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湯終于送來了。
令孟桃欣的是,送蛋湯的人是田雅蘭,既然在家,那麼等會就能喝到味的野湯了。
跟著田雅蘭一起來的,是一個周翠蓮的同村姑娘,小說里有出場多次,是田雅蘭的同學、狗子。
周翠蓮本是周大丫的堂姐妹,卻為了點蠅頭小利投靠田雅蘭,出賣堂姐妹周大丫的報,比如周大丫又做了什麼新裳,哪天去公社了,跟誰誰見面了,去掃盲班被哪個男知青送回家,兩人一路說說笑笑等,向田雅蘭告,能得到幾顆水果糖做為獎勵。
田雅蘭還會帶去公社玩——田家可是有單車的,去公社很方便,田老三田志高在省城鋼廠上班每月寄錢票回來,田家家境在臨水村屬于上層,田雅蘭吃的穿的都比其他姑娘要好,手頭上還有零花錢,去了公社必定請周翠蓮吃一碗鮮香熱辣的潑油米線,味又飽肚!
為了這些好,周翠蓮就是愿意追隨田雅蘭。
田雅蘭和周翠蓮把一碗蛋湯和一碗三合面糊糊、半個窩窩頭往桌上一放,催著孟桃花快吃,然后們兩個人就靠在木門邊肆無忌憚、咯咯笑著繼續聊天:
周翠蓮:“雅蘭,剛才你那樣懟孫玉堂,真是太過癮了,你把他寫的信扔還他,作比電影里的演員還有派頭,那颯爽英姿,漂亮極了!”
“咯咯咯!這算什麼?等我進城當了工人,會變得更漂亮我跟你說!我三哥給我安排的,我十一月份就去上班了,怎麼能讓孫玉堂拖我后?他不過就是個小知青,又回不了城,跟他玩玩而已,還當真了,傻子!”田雅蘭得意地甩一甩麻花辮。
“雅蘭你太有福氣了,你三哥真好,真有本事!”
“那當然!我告訴你,你先別告訴別人:我三哥升兒了,不僅要把我弄進廠,我四哥也準備進城里一個單位,說是以后能夠派去大城市進修學習那種;還有我大姐夫,也要去隔壁縣的一個糖廠了,已經辦好手續,這個月底就去上班,比我還先走;我大姐、二哥二嫂,將來也是要進城當工人的,我家老六老七,就更不用說了,前途明著呢!”
“我的老天爺!你們家祖墳冒青煙了,真是太好了,三哥這麼有本事,我好羨慕!雅蘭你進城以后,可不要忘記我啊!”
“咯咯咯……你放心,我會給你寫信,有好東西就寄點給你,你只管看住周大丫。誰讓搶風頭擋我的路,從小到大,班里選班長當干部什麼的,全是,大隊糧站要選開票員,也是!每天就坐那窗口后面寫幾個字撕幾張票,不用下田下地,穿著子鞋,整整齊齊干干凈凈,每月領二十二塊錢,憑什麼?明知道我喜歡張國慶,非要跟我搶,我差什麼了?有個爹,我也有三哥呢!”
“對!周大丫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仗著爹,連我們這些堂族親戚都不放在眼里,我去公社趕集要借件裳穿,都不給!”
“可惡,又小氣,爹也只是個公社干部,等著瞧,我將來一定幫你報仇!你在村里看好,張國慶去的那個單位不能隨便回家的,他只能跟周大丫通信,寫信回來一般都先放在大隊部信袋里。等我進城后,你勤跑點大隊部,把張國慶的信給我截住,再寄給我……絕不能讓周大丫和張國慶了,周大丫這輩子都別想嫁人!我倆配合好,讓永遠當個老姑娘!”
“嗯!看臭,整天炫耀有子穿,將來留老姑娘了,誰還看?”
“就是嘛。”
田雅蘭說著,眼珠子一轉,看見孟桃花還躺靠在床上不,頓時罵道:
“死桃花,你怎麼還不吃?趕吃我要收碗的。”
孟桃花看了看桌上冒著熱氣的碗,搖搖頭:“太燙,我等會再吃。”
田雅蘭瞪眼要說什麼,想了想又不說了,只道:“你快吃,我懶得等你了,一會我媽來收碗。”
然后拉周翠蓮出去:“翠蓮你今天在我家吃吧,我表哥送來兩只野,給你喝碗湯。”
周翠蓮笑著推辭:“怎麼好意思?你家有客,我還是回家去吃吧。”
“不要,我倆誰跟誰?我四哥還帶那個的回來吃呢!”
“那……我喝半碗湯就好。”
“走吧,我家面糊糊不摻野菜,香著呢,有炒蛋,給你嘗塊也行的。”
……
孟桃花心里呵呵:對噠,吃吧吃吧別客氣!
從床上下來,走到桌前看看,蛋湯和面糊糊不能吃,窩窩頭也不敢,肚子有點,忍著吧。
拿起桌子上缺齒的木梳,對鏡梳了梳蓬蓬的頭發,不長不短的,綁也綁不住,留著又遮住眼睛和半個臉,活像個野人,孟桃花把前額和兩鬢頭發抓起梳一束,沒有膠圈,撕了布條系住,出飽滿的額頭和一雙水凌凌的桃花眼。
弄好頭發,整個人看起來還不錯,神多了。
上服皺,孟桃花去打開木架子上那只有銅包角的木箱子,一樟木香撲鼻而來,令人神清氣爽,這是爺爺給置辦的嫁妝,共有四個箱子,三個被王水搬走了,只留給桃花一個。
孟桃從里面不多的服里,翻找出一件茄紫碎花外,一件深子,迅速換好,再把桌上的火柴盒裝進袋,擰開煤油燈,撕了些爛布團團沾煤油兜好,然后走出房門。
聞到的香味,從堂屋傳來的,那屋里亮起昏黃的燈,說笑聲和碗筷勺子撞聲摻雜一起很熱鬧,十幾個人大概吃得很高興,誰也沒注意到院子里,孟桃在朦朧暮中匆匆朝院門走去。
小心冀冀開門出去,再返關合院門,門上有兩個鐵環,孟桃把從院子里順出來的一扁擔橫串起鐵環,扁擔卡著門框和土墻,里邊的人無論如何是拉不開門的。
然后兩邊看看,沒人經過,村里家家戶戶都在忙著做晚飯,田家院子所在位置又有點特別,是村里的三岔地,鄰居距離十米以上,這個時候很概率來竄門的。
孟桃走向院墻外一棵楓樹,幾下攀爬上去,這里靠近廚房,可以清楚地瞧得見堂屋門口和院子里的況。
今天有好幾位客人呢,田家主婦王水當家,還是注意飯桌禮儀的,慢慢吃慢慢談,吃完大家還要坐著閑話一陣子,孟桃等得都快不耐煩了,終于看見王水拉著石大頭走出來,兩人頭接耳幾句,王水推一把石大頭,指指孟桃花住的小屋,石大頭就瘸著癲癲地去了。
又過一會兒,田雅蘭從堂屋里躡手躡腳出來,一副機靈偵探樣子,兩邊看看,也朝孟桃花的小屋走去,大概想去聽墻角吧,不知道為什麼狗子周翠蓮居然沒跟著。
堂屋里突然傳出一聲驚,是田香蘭的聲音:“干嘛呢你們倆?梁鐵柱你抱的誰……周翠蓮!我打死你個不要臉的!”
接著是各種雜聲音,什麼撞了柱子嘭然一聲巨響,田香蘭的罵嘎然而止,隨即碗碟落地破碎,又一聲尖,有子捂著臉從堂屋奔跑出來,是田志遠那個朋友,田志遠很快追了出來,拉住的,兩人抱在一起啃啊啃,田志遠撕扯著裳,的朝堆放雜的廂房指了指,田志遠就拖著的進廂房去了。
孟桃挑了挑眉,這的看來吃的不多,倒是還能保持清醒,還知道要避人。
王水從堂屋跑出來了,一邊哭喊著:“天啊地啊!這是怎麼了啊”,朝院門奔去,拼命地想拉開院門,卻怎麼也拉不,趕又往回跑,邊跑邊喊:“老頭子快來!快把門開開,去坡上挖牛**樹,剝皮煮水……”
哦哦,原來黏黏草的解藥是那個啊,孟桃學到了。
田阿貴應聲跑出來,卻是一副猥瑣猴急相,直接抱住王水撲倒在地,拉服,王水心里肯定是清醒又著急的,但怎麼可能對抗得住黏黏草藥力?掙扎兩下就妥協了,兩個老家伙在堂屋門口熱火朝天妖打架,不管天不管地了。
孟桃沒眼看,嫌棄地呸呸兩聲,比島國片差遠了,不過這黏黏草效果是真驚人!
又在樹上呆了好一會,那對老東西還在地上打滾沒分開,果真如王水所說:沾一點點就黏,打都打不散!
屋里的田香蘭和梁鐵柱,田保山和趙六蓮,田志遠和他的朋友,估計也是這樣形,可是,那個留下喝湯的周翠蓮呢?又沒對象,干嘛去了,怎麼不見影子?
孟桃不得其解。
至于田雅蘭,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在小屋里跟石大頭房了。
這是孟桃樂意看到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害人終害己,這才是令人極度舒適的結果。
估計時間差不多,開始善后工作。
孟桃從口袋里掏出火柴盒和沾了煤油并包著塊碎瓦片的布團,點燃,直接扔進院里廚房后頭的柴草堆。
昨晚剛下過大雨,柴草堆里面干燥,表面是的,短時間燃燒不會造大火災,最多把豬圈窩和廚房燒著,會有人看見,跑來喊救火。
溜下樹,走去把院門外栓著的扁擔取下,還順便把門推開,把扁擔扔進去,然后拍拍手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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