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夏長,秋收冬藏,世間萬匆匆過一歲。
明舒已過雙十,恰值碧玉年華。三年孝期到頭,除服換裳,褪盡悲苦。
“好快啊,一轉眼就過去三年,老了……”鏡前的人呢喃道。
剛沐完浴的姑娘,只穿著素里,披著滿頭長發坐在妝奩前,盯著鏡里照出的影像細細地看。
下好像尖了些,雙頰似乎沒三年前飽滿了,鼻梁倒依舊高,眼眸也沒怎變,就是眼角……湊近鏡面,去找那并不存的細紋。
這幾年到奔忙,擔子重,煩事多,總覺得自己要長皺紋。
還好,眼角與額頭都還平,皮像剝了皮的荔枝,水靈靈的。
滿意地自己的臉——不枉這三年費力保養。
服侍的小丫頭“噗呲”笑出聲:“娘子,你這是說的哪里話?這江寧縣再沒比你漂亮的姑娘了。外人見過你的人都打聽你的芳齡呢……”
“哦?他們怎麼說的?”明舒來了興趣。
“問你是不是剛過及笄,許了人家沒有。我說我們娘子今年芳齡十八,已經了人家,就等出了孝期完婚。問的那人可失落了,直道‘好好的仙兒,也不知要哪家的混蛋給糟蹋了去’……”
這是明舒三年間新收的侍,喚作青蟬。
明舒被逗樂了,即便知道青蟬恭維得夸張,還是心大好。
“就你甜,凈瞎說。”說話間拿起口脂抹上。
“我可沒瞎說,不信上外頭問問去,哪個不夸娘子貌比天仙?娘子今日怎麼突然提起這事來了?”青蟬邊替明舒挽發邊問道,可沒見主子說出過這樣不自信的話來。
簡家的大小姐,在江寧可是響當當的人,要容貌有容貌,要手段有手段,短短三年已經將簡家買賣做到京城,簡家的金更是風靡全汴京。
這樣的人,誰還管年歲幾何?
明舒本也不愁,只是不湊巧前段時間接到聞安來信,信里提了最近汴京城發生的兩樁大事。
一樁是儲君落定,三皇子正式主東宮,的另一位閨殷淑君,也隨之為太子妃。
另一樁,就是青蟬里那位要糟蹋仙的混蛋京述職了,因為政績出,階連晉三級,拜五品。果然如他所想得那般,歸京之時就是他仕途大展之期。
二十四歲,已經不能再稱年了。
一年半以前,明舒在章見過他一面,他長了些個頭,板更實了,上的棱角被藏起,人變得溫斂,不再有年時咄咄人的清傲。
如今過一年多,想必章的日子磨煉得他越發優秀。
他剛一京,就惹了幾出桃花債來。
什太傅的幺對他一見鐘,什貴妃的侄暗拋香帕……都不必親眼見到,也能想像出當時景。
雖然聞安信里也說了,他拒絕了皇帝的賜婚,拒絕了太傅的邀請,對哪家娘子都沒個笑,但明舒還是不痛快。
但這不痛快,自然不能對青蟬說。
拈酸吃醋不符合一貫形象。
“娘子!陸大人到了!”屋外忽然傳來一聲通傳。
青蟬當即驚道:“準姑爺這早就到了?”
明舒還沒梳妝打扮妥當呢。
“慌什?去把裳取來。”明舒輕斥一聲,穩穩坐在鏡前。
青蟬應了聲慌忙跑去桁架取,明舒這才捂了捂心——心臟跳得有些快。
這混蛋,來得這早做什?
————
陸徜是親自來下聘的,聘禮的隊伍跟著他從京城跋涉到江寧。
三書六禮,樣樣周全。
從汴京到江寧雖然相隔遙遙,但是簡家兒,自然要從簡家出嫁,即便繁瑣,他也要辦得漂亮,不能人指摘簡家兒。
簡家的大門打開,門里走出個紅小娘子。
明艷的容,張揚迷人的笑,比上見面時更了,看得陸徜一陣失神。
“陸大人?陸大人?”
站在旁邊的婆連喚兩聲,才把陸徜的魂神回,對面的明舒已經沖他無聲笑開。
那雙水汪汪的眼睛依舊會說話,滿眼都是促狹——“看傻眼了嗎?陸大人。”
他是被迷暈了,已許久不曾見過如此明的明舒。
“江寧的窮書生陸徜,自汴京攜聘歸來,特來求娶簡家大小姐簡明舒。小生必當傾余生之力,珍之,重之,敬之,之,至死不休。”
明舒看著門外著紅朝自己揖禮的青年,緩緩退開。
“還不來?”含笑道。
————
十日后,簡家嫁。
綿長的迎親隊伍上路,從江寧去往汴京。
五月,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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