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無咎見楚攸寧過來,擺手讓抬著他的程安程佑停下。
今日的公主穿了藍白對襟窄袖齊腰襦,邊綉有銀花紋,看起來非常緻貴氣,頭上髮髻除了斜搭兩支髮釵,再無其他。公主似乎並不喜歡滿頭珠翠。
「公主可用過早膳了?」沈無咎問。
「剛吃完,你要邀請我吃的話改天吧。」末世可沒人會問吃了嗎?所以公主就認為這是在準備邀請吃飯。
楚攸寧看了眼沈無咎的臉,得到充分休息后,這臉倒是沒那麼糟糕了,就是這傷,一就廢。
沈無咎角克制著沒有上揚,「好,改日我與公主一同用膳。」
兩人進了前廳,廳里已經有個中年漢子坐立不安,見他們一進來,彷彿被針扎了般站起來,面惶恐。
中年漢子是上一任鎮國將軍帶的兵了,因傷解甲多年,但是作為軍人的氣概彷彿刻在骨子裏的,雖然是第一次見到新一代年輕俊的鎮國將軍,有些局促,但還是聲音洪亮地行禮。
「小人張二牛參見將軍!」張二牛跪地抱拳,哪怕只有一隻手。
沈無咎椅上前,用自己的手幫他完這個作,「免禮。」
張二牛又紅了眼眶,這一瞬間,所有擔心新的將軍不再管他們的不安,全都消失了。
「在府里歇得可好?」沈無咎關懷地問。
張二牛連連點頭,「多謝將軍掛懷,小人歇得很好。」
沈無咎點頭,「你不遠千里而來可是出了何事?」
說到這個,張二牛就局促了,「將軍,沈族長說要收回給我們種的地,把我們趕出沈家村,我們實在是沒法子了才商議著由小人上京來問問將軍府。」
他們也是沒法了,像他們這些傷殘的人哪怕解甲歸來也不家裏人待見,能被沈家安置到將軍老家無疑是幸運的。沒手沒腳他們還可以互相幫忙搭配著做活,只要能有口飯吃就能活下去,一幫人在一塊過活也不覺得孤寂。
這些年有鎮國將軍府的幫助倒也安穩,只是半個月前沈家族長突然改口要收回他們的田地房屋,不再給他們提供幫助,他們已經盡量不再麻煩鎮國將軍府,這次卻不得不厚著臉皮找上門。
沈無咎臉鐵青,差點又崩壞了傷口。
沈氏一族也是他鎮國將軍府提拔起來的,能發展定安縣的大村,與鎮國將軍府不無關係,不過才幾代,就已經腐朽這般了。養傷兵的田地是沈家特地撥出來的,將軍府還另外給族裏買了兩百畝地作為族田,之所以將傷兵安置在老家就是為了讓族人照顧著些,沒想到這麼快就翻臉無。
這次的事,應是忠順伯世子回京途中路過定安縣讓人做的,族裏人擔心殃及池魚,就急著要撇清關係。
楚攸寧一口喝盡碗裏的茶,呸出裏的茶葉,這個世界的人好像不喜歡喝水,只喜歡喝茶,茶的味道有點苦有點,不大喜歡。
的聲音引起沈無咎的注意,側首看去,正好看到用茶蓋遮掩,吐著小舌頭呸掉口中茶葉的樣子,心的怒火如水般退去。
別人喝茶是拿茶蓋撥去茶末,淺呷,倒好,昂頭就往裏倒。
張二牛以為是自己說的這事惹公主不快了,忐忑不安。
他其實前幾日就到京城了,只是沒想到剛好上將軍親,這麼大喜的日子不好上門尋晦氣,就在城外破廟待了兩日,直到昨日才不得不上門。
「公主可有何高見?」沈無咎問。
楚攸寧放下茶杯,「不就是沒地嗎?將軍府難道沒田產?」
這個出嫁的公主都有,將軍府這麼大的家沒理由沒有吧。
「將軍府自是有自己的莊子,但是這些人若是為將軍府做活會被認為是將軍府的家奴,難免落人口舌。沈家是想給他們一個安立命之所,再加上他們行不便,人管制反倒不妥。所以,曾祖父在老家劃了一大片田地用來安置這些人,他們可以量力而行,自力更生,顧及他們腳不便,便允族裏好,讓族人幫著照看一些。」
楚攸寧點點頭,在末世的老弱病殘有口吃的才不管不管制,傷不傷自尊,可這裏不是末世。
沈無咎見沒有疑問了,看向張二牛,「我派人送你回去,順便理此事。回去告訴其他人,且安心,只要鎮國將軍府沒倒,將軍府的承諾就一直在。」
「是!我們會好好種田,爭取能給戰場上的兄弟多攢點糧。」張二牛激得紅了眼眶。
這些年,他們有地,一人吃飽全家不,多餘的糧都給族裏送去邊關給沈家軍,有一點是一點,才不辜負鎮國將軍的這份厚恩。
沈無咎一怔,倒沒想到他們有這份心,只是這份心到沒到邊關就不知了。
……
送走張二牛,沈無咎回頭看到公主皺著秀眉,似乎在思索什麼大事,看慣了凡事於表面的率,突然會思索了,倒是有些不習慣。
「公主也看到了,將軍府如今的境地是不敷出,按理這家該由你管,只是大嫂不好將這個爛攤子給你。」沈無咎趁這個機會將管家權的事給說了。
楚攸寧擺手,「只要不扣我吃的,不管著我,誰管家我無所謂。」
這麼容易就滿足,看來嫂嫂們想多了,不過也是,短短一天的相,他能看得出來這位公主就是個不耐煩管后宅瑣事的人。
「不過,將軍府為什麼會那麼窮?」楚攸寧問。既然那些傷兵還能自力更生,就算需要救助也不至於掏空將軍府。
「公主,您不知道,戶部欠著沈家軍的糧餉不給,只能將軍府自掏腰包湊了。」
朝廷怕邊關將軍手握重兵造反,並不讓軍人屯田自給自足,而是由朝廷在靠近邊關的地方劃分田地,給養防軍,負責耕種的有犯罪流放過來的犯人,還有當地百姓,由朝廷派專人負責,所得出息經由上報戶部才能給邊防軍做糧草,而這人也擔著監軍之責。
這些年雁回關和綏國戰不斷,也給了一些人以糧草損耗過大,不出糧為由斷了沈家軍的糧餉,或者得到的都是發了霉的陳米。
程安覺得攸寧公主畢竟是公主,昨日的事他不知道詳,但是約聽說是因為公主得了陛下看重的關係,主子才能這麼快洗清罪名,倘若公主在陛下跟前提一,說不定戶部欠著久久不發的糧餉就會發下來了。
「程安!」沈無咎提高聲音呵斥,基於男人的自尊心理,他不願這些事讓公主知道,好似在跟公主示弱一般。
程安立即閉,眼睛卻是期待地盯著楚攸寧看。
殊不知楚攸寧著下,眼睛越來越亮,看向程安,「你說,戶部欠著咱家的糧食對吧?」
咱家……
這兩個字落沈無咎的心裏,翻了幾個滾,攪得一顆心都不得安寧。
程安小心翼翼看了眼自家主子,用力點頭,「不單是糧食,還有邊關戰士們的餉銀,也就是沈家軍夠忠心,幾年不發餉銀都沒事,換其他軍隊早造反了。」
楚攸寧拳掌,這個世界資雖然很多,但不能隨便搶,既然是的,那就別怪搶了。
嗯,公主嫁將軍府就默認將軍府的東西就是的,如今得知戶部欠了將軍府的糧食,可不就讓熱沸騰。在末世敢搶資的人早就了幾個迴了。
「公主,糧餉的事我會解決,你……」
「我給你弄來糧食,你把那把劍給我怎麼樣?」楚攸寧打斷他。在末世資為王,在這裏應該也是能通用的。
沈無咎心中一跳,「公主打算做什麼?」
「你別管,給不給。」
沈無咎:……突然覺得全有些熱,大概是昨日發熱還沒好全。
他無奈嘆息,「那把劍你不能。」
昨日還只是想看,今日變想了,明日是不是該開口說要了。
要是可以的話,楚攸寧自然是想要到手的,畢竟要是那把劍有可以吸收的能量,到時候那劍肯定得廢。
「就這麼說定了!」楚攸寧當沒聽到他拒絕,拍了下桌子,起就走。
沈無咎:……
沈無咎看著大步離開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隨即又肅起臉,思索非要看太啟劍的原因。哪怕他心裏已經無法再將和夢裏的那個公主聯想在一起,卻還得慎重,畢竟太啟劍牽扯太多。
難不聽到了太啟劍能代表鎮國將軍的話,想通過太啟劍控制沈家軍?
沈無咎搖搖頭,吩咐程安,「你跟上去保護公主。」
*
楚攸寧也不去逛街了,轉往府里的練武場去。練武場在府里的西邊,那裏放著很多兵,每日都有家兵拭維護。
風兒和金兒看到公主臉上掩飾不住的興,總覺得要有什麼事發生,相視一眼,步跟上去。公主的步子邁得也太快了。
楚攸寧到練武場的時候,看到歸哥兒那個小豆丁拿著把小木劍嘿嘿哈哈地揮舞,走過去握住小豆丁刺出去的木劍。
啪嗒!
木劍……斷了!
楚攸寧拿著斷在手裏的半截木劍,子僵。不是故意的,是這木劍太脆了,這小豆丁不會哭吧?
歸哥兒終於反應過來,張就哭,「哇嗚……母親說這是父親在我還在肚子裏的時候就給我做的。」
那完了!
楚攸寧像做錯事的小孩,心裏慌得一比,這麼有意義的劍被弄斷了。
「你別哭,我帶你去玩怎麼樣?」楚攸寧把手裏半截木劍塞回給小豆丁,認真彌補,沒哄過小孩啊。
歸哥兒的淚珠還掛在眼睫上,一聽公主嬸嬸要帶他去玩,瞬間忘了難過,「真,真的嗎?公主嬸嬸要帶歸哥兒去玩?」
「等著。」楚攸寧放下他,走到兵架前,從上面挑了把大長刀,扛在肩上,朝歸哥兒出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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