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在外，自然不能與在家時相比，一切都要從簡。

不過好在這家客棧還算乾淨整潔。

許長安與表妹陳茵茵同宿一室。兩人簡單用膳，洗漱完畢，正要歇下，忽有一陣敲門聲響起。

打開門，只見門外站著熱爽朗的老闆娘：「兩位姑娘，還沒睡吧？這是那位小哥兒讓送來的，說是敷在手臂上，能好一些。」

許長安掃了一眼，見是鹽袋。輕輕咦了一聲，並沒有手去接。

方才胳膊酸痛，盡量沒有外顯，居然也有人注意到了？

陳茵茵好奇地問：「什麼手臂？哪個小哥兒？」

「就是你們的兄長啊，長得很英俊的那個。見姑娘累著手臂了，特意尋了這個，地讓我送來。說是怕你們睡下了，他進來不方便。」老闆娘眉梢眼角俱是笑意，「要我說，姑娘也是厲害，居然單手就把一個孩子給拎了起來……」

提到方才的事，陳茵茵恍然大悟，下意識看向表姐，關切地問：「表哥，你傷著手了麼？現在可好些了？」

「我沒事啊，好端端的。」許長安晃了一下胳膊，還胡轉了個圈兒，表示自己沒病。沖老闆娘笑笑：「老闆娘，辛苦你跑這一趟了，跟他說，我用不著。」

說著就要關門，老闆娘「誒誒」兩聲，眼睜睜看著門被關上。

輕飄飄嘆一口氣，老闆娘轉過，慢悠悠走了十來步，扭頭看向不遠樓梯口站著的年：「你聽到沒有？說用不著。」

他逆著而立，形在暗，臉上表看不分明。

不是別人，正是承志。

聽了老闆娘的話，他只輕輕「嗯」了一聲。

方才的對話，他約聽到了。但他不知道，拒絕是因為手臂無礙，還是因為他的緣故。

客棧的房間里，陳茵茵興緻跟表姐說己話：「表哥，是不是那個誰啊？我覺他好像細心啊，我都沒注意到你手臂痛……對了，那天後來怎麼樣了啊？我看你們今天也沒說話……你是不是打算……」

鮮出門，又與表哥同一室，難免有點小興，話比平時多了不。

然而許長安只瞧了一眼，回了兩個字：「睡覺。」

「表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陳茵茵不依。

許長安手，輕輕拍了拍表妹的手背，在其充滿期待的目中，緩緩說道：「明天還得趕路，乖。」

一個「乖」字讓陳茵茵沒了脾氣，雖然仍氣呼呼地鼓著臉頰，但還是聽話躺下。

一路車馬顛簸，到底是累了。

陳茵茵躺下不久就沉沉睡，許長安卻在睜著眼睛細細思索。今日滿打滿算也只活了一下手臂，他居然能察覺到，還特意找鹽袋，肯定是上了心的。

但是僅僅上心是不夠的，怎麼才能讓他從了以至於心甘願放棄嗣許家呢？

許長安腦海里突然閃現出吳富貴的提議，心頭莫名煩躁。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並不想用採用。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等再次睜開眼時，窗紙已經泛白了。

姐妹倆匆忙起梳洗，在房中用了早飯。

一行人收拾妥當后，才繼續上路。

行了約莫半個時辰，承志忽然揚手，令眾人停下。

許長安掀開車簾，揚聲問：「怎麼停下了？現在就要休息了嗎？」

有些奇怪，因為他們才出發沒多久，今天難得的有風，也不算太熱，比較適合趕路。

承志面容嚴肅，騎馬到馬車前，他低了聲音：「我懷疑後面有人在跟著我們。」

兩人都沒有提近幾日的事，彷彿那些不愉快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陳茵茵嚇了一跳，俏麗的臉龐唰的白了：「什麼人？跟，跟我們做什麼？」

許長安則向後看了過去，遠遠地能看到幾人幾騎，不不慢行著，是和許家這一行人相同的方向。

收回視線，許長安轉向承志，沉著問：「你確定？」

承志勒韁繩，認真回答：「從我們離開客棧開始，他們就跟在我們後面了，一直到這兒。他們只騎馬，不駕車，按理說應該在我們前頭才是，而不是始終落後於我們。」

許長安心想言之有理，口中卻道：「興許是同路不趕時間呢？要不，咱們先停一會兒，且看他們如何。」

「嗯。」承志點一點頭，讓眾人原地休息。

大家笑嘻嘻應了，或喝水、或納涼，甚是快活。

承志並沒有立刻去涼，他猶豫了一瞬，輕聲問：「你手臂真的不礙事麼？」

——他們方才論事，一本正經，毫無芥，他猜想可能在試著放下前事。

他心想，這樣也好，反正他們註定不可能了。維持表面的和睦也算不錯。

然而回應他的，是許長安一聲輕哂以及驟然放下的深藍車簾。

承志線抿，沒有再說話。

遭冷眼相待，不知道為什麼，他心失落之餘，竟有一說不清道不明的竊喜。

好像並沒有放下。

但這一點點欣喜很快就被酸楚與懊惱所取代。想這些做什麼呢？不是已經做好決定了嗎？

許家這一行人休息了約莫半刻鐘，後面那幾人幾騎終是追了上來，一路前行。

待他們走遠后，許長安才輕聲說道：「可能只是同路。不過出門在外，小心一些是對的。」

陳茵茵深以為然。

略作休整后，眾人重新上路。

到得第四日傍晚，他們終於到了安城。

此時天已晚，不好直接登門拜訪。是以他們先投宿客棧，打算次日清早再去陳家。

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還沒等他們，陳家的人就來客棧迎接了。

——此次安城之行，除了許家諸人，還有先時給陳茵茵送信的陳家下人，此番剛到安城，他就去陳家報信了。

來接人的是陳茵茵的二堂兄陳菘，十七八歲年紀，形高瘦，臉微青，眼下有一圈不甚明顯的黑。他穿了一寬大的藍錦袍，越發顯得裳空的。

不過人倒是極其熱：「你們也真是的，人都到安城了，還住客棧幹什麼？怎麼不到家裏去？倒教我們好等。」

許長安微覺驚訝，心想，果然人都會長大，此人比起小時候長進了不。

猶記得當年去陳家接表妹時，曾與這位陳菘有過一面之緣。當時這個人神鬱，惡言惡語，可不似現下這般爽利大方。

當然了，這跟關係不大，人往來自有承志應付。

承志略帶歉意地笑笑：「陳兄勿惱，實在是昨日太晚了，不好上門叨擾。」

「自家親戚，說什麼叨擾不叨擾？」陳菘擺了擺手，視線卻越過承志，看向後面的許長安。他眼睛微微瞇了一下，語調不自覺地變慢，「原來長安，真的是個娘啊……」

這語氣嚴格來說，也不算太輕浮，但許長安莫名地有些不舒服。心想，看走眼了，這人果然還和小時候一樣的惹人厭。

承志不喜歡這位陳公子的眼神，他雙眉蹙，不著痕跡地移了一下形，堪堪擋住了陳菘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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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