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五十五分。

距離正式上班還有五分鐘。

牧婉清準時踏進開發二部的門，依舊穿著端莊素雅的西裝套，但昨天在林瑤面前散發出來的氣和溫婉氣息已經沒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類似巡視領地的神。

不過……

開發二部大多數員，連帶著總監都提桶跑路調任出去避風頭了，現在整個二部也就只剩下九個人。

這其中還都是些測試人員和邊緣人，唯一算得上核心人的，只有策劃組的林瑤……

整個開發二部，加上這個開發經理，滿打滿算才十個人。

牧婉清進門環視一圈，巔峰時期足夠容納將近五十多人的開發二部現在空曠無比，僅剩下的九人零零散散坐在各自的小格子里。

要麼在修指甲，要麼在玩手機，要麼在追劇，還有個趴著睡覺的。

這裡剩下的人，全都是在各自組裡不怎麼歡迎，或者本就不善際的人，他們在所謂的公平公正的『投票』中被拋棄。

留在二部維持著開發二部基本的運轉，或者說維持著基本的架子，以應對控部門的稽查。

雖然林瑤口中的提桶總監當初走的時候給過承諾，比如控稽查過後一定會將剩下的人調任出去之類的。

但在場的人都是在職場爬滾打了數年的人了，很清楚的知道大多數公司的承諾如果沒落實在紙面上，那就是一番廢話，本不值得相信。

更何況只是上司的承諾。

所以他們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被拋棄了，這會已經在擺爛等待最終的結果了，就像遞辭職書的最後一個月，就一個字——擺。

對此牧婉清心知肚明。

所以不能對他們說什麼，也不想……對他們說什麼。

因為也是被拋棄的一員。

事實上知道更多的幕，也知道那位提桶總監的打算。

他要將所有責任推給現在還留在開發二部的十個員，並將那款回合制網游失敗的主要責任推給。

一切責任都是因為牧婉清這個開發經理獨斷專行，無論是爭取預算，還是產品失敗，都是和剩下九人的錯。

這聽起來很扯。

畢竟開預算會議的時候，那位提桶總監說話最大聲。

你說他不知？

怎麼可能。

但是啊，有時候事實本就不重要，特別是這種大集團旗下的大公司。

人事關係才是一切。

這次下來的控稽查負責人已經被搞定了，把事捅上去的開發三部被罰不說，還被勒令謹言慎行，不然就滾蛋。

現在控只需要裝模裝樣呆一段時間，然後再將『公平公正』的調查報告往上一，理掉以牧婉清為首的十惡人，子公司再派人去集團檢討一下，取締掉開發二部，一切就都過去了。

集團為不公做主了，子公司深刻反思了，項目失敗有人背鍋了。

你好我好大家好。

事過去后，再找個由頭重開開發二部，接著提桶總監捲土重來，一切照舊。

什麼都不會影響。

什麼？

你說提桶總監才是責任人？牧婉清為首的十惡人是無辜的？

怎麼可能。

那可是大董事的摯親兒啊，怎麼可能犯錯。

肯定是賤民們在造謠。

「……」

牧婉清收回帶著巡視意味的目，想到林瑤口中那個提桶總監的臉，自然垂落在側的手臂緩緩握拳，用力抿著。

真想給他一拳。

明明好不容易才努力爬到這個位置上，卻偏偏被分到他手下。

一切都毀了！

爛人！

真不甘心啊。

但是……不甘心又能怎麼樣呢？

牧婉清看著不遠自己的位置，扯了扯角，緩緩鬆開拳。

在職場爬滾打的時間同樣不算短。

很清楚的知道，只要遊戲還是那個鬼樣，自己就沒有任何辦法，雖然可以報復那位提桶總監，但已經沒有意義了。

只能祈禱跳槽后能得到合適的職務，然後別再遇到那種爛人了。

除此之外，什麼都幹不了。

至於林瑤昨天說的救活遊戲，不是沒有想過，但真的太難了。

都不知道怎麼下手。

目前開發二部僅有的那款回合制網游不是哪有問題，而且問題多到不知道怎麼下手。

本不知道該怎麼救活這款遊戲，提高這款遊戲的營收。

就算勉強去改，最後也只是白折騰而已。

有這時間，還不如重新找個好公司，找個好工作。

對。

找個好工作。

牧婉清深吸口氣，拉開椅子坐了下來，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蛋，強行驅散掉了腦多餘的想法。

雖然很不舍現在的職務，因為還沒做出什麼像樣的績跳槽真的很難找到同等待遇的工作，那款回合制網游已經是業界笑柄了，本不可能為簡歷加分項，減分項還差不多。

但事已至此，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工作總是要找的。

牧婉清按下開機鍵，握住鼠，微微抬起頭，振作了起來。

不要認輸。

還要賺很多錢。

在心默念著這兩句話，催眠了一番自己，打開了求職網站。

至於昨天林瑤說的策劃書，已經忘了。

不是不重視。

而是林瑤……真的很難讓人相信。

就像一個煎蛋都弄不明白的高中生某一天突發奇想，說想要學做菜一樣，很不靠譜。

牧婉清本就沒把林瑤昨天說的話放在心上，也沒注意到自己的桌面上多了一大疊紙面資料，甚至都沒想這些事，現在眼裡只有屏幕上的求職頁面，還有後面紅的，加大的薪酬數字。

不過，或許是沒有拿得出手的作品。

牧小姐的求職過程並不順利。

一整個上午，陸陸續續線上投了幾份簡歷都沒有收到回復，如石沉大海。

這讓有些失。

再一次向一家看起來還算靠譜的公司投去了線上簡歷。

牧婉清放開鼠，從屏幕移開目，拿起一旁的杯子，準備接杯水休息一會再看。

「……嗯？」

牧婉清向杯子的手忽然一頓。

看著杯旁的一大疊紙質資料，看著封面的『《幻想ol》修改意見兼策劃書』幾個大字，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沒有要求別人做這些，在確定遊戲修改千頭萬緒，無從下手后就已經放棄了。

而且現在還留在開發二部的人大多都已經自暴自棄，也基本不可能去做這種事。

是誰……

哦。

想起昨天的事了。

牧婉清重新坐了下來，轉而捧起那看起來還厚的『《幻想ol》修改意見兼策劃書』。

但沒急著看，而是朝林瑤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笑著搖了搖頭。

還以為林瑤是開玩笑，沒想到真的上來了。

這厚度……

估計花了不心思吧。

但是花費心思可救不了這款遊戲，對於這一點牧婉清比誰都清楚。

策劃書也不是越厚越好，這又不是寫小說。

估計是沒有經驗寫了不廢話吧。

這種況牧婉清其實見過不，很多剛行度過打雜學習期的新人策劃都有這個病，最開始也有。

策劃書抓不到重點，洋洋灑灑寫了一堆，但想表達的意思明明幾行字就能表達出來。

就……做很多無用功。

或許該好好找林瑤談談了。

牧婉清慢慢翻開了林瑤遞上來的策劃書，打算稍微過一遍。

想要告訴那位青春活潑的。

不是有個想法就能救活一款遊戲的，看起來簡單的事做起來很多時候都是千頭萬緒，複雜無比。

開發二部的這款回合制網游，從一開始就錯了，不是一個閃點就能救活的，而是要從頭到尾的去改。

這種麻煩的工作，估計很多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策劃短時間都找不到方向，那種勉強能獨擋一面，能負責單個模塊的小策劃估計能直接氣暈過去。

一個剛職還於學習階段的策劃，能怎麼改？

你當遞作業嗎？

有錯我指出來，然後給你正確答案？

問題是我也不知道正確答案，怎麼給……

還是放棄幻想好好學習吧。

牧婉清翻過一頁企劃，表不聲，但心略微有些無奈的想道。

但看著看著……表慢慢變得認真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