗎？

　再往上翻，四年前還有記錄。

　徐亮給他發了一張截圖，容是一個娛樂博主的博文，有人匿名投稿，自稱是令琛高中同學，說了他一堆壞話。

　徐亮披著大號上場，曬了自己的畢業證，以證明自己是令琛同學，然后口吐芬芳妙語連珠罵了投稿人一百多字，然后總結：他媽把互聯網當做造謠的圣地，令琛高中的時候是個很好的人，別讓我知道你是誰！

　只可惜他這條評論被淹沒在當時的罵聲里，只有零落一兩個點贊。

　在這張截圖下面，他還說了句話。

　【徐亮】：令琛你放心飛！兄弟永遠你！

　再往前，是五年前的記錄，那時令琛剛剛出道。

　【徐亮】：牛了你！沒想到你還有這才藝呢？早說哇，他媽的我每次校園藝節都去報名唱歌，你沒在心里笑話我吧？

　令琛又往上劃了劃，僅剩的最后兩條記錄，是高考結束那天。

　【徐亮】：你問兄弟做多久，心跳多久做多久！有朝一日我輝煌，帶著兄弟一起狂！

　【徐亮】：大家都記住，青春不落幕，我們不散場！

　令琛：“……”

　他手指一撥，聊天框又回到兩年前那句“在嗎？”，然后打字回復。

　【c】：在。

　過了許久，令琛已經回到了琴房，Q|Q彈出消息。

　【徐亮】：？

　阿哲他們見令琛這麼久才回來，全都齊刷刷地盯著他，八卦快把屋頂掀翻。

　令琛卻渾然不覺，蹬開礙眼的立式麥克風，坐到臺階上，玩起了手機。

　【c】：你找我什麼事。

　【徐亮】：……？

　【徐亮】：這我得想想。

　對話框輸很久，卻沒跳出一個字兒。

　最后是令琛先沒耐心了。

　【c】：最近怎麼樣？

　【徐亮】：？

　從他今晚發的問號數量來看，確實震驚了。

　【徐亮】：好的，馬上都要結婚了。

　【c】：恭喜。

　【徐亮】：哈哈謝謝啊，不知道你現在定居哪里，畢業后也沒見過了，有時間的話來喝杯喜酒哈。

　徐亮發完這句之后便因手頭工作暫時放下了手機。

　他就是順提到了，禮貌一問，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令琛不可能過來。

　誰想幾分鐘后，他拿起手機再看——

　【c】：好。

　【c】：哪天？

　【徐亮】：？

　【c】：？

　【徐亮】：你給我發條語音過來，我看看你是不是被盜號了。

　令琛還真發了。

　“在那兒辦，周幾？”

　徐亮立刻發來電子請帖鏈接。

　令琛點進去看了會兒，確定了地方，再退出時，見徐亮又給他發了消息。

　【徐亮】：我想起來兩年前找你什麼事了。

　【c】：？

　其實當初徐亮發現令琛一直沒回消息后，也有自知之明，沒再打擾人家。

　只是他還是時不時在朋友面前顯擺，說自己是令琛的同學。比如他現在的老婆，就是聽說他是令琛的同學，主加了他微信跟他打聽令琛高中的事。

　他當時還有在人面前吹牛的壞習慣，沒忍住就說自己跟令琛關系很鐵，誰知人家問他能不能要個簽名照之類的。

　牛都吹出去了，徐亮下不來臺，便又來給令琛發消息，只可惜還是沒等到回復。

　這事兒害他丟了面子，當初耿耿于懷呢，所以也沒徹底忘記。

　【徐亮】：我老婆是你來著，當時想找你要張簽名照。

　令琛正想說沒問題——

　【徐亮】：不過你放心！已經了！婚禮現場不會做出瘋狂的事！我也會保的哈哈！

　【c】：？

　【徐亮】：那就……下周六見？

　【c】：嗯。

　-

　祝溫書剛到家，便被徐亮拉進一個群里。

　【徐亮】：嘿嘿！婚禮現場有神重磅嘉賓！

　幾十個人的群，不用祝溫書打字，就有好幾個人問是誰。

　【徐亮】：嘿嘿，我不說。

　【徐亮】：到時候嚇死你們！

　【徐亮】：我的婚禮絕對讓你們可以吹一輩子牛！

　看見他這麼說，其實祝溫書心里有了一個答案，但又覺得不可思議。

　明明才問過的，令琛說徐亮沒有邀請他。

　心里揣著疑慮，祝溫書把手機放到鞋柜上，想著要不要問一下令琛。

　正好這時，語音通話鈴聲響起。

　祝溫書直覺是令琛打來的。

　拿起一看，果然是他。

　“喂？”

　祝溫書換好鞋，往房間走，“怎麼啦？”

　令琛：“你到家沒？”

　“到了。”

　祝溫書推開房間門，“正想跟你報個平安呢，你就打電話過來了。”

　令琛“嗯”了聲。

　祝溫書看了眼時間，問：“那……沒事我就先去洗漱了？”

　“等會兒。”

　令琛突然開口，“徐亮的婚禮，禮金怎麼給？”

　“還真是你啊？”

　祝溫書笑，“我看徐亮拉了個群說有神重磅嘉賓，我還想有什麼嘉賓能比你重磅。”

　令琛：“……”

　“不過禮金這個，我其實也不太清楚，我路上跟我媽聊了下。”

　祝溫書想了想令琛的收況，委婉地說，“那個……著名學者伊奧說過，我們吃多飯不在于我們有多米，我們有多米不在于我們種了多地。”

　令琛：“所以？”

　“就是……你也不要給太多，會給人家力的。”

　祝溫書下外套，順手掛在門后，“以后咱們結婚辦婚禮，人家是要還回來的。”

　電話那頭，令琛沉默了許久。

　祝溫書等了一會兒沒聽到聲音，先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順說的什麼話。

　瞪大眼，剛想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哦。”令琛淡聲說，“那我跟你給一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