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落日紅霞,李然就一直坐在祭氏別院后的臺階上。面前是一片空曠的菜園,夏日的給了綠苗充分的生機,它們如今正在茁壯長著。
公子稠此時已經被祭樂帶了下去休息。從今天開始,他的生活將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他自己也需要學著去慢慢接這一切,這是往後鬥爭所必須的。
太子野「還魂」的消息當天就在曲阜的大街小巷裏傳了開來。
而祭氏在曲阜畢竟也是有買賣的主。因此沒過多久,祭樂便從家丁口中聽說了太子野還活著的消息。這讓原本已確信太子已死的又重新看到了一希。
畢竟對而言,寧願相信太子還活著,儘管知道這很可能是李然的安排。
於是,頗有些忐忑不安的連忙將這消息告訴李然,並詢問下一步計劃。
來到檐下,卻發現李然的表比之剛才更為低沉,好似蒙上了一層黑雲,暴風雨正在他的臉龐凝聚。
「子明大哥.....」
祭樂的話剛剛出口,卻又忽的停住了。因為又害怕從李然口中得到證實——那個活著的太子野是假的。
「沒錯…那個太子就是我找人假扮的,真正的太子已經死了。」
很顯然李然的答案並沒有如所願,但好在是也有些心理準備的。
原來,今日白天,突然在城中出現的太子野,乃是李然讓孫武去找人假扮的。
但假扮太子野顯然並不是李然的全部計劃,接下來的事才是關鍵。
「是嘛…他終究還是死了…」
「那…那如果季氏一旦知道太子野是別人假扮的,姨夫豈不是…」
祭樂突然意識到,這很可能是一招險棋。萬一失敗的話,叔孫一族只怕是要萬劫不復的!
一旦讓季孫宿發現了假太子的破綻,肯定會順水推舟將這頂冒充太子的罪名扣在他頭上,到時候叔孫豹又豈有不死的道理?
「現在我們也只能賭上一賭了。」
「現如今距事發也不過就三個時辰,想那季氏亦是況不明的!如果我們趁此機會渾水魚,或許便可將叔孫大夫給救出來!非但如此,甚至還可以再反將季氏一軍!」
這是李然的想法,也是他的計劃。
太子若是沒死,這對季氏而言乃是最為不能接的。因此,也是他們最有可能上鈎的地方。
如此一來,他們便可順藤瓜,查清楚太子被刺的真相。屆時便可徹底還叔孫氏一個清白,同時給與季氏以沉重打擊。
當然,這是最理想的狀態,此時假太子尚未回到魯宮。季氏下一步的作到底會如何,李然還不全然清楚,他如今也只能是靜觀其變。
此事風險之大,李然自是清楚明白的。他能在公子稠的面前顯得有竹,且態度堅決。但是,當他冷靜下來后,當他回想自己從邑到曲阜所遇到的人和事,當他想起之前的起太子晉,那種無力便會頓時湧上心頭。
「主公!好消息!」
孫驟從外面急匆匆跑了進來。
李然起,雙眼微瞇嚴肅不已的看著他道:
「況如何?」
「季孫宿剛剛離開家宅前往魯宮,現在城中百姓都聽說了乃是季氏意刺殺太子,我們散佈的消息很有效!」
孫驟說完,滿臉興。
可李然微微搖頭道:
「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驟,你去繼續找人監視季氏宅邸,
特別是季孫意如,我現在要知道他的一舉一。」
「另外,祭姑娘.......有件事需要你的幫忙。」
他本不想將祭樂也牽扯進來,可如今看來,現在能夠幫他完這個計劃的,只有祭樂了。
祭樂一聽「幫忙」二字,瞬間不樂意了,小嘟囔著道:
「什麼嘛,好歹我也是太子的朋友好吧!他的事便是我的事,這如何算得幫忙?......」
說完,還小心翼翼的瞥了瞥李然,似乎在擔心李然因為的頑皮而生氣。
「對不起,確是在下多慮了…」
「現在我們同坐一條船,幫忙什麼的,我以後便不再說了。」
李然也知自己用詞錯誤,當即改口道:
「季孫宿既然已經去了魯宮,那麼假太子很可能也已經被接回去了。到時候叔孫大夫肯定也會被暫時放出來要求對質,所以我需要…」
他在祭樂的耳邊說了幾句,祭樂聞聲頓時臉大變,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李然道:
「啊?真的要這樣嘛?」
沒想到李然的計劃如此生猛。
誰知李然卻是十分堅定的回道: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這個計劃雖然兇險,可若是功,那便能徹底扭轉局勢。更何況,現如今也已是退無可退,李然無論如何也要試一試。
祭樂當然也知道這一點,聽罷出思索之,旋即微微點頭。
於是與孫驟同時出門去執行李然的計劃,而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李然的眼睛裏閃過一道凌厲的芒。
真正的戰鬥馬上就要到來了,他支開祭樂與孫驟,自是想要讓他們遠離,避免殺之禍。
正如剛才祭樂所言,這個計劃一旦功了,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但一旦失敗,那他們在魯國便再也呆不下去了。
太子之死,也再無人能夠查清,叔孫豹上的冤屈,也再無人能夠洗。
這是一場豪賭,一場搏命豪賭!
他站起來,遠的天空,層雲盡染,好似火燒一般。
.......
漢泰宮,魯國君主理日常政務的地方,也是接見朝臣的地方,相當於後來秦國的章臺宮。
只不過魯國的實力並沒有後來秦國那般強大,故此漢泰宮自然比不上章臺宮那般龐大,整個宮殿只前後兩進,第一進乃是長寬三丈的議事殿,殿中豎立著六漆黑石柱,象著著魯國至高無上的公室君權,但知道魯國實的人肯定會發現,這六柱子被分了三份,也同時矗立在叔孫氏,季氏與孟氏的家門口,象著著公室之權早已被三恆瓜分。
太子野就坐在議事殿的最前方,叔孫豹已經被放了出來,站在左邊,季孫宿與孟孫羯立於右手。
而在他們的後,各自站著忠於他們的朝臣。從數量上便不難看出叔孫豹在魯國朝堂上是孤掌難鳴,因為支持他的朝臣可謂是寥寥無幾。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眾卿且說說吧。為何寡人不過去后池遊了一日,這宮中就這般的不太平了?」
只聽得那假太子,隔著一層垂簾,開腔便與殿的眾卿質問道。
很顯然,這個假太子是聽了李然的安排,隨意造了些「事實」。但太子既然都這樣說了,又有誰會質疑這其中的真偽呢?
在他後,魯宮兩大侍衛統領並肩而立,此刻正對著殿中的朝臣虎視眈眈。
「稟告太子,老夫前幾日偶風寒,染病在家,對此事一無所知。定是坊間有人污構老臣,還請太子明察。」
季孫宿因為代祭天一事被晉侯狠狠痛罵了一頓,索稱病在家,沒有上朝,這番緣由說來倒也合合理,人看不出破綻。
左邊的叔孫豹沒有說話,只不過他的目卻不停的在太子野上掃過,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至於哪兒不對勁,他又始終說不出個所以然。
不過他知道,自己能夠還站在這,多半是李然在背後有所安排。
「哦?那就奇了怪了。」
「寡人不過是離開了魯宮半刻,宮中便是遭到刺客。而且,你們還將叔孫大夫給抓了起來。這又是為何?兇手尚未緝拿,又是如何定了罪的?…更何況,他若是想刺殺寡人,又何須等到現在?又何須是在宮手?」
這段臺詞確是十分的講究的,雖未明確表明刺殺一事與季氏有關,但這話暗裏卻已將所有罪責都推給了季氏。
要知道叔孫豹若想刺殺太子,那他的機會可太多了,李然到了曲阜后,太子野曾幾次三番到叔孫豹的宅邸做客。若叔孫豹要想暗害太子,又何必還要冒這種「失手」的風險呢?
再者,魯宮的安防乃是叔孫豹負責的,此事人所眾知。所以魯宮安保的失職,便都跟叔孫豹不了干係。
換句話說,叔孫豹就算再傻,也不至於在自己的地盤上刺殺太子,給自己招黑。
既然叔孫豹被太子認定了不是兇手,那這些把叔孫豹當作兇手抓起來的人,豈不是便了最有可能是兇手的人?
季孫宿聞聲,微微一怔,他對太子此時話里的暗示是心知肚明。
只聽季孫宿道:
「稟告太子,魯宮乃叔孫豹安排負責的防衛,宮出了如此大事,叔孫豹理應問罪!」
「寡人問的是誰人在宮行兇!並沒有問誰人該為此事負責!」
太子野的臉一下子憤怒起來,雙眸如炬,死死的盯著季孫宿。
答非所問,這是為臣子的大忌。
這時,想了半天的叔孫豹終於抬起頭來,朝向太子恭言道:
「太子,老臣昨日與今日皆在家中,既然季孫宿認定臣有罪,臣懇請找人自證清白。」
「哦?是何人?」
太子野想也不想的應聲道。
「李然,李子明。」
叔孫豹終於反應了過來,既然這件事乃是李然的謀劃,那接下來應該如何進行,那自然是要看李然來表演了。
如若不然,僅憑他一個人在這魯宮之中,又如何能夠對付得了季孫宿與孟孫羯兩隻老狐貍?
「好,那便召李然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