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錮此別不逢，余生陌路。

　“曹海”二字一出, 陸徜便明顯覺到明舒氣息起了變化。

　攥起了拳頭，卻仍極力克制著，冷道：“好端端你扯曹將軍做什麼？又何時在水仙庵外聽到曹海名字了？若是我聽到, 為何不告訴你們？”

　“明舒, 你不必在我面前裝出若無其事，也不必騙。”陸徜回答道。以他對明舒了解，本瞞不過他眼, 況且他早就懷疑曹海了。

　“唐離以周秀清威脅時，曾經對我說過, 你已刀懸在頭境危險，足以證明兇手離你很近。”若不是因為這一句話，他當時也不至于草木皆兵，“雖然我也曾懷疑過這些是唐離故弄玄虛，但后來發生事卻一樁樁一件件印證了唐離的說法。”

　明舒不語, 別開頭去看著遠空一點點暗沉天『』，耳邊只有陸徜聲音。

　“暗中調查周秀清事, 除了親信知道外別無他人，就連魏叔都不清楚, 暗殺周秀清人又如何得知我安排？從那天況來看, 對方應該是跟蹤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找準機會下手，并非臨時起意。這個人, 要麼是我人, 要麼……就藏在我們周圍, 可以竊取到我們的談話與所有安排，才能如此準暗殺。人是魏叔給，每個人份背景均可查，事發之后也調查過他們每個人, 出叛徒可能『』極低，換言之，此人極有可能是藏在我們邊的某個人，且地位應該不低。”

　陸徜站在后，一字一句分析道。

　“同一天，還有禪臺的那把火。那日禪臺附近所有人手均是衛軍事先排查『』底過，哪怕是豫王也只能在禪臺上手腳，不可能把人安『』進來，關要外人更不可能混。但那天晚上，有個例外。你和曹海因為唐離之事，后來進來了，不是嗎？查過，魏叔帶你去見三殿下時，曹海留在禪臺西側的閣樓上。那閣樓原是魏叔那天用來居監守全場之地，上去查看過，從那里可以直接看到禪臺的階梯口。換言之，他可以一眼看到你登上禪臺。”

　所有人都以為禪臺的火就算有詐，也是針對三皇子，卻忽略了明舒當時也攀上禪臺。

　起火的位置，更靠近明舒那側。

　陸徜在明舒醒來后的第二天清晨，特地去禪臺四周重新查看過現場，也登上了禪臺西側的閣樓。

　那個位置，能輕易窺握全局。

　明舒日常出皆有人保護，又住在魏卓府邸中，平日想向手很難得手，所以那天曹海逮到機會便不肯放過，或以石塊為暗隔空下手，借僧人之手造意外失火。

　“那時你記憶尚未恢復，他幾次三番試探你離魂癥，生恐你聽到些什麼會想起來，所以除了周秀清以外，你亦是他想滅口的對象之一。”

　陸徜越說語速越快：“還有仕才。仕才在赴京途中不明不白自縊而亡，只留下一封認罪書承認所有罪行，如今再與后面這兩樁事結合來看，你不覺得很巧嗎？曹海正是負責押送仕才進京的人，他要神不知鬼不覺地下手，脅迫高仕才認罪自縊，這一點也不困難。”

　陸徜拉過明舒，讓面向自己，繼續道：“你也看過卷宗，第一次結案時，府就上報，山匪已被剿滅，匪首在圍剿中被擊殺。剿滅山匪，擊殺匪首頭目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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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軍？還是江寧廂軍！直接曹海指揮。這一切，你難道就不覺得巧合？”

　仕才死、周秀清死、匪首死乃至明舒危險，都和曹海有著直接亦或間接關聯。

　這世上哪有這麼湊巧的事？

　“再論，仕才只是江寧通判，一介文，何來的本事在江寧黑白兩道通吃？又如何培植私兵，私鑄兵？分明是有人與他暗中勾結，利益互授。那曹海是何許人？江寧廂軍統領，麾下上萬兵馬，雖然隸屬軍，位次殿帥，但在地方卻也是稱霸一方的土皇帝。地方廂軍由流民招安為兵，編制在軍之下，可如果曹海別有居心，要想養兵私用……山匪，就是最易掩人耳目的私軍，要麼勾結合作，要麼直接由他供養他所用。”

　如果另一個兇手是曹海，那一切就都能說通。

　這本是樁地方文武互相勾結掠劫富銀之案，山匪不過是個幌子。仕才求仕途，只要江寧知府落馬，他就能為江寧一把手，而曹海求財養兵，與高仕才合作，盯上人丁單薄簡家，其中又有周秀清從中出賣簡家，只要偽裝山匪城劫殺，事之后江寧員必將因此下馬一大批，仕才便能順理章頂上，而他們也只要假裝剿匪，再找幾個替罪羔羊將此案了結，又有誰會追究其中貓膩？

　但糟糕就糟糕在簡家獨在水仙庵聽到高仕才和周秀清對話后失蹤了——因為失蹤，引發仕才恐慌，他們并不清楚明舒聽到了什麼，也法斷定明舒會不會回來告發，只能等。

　這一等，先等到的是豫王和唐離。最初唐離應該與他們一樣，以為真兇只有與周秀清通『』的仕才，所以只向仕才『』明舒人在汴京的消息，引發他狗急跳墻滅口，曝『』了更多線索，『』得曹海不得不親自出手。

　又那麼剛好，魏卓向圣人推薦由他押送仕才赴京，曹海就這麼名正言順進了汴京，將仕才、周秀清通通滅了口。

　“是曹海又如何？”明舒終于開口，“就算全天下人都知道是他，沒有證據，也一樣無法將他定罪。”

　哪怕他們猜到了，又如何。

　這個案子里所有重要證人全死了，剩下那些都無法指證曹海，即便是明舒在水仙庵從仕才和周秀清里聽到曹海名字，也法做為證據——沒有親眼看到曹海，除了已死對證那對狗男說過話以外，拿不出其它更充分證據，到了公堂之上，曹海完全能夠反駁。的證詞，本不足定曹海罪，卻會草驚蛇。

　當然不能說，不止不能說，還必需裝得若無其事般與這個殺父滅門的仇人虛于委蛇、有說有。每對曹海一次，心里愧疚與痛苦就深一分……

　簡家滿門三十七口人命，恨不得生啖其，活剮其骨。

　可只有曹海相信記憶恢復，相信并沒在水仙庵里聽到他名字，他才能暫時放心，才會真正回江寧……即便只是短暫安全，他也許仍要滅口，但這一點點的時間，已經是給自己爭取到的最有利條件了。

　“法定罪只是暫時的，既然知道了是誰，們就能順藤『』瓜，總能發現蛛馬跡將他繩之以法。”陸徜手拭過微紅的眸。

　閉了閉眼，并沒流淚。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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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久？一年？兩年？可我不想等了……一刻都不想！”

　“那你想如何？”陸徜指停在頰側輕輕挲，溫安。

　“不想如何，只想回去。”明舒卻陡然用力揮開他手，拒絕他溫。

　“陪你。”陸徜依舊是同一句話。

　“不必。陸大人，救命之恩與這大

　半年的照顧，會銘記于心，但是簡家的事，事，通通與你關，用不著你管。”明舒退開半步，與他劃下界限，“知道你心中所思，但從你在江寧說清那日起，心中就再沒你這個人，你別自作，這輩子都不會嫁你！你若愿意，仍可視你如兄，你若不愿，那便如當日那般。”

　當日那般……此別不逢，余生陌路。

　絕之言，落地如石。

　每說一字，陸徜便覺心臟如針刺一下，漸漸被刺千瘡百孔，痛到呼吸都困難。

　江寧分別那天，是不是也和他現在一樣？

　“你心于我，話可說……但是明舒……”他頓了頓，這話開頭有些艱難，但后半句卻是斬釘截鐵，“是我把你帶到汴京的，也必定將你平平安安送回江寧。”

　“陸徜！”明舒眉心擰，急得直呼其名，“說了事與你關，你為何還要死纏爛？”

　陸徜同樣冷下臉來，不容置喙道：“你不必再說，不會讓你一個人回去。回江寧事馬上安排，最快五天后就能。”

　明舒倒口氣，忍不住拽住他袖：“說了不用你陪！”

　陸徜反手一握，攥住的手，忽傾將抵在廊柱之上，眼眸仿如噬人般盯著，沉聲道：“這件事，沒得商量！”

　他氣息，如同火焰，又化作形爪牙，將人狠狠、錮。

　明舒從未見過他如此專橫霸道模樣，那些被他養抑下屬于從前陸徜戾氣傾泄，一時間讓怔住，等到回神要反駁時，他卻又忽然拉朝外走去，邊走邊喚人。

　“輕搖，從現在起，你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守在邊，不得離開半點，若出半點差子，唯你是問。”

　被他點到名輕搖詫異地從曾氏屋里跑到庭院，陸徜聲音卻沒停，繼續道：“會另外再派人不分晝夜守在你附近，你若要出門可以，先來找我。”

　這分明是要將模樣。

　明舒怒極：“陸徜，你是不是瘋了？”

　“你知道就好。”陸徜回頭冷道，目中已不余溫『』。

　“你沒資格管！”明舒氣到揚聲斥責。

　陸徜只是不理。

　院中所有下人都被二人這陣仗驚到，魏卓和曾氏也從屋里匆匆出來，站在庭院又驚又憂地看著他二人。曾氏心憂如焚，腳步踉蹌一下，眼圈泛紅道：“這是怎麼了？怎麼了……”

　魏卓見勢忙托住手腕扶住人，難得沖陸徜和明舒怒，沉下臉喝斥道：“你二人還要你們母親擔心到何等地步？”

　只這一句話，便讓陸徜與明舒都住了。

　陸徜松開手，明舒曾氏，又陸徜——

　不能，絕對不能讓陸徜陪著離開汴京。

　這一趟有去無回，要去的是臨安，而非江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