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主仆二十載，聽他話音兒，皇帝便知道他如何想的。皇帝又想起林晏那看似平實的誇耀來，這位小娘子的聰慧毋庸置疑，但選妻妾，誰又首重智謀呢？又不是選幕僚。

不過想想那酒肆中逗趣的戲弄，談吃的詩集，可以當書看的菜譜，還有那號稱吃一個月不重樣的火鍋子，這小娘子子倒也有趣……

及至見了這位沈氏，雖是臣子妻，皇帝還是多打量了兩眼，不得不承認，就連樣貌也是出的。不是在鼻五，而是好看在神氣上，那雙眼睛，似藏了三月春暉一般。原來自己從前宮裡還有這樣的人……

皇帝斷沒有替自己父親給臣下賠不是的，只是溫言：“這些年，郎苦了。”

沈韶微笑，福一福，“民不敢言苦。”

不敢言苦，非不苦也。秉承臣道，又頗有士人骨氣的一句話。又不自稱“臣”，而稱“民”，因其父還沒平冤獄之過。這位郎說起話來跟朝中那些臣子真是一模一樣，既委婉，又直接，字字含微言大義，句句都有筋有骨。

皇帝適才還覺得林尹真是找了個有才有貌又知識趣的小娘子，此時卻覺得還是自己的淑妃龐氏那樣的好，明淨如小溪流，想什麼，一眼便能看出來，即便再委婉，說話也不過拐一個彎兒。

皇帝看看林晏，有些懷疑，你們兩口子平時就是這般說話的？林尹每日在朝上衙間這般與人議事，去見小娘子，兩人也這般，累不累？

皇帝清一清嗓子，提起在朝上對臣子們說話時的神來，“吳王案已經著有司重審了，郎再等些日子。”

沈韶鄭重行禮：“是。”

“郎委實明慧，去年夏捉住北方探子，今年又勘破那李棫、喬亥的首尾。”

這是要聽細節的意思，沈韶便說起那些細節。夏季時那賊人點的北都特菜品、他們上的氣味、他們當時的神……至於李棫上的疑點就更多了，說是蘇州士子，卻北人的酪漿，明明有兒酒，卻選新酒，吃獷的羊蠍子很順慣，酸、辣、面食，還有那與胡人一樣的熏香味兒。

這些事，皇帝已經聽林晏稟報過了。林晏稟報，隻擢其重，又著眼全局剖解闡發，而此時沈小娘子則就事論事，又是這樣條分縷析的，頗似刑部呈送的那些死刑案宗。

與這樣的小娘子說話，實在是個新鮮的驗，皇帝清清嗓子，“聽聞捉拿喬亥那日，郎還親去酒肆赴險了？”

一個罪臣之後，一個年輕的小娘子，有如此眼界、如此膽、如此忠心……皇帝點頭，“郎委實難得。”

沈韶靦腆一笑，老老實實地道：“那日並不曾有什麼危險，民提前走了的。”

皇帝笑起來，倒是個實在人。

沈韶卻端正了神：“即便有些危險也沒什麼。先父曾教導民，‘茍利國家，勿惜其。’民不過是循先人之腳蹤罷了。”

想到當年沈謙階下的悲壯，皇帝沉默了片刻，“郎放心，沈公之冤定能得雪。”

這次沈韶大禮拜謝。

回來的路上，林晏沒騎馬，陪沈韶坐車。

看著的面，林晏摟住，另一隻手輕其背，“乖阿薺……”

片刻，沈韶坐直，笑道：“今日是我的生日呢。”

林晏也不願沉浸在悲傷裡，順著的話笑問：“不是前兩日才過了生日嗎？如何今日又是生日？”

沈韶前兩天林晏送給自己的釵子，挑眉一笑：“前兩日是阿薺的生日，今天是韶的生日，不行嗎？”

林晏笑起來，“好，好，只是你沒提前說，我沒備下禮。”

禮……沈韶看看林晏，目掃過他的脖頸，瞇眼笑一下，“晚間你陪我吃飯，我告訴你我想要什麼。”

林晏點頭，的頭髮。

晚間，在沈宅吃完飯，兩人在榻上相對而坐喝茶的時候，林晏又問起來。

沈韶湊近他，說了一句什麼。

林晏抿抿，看著沈韶又無賴又氣的樣子，無奈地笑了，真是恨死自己當時非要請沈刺史來代行六禮了。

“不行啊？”沈韶再撥一句。

“乖，莫要鬧，我怕我忍不住……”

沈韶又掃一眼他的脖頸，不過是想一、玩一玩那顆小紅痣罷了，至於的嗎？

第107章 終於結婚了

北面的戰局結束得出人意料地快，吳王案複審卻有些慢，林晏與沈韶的婚期就更晚了，從預定的初夏直拖到中秋。

趙王在獲知四子李棫被俘後複發疾，其被囚的次子李樨在故舊的幫助下奪取兵權，而一向弱的三郎在另一些兵將的支持下與其兄分庭抗爭。三郎不敵其兄，乾脆帶人“棄暗投明”轉奔向了朝廷……

征北軍與雁門軍、關軍三面合圍，趙王次子李樨兵敗，逃往河朔德軍控制的恆州。經過斡旋，德軍獻上李樨及一眾主要幕僚、將領。

五月，前方大捷的布被快馬送回長安。諸臣出輕松的笑來，皇帝也松一口氣。長安百姓倒不覺得有什麼，早就知道那逆賊不了事，暗謀刺的，有什麼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