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得三十兩的好事,可不是天天有的,你可不要犯糊涂,三十兩,整整三十兩,可不是三文錢!”
“誰家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你這可是財神爺送錢上門。再說了,你家如今還欠著錢呢。現在大家忙著春耕,都還想不到要債,過幾天青黃不接的時候,都等著用錢呢。就說我家,等秧苗下去,我娘家侄子也要說親了,我還得準備禮錢。”
三叔婆威脅似地說了一通。
王氏卻悶聲不吭了。
看王氏沒靜,急眼了,“誰家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我家可沒你們闊氣,一兩銀子說不要就不要。哎喲喂,看著闊氣的呀,那你倒是先把我家的錢還了啊!”
“我……我盡快還你……”提到欠的錢,王氏的聲音弱了下去,“他叔婆,等下月,下月我織布賣了錢,就還你……”
“我呸……還要等下月?誰家不是等著用錢,三十兩都看不上……”
“這是姑娘家一輩子的事,那錢拿了喪良心。”王氏聲音雖然低,卻一點沒含糊。
三叔婆聽到“喪良心”三個字,只覺得王氏這是指著自己鼻子罵自己呢!一下跳了起來,開始還著要王氏還錢,著著里就沒把門了:“喪良心?你喪良心還麼?看看大力,誰不知道你家二郎……”
聽三叔婆在里面開罵,汐臉都漲紅了,王氏是為了自己而辱的。顧不得被們發現自己聽,咬牙起想要進門去。
沒有錢還債,挨罵的時候自己能擋前面也好。
沒等推門,邊上一個人影快步沖過來,比更快一步推開院門,人還沒進去,大嗓門吼了一句“你個老婆子,在這兒瞎什麼?”
這人從汐面前沖過去,汐看著依稀是個約莫五十來歲的男人,上一短褐,挽起,滿腳都是泥,看著是剛從秧田里出來的,腳上手上的爛泥都沒洗。
這人一進門,拖了三叔婆的胳膊往外推,“家中一堆活計不做,在外面瞎嚷什麼。再讓我聽到你胡咧咧,你滾回娘家去!”
三叔婆正罵到一半的話,被來人一拖一個趔趄,聽到來人聲音,所有的話直接堵在了嗓子里,訥訥想要解釋:“當家的,我……”
“昨兒你娘家嫂子來一趟,今兒你就來二郎家發什麼瘋?”三叔公的滿臉怒,眼睛一瞪。
他在家素有積威,三叔婆里嘟囔著不知道說了點什麼,聲音越來越低,最后一聲不吭了。
王氏被三叔公闖進來唬了一跳,看他一臉怒容地拉著三叔婆出去,生怕出事,連忙走到大門口,看到汐正站在院門外,二郎也在,正在稍遠幾步的路邊。
眼看三叔公還要罵,開口了一聲:“他叔公……”
三叔公想到這是在別人家房門口,又瞪了三叔婆一眼,“給我滾回家去做飯!”
三叔婆低聲應了一聲,轉往自家方向走了。
汐看這溫順小媳婦的樣子,忍不住看了三叔公一眼,沒想到這滿臉皺紋,看著就是個普通老農的三叔公,居然將老婆吃得死死的。
三叔公打發走了婆娘,看汐眼眶微紅地看著自己。王氏已經臉帶歉意地過來,“他叔公,您別怪叔婆了,欠的錢……”
“錢不急,你不要聽你嬸子胡咧咧,家里不等著錢用。”三叔公擺手打斷王氏的話,嘆了口氣,又轉頭對二郎說,“你叔婆那人,素日就是個糊涂瘋癲的,上沒有把門,說什麼你們都別跟一般見識,不理就是。”
這些話雖然是對著二郎說的,實際上卻是對王氏致歉了。只是他為了避嫌,不能跟王氏多說話,也怕自己說多了讓王氏堵心。
劉衡幾步走過來,向三叔公行了一禮,“三叔公,您這麼說就是折煞我們了。叔婆往日對我們多有照顧,我們激還來不及呢。”
“那就好。你是個好的,早些養好子去讀書,咱劉家幾代都是泥子,就盼著出個讀書人呢。”三叔公想拍拍二郎的肩,抬手一看自己兩手也全是泥,又訕訕地放下手。
他又對王氏說道,“二郎娘,你莫聽你嬸子胡說。你做的對,你嬸子是被人糊弄了,別跟一般見識。”
“謝謝叔公,叔婆也只是一時被人糊弄了,我們省得,本意是為我們好的。叔公,進屋喝口水吧。”
“不了,田里還趕著秧呢,我先走了。”三叔公來的快走的也快,沖劉衡擺手拒絕了他的挽留,轉往后山那方向的小路穿過去,往北走了。
王氏看汐背著背簍,提著畚箕,過來接了手上的畚箕,“走吧,回家吧。”
劉衡從墻角拿起鋤頭,也跟著進門。
汐看他腳上也沾了污泥,再一想三叔公來的那麼巧,自己在聽的時候劉衡也回來了,可能聽到三叔婆的話,才去把三叔公找來了結這事。
一想到自己聽被劉衡逮了個正著,又被王氏看見,極力想表現地自然些,跟往日一樣進門將背簍放到灶房門口,抬頭看了王氏一眼想說點什麼,看到的笑又很快低下頭,腦中思量著如何措辭。
王氏看心虛無措的樣子,嘆了一口氣,走到前拉住,抬手了的早上剛梳的丫髻,“汐兒,別怕。”
看著汐的雙手,這雙手因為在竹林拉枝葉,劃開了幾道口子,微微滲,一看就是勞作之后的手。
“你三叔婆有些話說的沒錯,那牛員外家的確是有錢人家。做娘的,總是想兒嫁個好人家,吃好的穿好的。可是,我以前在鎮上聽說過,牛家雖然有錢,但不是什麼厚道人家,在他家做長工的,吃都吃不飽,家里陳年谷子都發霉了,還舍不得拿出來給人吃。那牛員外為了多子多福,買過幾次人了,可他家太太厲害,后來聽說有些就被破席子一卷丟山里去了。這樣的人家,能是什麼好去?我怎麼能干這種推人進火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