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向來溫和知禮,偶爾腹黑頑皮,因著從小被嚴格要求,遇到什麼事都不會太激,像現在這樣興過頭的狀態,效古先生還是頭一回見。
看著他亮得發的眼睛,效古先生有片刻的驚愕,半晌才道:“你別告訴我,你看個花燈就看出理想來了。”
但愿他的理想不是打破門第觀念,迎娶貧民子為妻。效古先生心中暗想,同時警惕地盯著他。
太子也有些驚愕,先生不愧是先生,他還沒開口,先生就猜到他要說的是什麼。
肯定昨晚聽了他和玉娘的談話。
“既然先生都知道了,您覺得我這個理想能實現嗎?”他興地問,目灼灼充滿期待。
效古先生心里咯噔一下,這小子,果然不出他所料。
“不能。”他果斷地回答,毫都沒有猶豫,誓要將太子的小心思掐死在萌芽狀態。
“為什麼?”太子眼里的暗了暗,方才的興勁兒也消減了許多。
“因為規矩。”效古先生道,“一個人再叛經離道,也要有底線,這個底線,就是規矩,是制度,是階級,是門第,要挑戰這些東西,不是有勇氣和決心就能功,你還要承很多質疑和攻擊,最后的結果極有可能是眾叛親離,遍鱗傷,哪怕你是太子也不行。”
“皇帝也不行。”他頓了頓又道,“即便為天子,也不要妄圖和這些東西做斗爭,除非你有十足的把握和破釜沉舟的決心。”
太子激的緒徹底消失,眼里的也熄滅了。
可他還是不死心,輕聲抗議了一句:“這對孩子不公平。”
“嗯?”效古先生微微一怔,隨即又點頭,“是不公平,但你又能怎樣?”
“我也沒想怎樣,只是想為們爭取一些可以擺這種不公平的機會,比如,讓們和男孩子一樣可以上學堂……”
“不是,你等會兒!”效古先生抬手打斷了他,“說了半天你到底在說什麼?”
“就是想開辦子學堂,給孩子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呀!”太子說道。
效古先生張口結舌,許久才道:“這個呀,嗯,這個也同樣適用于我方才的解釋,大差不差。”
太子有點懵:“先生什麼意思?”
效古先生鼻子:“意思就是,你這個理想很難實現。”
“孤知道很難,可是孤覺得很有意義,先生不覺得嗎?”太子道。
“你覺得我覺得都沒用,重要的這個世界不覺得,你若執意要做,就是和全世界對抗。”效古先生道。
“對抗我不怕,只要最終結果是好的。”太子道,“我還是想試試,先生你能陪我一起嗎?”
對上年人誠摯又熱切的眼神,效古先生陷長久的沉默。
就在太子快要放棄的時候,他才緩緩開口道:“要對抗就會有沖突,有犧牲,有不可控的意外,你現在還小,本沒有那樣的能力,所以……”
“所以什麼?”太子問。
“所以你要另辟蹊徑。”效古先生道。
太子一愣,眼睛重又亮起:“所以先生是想到什麼好主意嗎?”
效古先生眨眨眼,對他招手:“你附耳過來。”
太子笑起來,忙將耳朵湊過去。
效古先生在他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太子聽完,臉上的迷茫一掃而空,沖他豎起大拇指:“先生您真行,不愧是了的老狐貍。”
“……”效古先生立馬黑了臉,“你再說一遍。”
太子哈哈大笑,轉就跑:“不是孤說的,是趙秉文說的,先生您先歇著,我這就找長寧。”
效古先生看著他飛快遠去的背影,憤憤地罵了一句:“趙秉文個老東西!”
隔天,效古先生再來給太子上課的時候,講堂外來了一個嘟嘟的小仙,趴在窗外踮著腳往里看,不小心摔了一跤,被效古先生逮了個正著。
“公主殿下在做什麼?”效古先生把扶起來抱到廊下,很嚴肅地問道。
長寧公主并不怕他,轉著烏溜溜的眼珠道:“我也想聽先生講課。”
“那可不行。”效古先生道,“臣是專為太子殿下講學的,其他人是不能聽的。”
“連我也不行嗎?”長寧公主問。
“對呀,誰都不行。”效古先生道,“公主快回去吧,免得陛下責罰。”
長寧公主不想走,在袖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個紙包,打開來,從里面拈出一顆梅子糖。
“先生,我給你糖吃,你不要告訴父皇好不好?”
剛剛摔了一跤,手上還沾著灰塵,效古先生看著那顆躺在小臟手里的梅子糖,猶豫片刻,還是接了的盛,把梅子糖吃了。
“先生,為什麼我不能和太子哥哥一起上學呀?”長寧公主問道。
效古先生想了想道:“因為公主是孩,不需要學男孩子學的東西。”
“為什麼呀?”長寧公主又問。
“因為男孩子要耀門楣,建功立業,行走四方,孩子只要漂漂亮亮的長大,等著嫁人就行了。”效古先生道。
長寧公主嘟起小:“才不是,太子哥哥說了,孩子也可以做大將軍,大文豪,大商人,就是因為你們都不讓孩子上學,所以孩子才只能嫁人生孩子,你們是壞人。”
“……”效古先生忍不住往里面看了一眼,心說那小子哄騙公主也就算了,還非要拐彎抹角地罵個人,這麼損,不知道跟誰學的。
“公主真是冤枉為臣了,這些規矩呀,都是老祖宗定的,別說是臣了,就是陛下也沒辦法改變的。”他一臉委屈地解釋道。
“老祖宗是誰呀?”長寧公主道,“他也是壞人對不對?”
“哎喲,可不能這麼說,老祖宗是陛下的爺爺,太爺爺,太太太爺爺,公主這樣說話,陛下聽到了會不高興的。”效古先生道,“公主快回吧,以后千萬不要來這邊了,知道嗎?”
“好吧!”長寧公主垮下臉,很不高興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