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個傍晚, 吃完飯后沒多久姜迎寒帶暮暮洗澡，靳朝在房間寫作業，靳強收拾碗筷, 沒有什麼特殊的, 再平凡不過的一天。

　姜迎寒看著暮暮自己爬上床后, 就走進廚房，靳強洗完的碗放進了柜子里，幾個盤子丟在了水槽旁，姜迎寒拿著盤子出來質問靳強為什麼每次做事都要留個尾？是不是什麼事都做不好？靳強也發了火，對說如果覺得他做不好，那就離婚讓去找做得好的人。

　靳朝沒睡, 隔著一扇房門聽著他們翻戶口本的聲音，說著第二天去民政局辦離婚。

　他以為他們只是吵架, 和每一次的爭吵一樣，一覺過后就會繼續將日子過下去, 可那天放學回家后他才知道，他們真的離婚了。

　現在想來是什麼引起的？

　靳朝聲音很沉地告訴：“幾個盤子吧。”

　姜暮怎麼也不會想到，父母離婚的導火索僅僅是幾個盤子，男人和人經歷試探、索、磨合, 最終經歷萬難結合在一起, 又為什麼會因為幾個盤子離開彼此呢？

　的下陷進了枕頭里, 表前所未有的復雜, 靳朝側眸看著, 想到那句不打算結婚的話，大概并不是不經大腦說出口, 父母離異多給帶來了對婚姻的恐懼和害怕，這點是靳朝沒有想到的。

　那時他雖然也時常提心吊膽, 擔心靳強和姜迎寒在氣頭上會手，但他已經懂事了，多也能理解他們過不來的原因，有時候也會因為他們的爭吵不休到疲憊。

　而姜暮那時還小，在的世界里，爸媽離婚就跟天塌下來一樣沉重，是無論如何也承不了的現實。

　這也是靳朝第一次發現靳強和姜迎寒離婚對姜暮造的影響。

　他不是個喜歡廢話一堆跟人說大道理的人，但此刻他覺到面前孩陷了某種困中，他漸漸曲起一只對開了口：“沒有不幸的婚姻，但是的確有很多不幸的夫妻，不是婚姻帶給他們的災難，人真想逆天，山高路陡也能走出一馬平川的道來，還是事在人為。”

　靳朝的話讓姜暮突然想起那次和爸爸去飯店吃飯，有些驚訝于靳強生吃大蒜的習慣，因為在和姜迎寒的家里，大蒜只是偶爾會出現在葷菜的配料中，但并不會去吃它，靳強很自然地拿蒜給靳朝，說明在他們的生活中這是很正常的飲食習慣，可不喜歡蒜，靳朝便一直在手上沒有。

　當時他小小的舉，今天姜暮再回想起來卻良多。

　兩個來自天南地北的人到底有多不容易才能融對方的生活，雖然也不知道，但從靳朝上看到了遷就和包容，或許這就是靳朝所說的事在人為吧，如果那天晚上靳強默默把盤子放回碗槽里，爸媽是不是就不會離婚了？

　也許答案還是一樣的，他們都不想再為對方努力改變什麼了吧，好像就在一瞬間，姜暮突然就想通了，因為從靳朝上看到了另一種詮釋，對另一半的詮釋。

　雙眼輕輕眨了下，著他口而出：“朝朝，你以后肯定會是個好丈夫。”

　靳朝莫名其妙被夸了一句，角微彎，聲線略沉：“是不是好丈夫這事，得由妻子來評價。”

　說完他轉眸看向，姜暮心跳了半拍，靳朝的話聽上去沒病，站在妹妹的角度自然無法評價他是不是個好丈夫，可就是大膽評價了，他在提醒不要逾矩嗎？

　姜暮不知道，也不敢猜，但想到他終有一天會娶妻生子，就覺心里徘徊著一揮之不去的霧氣堵在那。

　喃喃地說了句：“那你想過什麼時候結婚嗎？”

　靳朝愣了下，抬起頭無意識地看向房間某，沉默了片刻：“沒想過。”

　姜暮又想起一些瑣碎的事，念叨著：“小時候，有次在家看見你和一個大姐姐一起放學進小區，我在樓上喊你你沒理我，我可生氣了，一直在想你以后要是找了朋友是不是就再也不會理我了。”

　靳朝錯愕道：“什麼時候的事？”

　姜暮打了個哈欠說道：“我應該上二年級了吧，你那時候已經上初中了。”

　靳朝見不知道從哪來的氣，半低著頭扯起角，姜暮卻嘀嘀咕咕道：“我看見好幾次了，那個姐姐對你笑得可歡了，我告訴你，你走了以后，還來家里按過門鈴找你呢！”

　靳朝眼里挑著玩味的，問：“那你怎麼回的？”

　姜暮翻過來，撅了下：“我就說你記得吧。”

　靳朝說了一句：“人小鬼大。”

　姜暮立馬反駁道：“我不小了。”

　靳朝緩緩站起：“是，剛才不知道誰才說自己小的，反正你在我面前就是孫悟空他徒弟。”

　“什麼意思嘛？”

　“會七十二變，忽大忽小。”

　姜暮笑道：“你去哪？”

　靳朝走到門口回過頭來看著：“不走，我出去煙。”

　姜暮才放下心來。

　靳朝獨自坐在客廳里看了會兒手機，他知道姜暮其實已經困了，他要在房間待著就一直撐著，所以干脆出來坐了會，看時間差不多了才進去看了一眼。

　的確已經閉著眼躺在床邊上一不了，靳朝走到床前將往里面推了推，姜暮閉著眼聲音呢喃：“哥……”

　靳朝不確定是不是清醒的，姜暮抱著枕頭，眼睛緩緩睜開一道：“我的確是姜暮，但我也是你的靳暮暮，新年快樂。”

　說完重新閉上了眼，而的話卻像一縷輕煙盤旋在靳朝的腔間，他彎腰替把被子拉了過來，將被角塞好，剛準備直起，瞧了眼纖長的睫，睡著的時候還微微抖著，好像了很大的委屈一樣。

　這大概是第一次離開媽媽邊獨自過年，雖然上不說，但心里應該是難過的，一發落在頰邊，靳朝抬手將發到耳后，的泛著淡的澤，很，他手指不經意間的讓他停留了一瞬，但僅僅也只是一瞬便收回手，不舍得再一下。

　……

　等姜暮醒來的時候，手機上已經有兩個未接來電了，全是靳朝打來的，回了過去，電話很快接通了，慌忙跳下床對他說：“我睡著了，沒聽見，你現在在哪？在車行嗎？我馬上過去，李醫生說過了4點就沒人值班了，我們得趕去醫院。”

　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靳朝只回了兩個字：“穿鞋。”

　姜暮把手機拿到眼前瞧了瞧，又瞧了瞧自己赤著的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按了視頻通話了，不然靳朝怎麼知道是跳下床沒穿鞋的？

　把鞋穿好，才聽見靳朝繼續對說道：“過去頂多半個小時，能來得及，你慢慢收拾，吃點東西再出來，我在小區門口。”

　姜暮都不知道靳朝昨天什麼時候回去的，居然已經來了，雖然讓不用著急，但還是用最快的速度出了門，樓下的雪依然很厚，不過今天換了雙半筒馬丁靴，還穿了件設計時的亮面拼接外套，收腰的設計，特顯高。

　冬天的服是來銅崗之前姜迎寒就幫打包過來的，但姜暮平時上學，所以一次也沒穿過，想著過年就稍微打扮了一下，從遠走來就是個時髦的年輕人，靳朝只撇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就沒想過遠苗條的人是姜暮。

　姜暮倒是還沒出小區就看見了靳朝，他穿著寒的黑長款羽絨服只一人站在冰天雪地里，周圍踩出了一圈腳印，那黑修長的影在一片白雪地里特顯眼，很遠就對他揮手了。

　靳朝因為的作再次側過目看向，直到姜暮走近他才認出來，他不確定是不是化了淡妝，像櫻桃一樣瑩潤澤，睫纖翹有神，本就細膩的皮更加白皙通。

　他不得不承認大十八變的道理，只不過換了一妝容，他差點就沒認出來，平時看慣了穿校服運的模樣，現在好像突然就從學生蛻變了一個讓人眼前一亮的輕。

　靳朝雙手抄在口袋里，不聲地撇了一眼，姜暮問：“你來多久了？”

　“電話沒打通就干脆過來了。”

　姜暮笑道：“你怎麼不上來我啊？”

　“還早，你多睡會也能趕得及。”

　隨后挪來視線指了下公站臺，示意過馬路，姜暮跟在他邊側眸問道：“可是你不冷嗎？手給我。”

　“干嗎？”

　“給我。”

　靳朝將右手從口袋里拿了出來，姜暮把一個小小的暖手寶塞進他掌心，他握捂了捂，姜暮拿出另一個告訴他：“我還有一個，這個送你了。”

　靳朝拿起來瞧了瞧，上面的圖案是橘黃造型奇怪的丑鴨子，還雙手疊在一起打開往外發一枚心的造型。

　他“嘖”了聲說道：“還喜歡卡通圖案啊？”

　他以為好歹這麼大的姑娘了，眼得點了，沒想到跟小時候基本沒啥變化。

　姜暮卻跳到他面前不服道：“你懂什麼，這個是‘你鴨’。”

　學著鴨子的造型出雙手對著空氣發了一枚心，看得靳朝彎了角，問：“你的是什麼？”

　姜暮把口袋里的拿給他看，同款丑鴨子，屁后面還冒了一陣煙，靳朝說道：“你這個鴨子不太文雅。”

　姜暮大笑起來：“我就說你不懂吧，我這個‘沖鴨’。”

　靳朝不知道哪里來的這些奇奇怪怪的法，低頭看了眼他手上的“你鴨”，似乎稍微順眼了一些，于是放了兜中。

　姜暮問他：“沒開車嗎？”

　“雪厚不開了，反正也沒什麼要事，過去的公正好是條觀路線，想看看嗎？”

　姜暮來了興趣：“好呀。”

　靳朝走在旁，余漫不經心地掠著，姜暮抿著笑歪頭問他：“好看嗎？”

　靳朝明知道姜暮在問他自己這樣穿好不好看，卻故意揚起眼角回道：“是好看的，能看到霧寺的塔樓。”

　姜暮鼓了下腮幫子氣道：“哥，你這樣能找到朋友就怪了。”

　靳朝只是低著眸笑。

　姜暮的馬丁靴底子比較厚，等公的時候就在站臺邊上上下下地踩雪，鞋底踩得“咯吱咯吱”的，一刻也閑不下來。

　靳朝就這樣安靜地看著鬧，在每次要倒的時候默默地移一步替擋著，公車來了，車門打開樓梯上卻結了一層冰，靳朝先踏了上去，將手給姜暮。

　姜暮看著他寬大的手掌，把手給了他，靳朝將拉了上來付了錢，的小手被他牢牢攥在掌心，本該拿筆的手卻因為常年的活計掌紋變得礪，姜暮每每到他的紋路總覺有些心疼，另一只手便也了出來握住了他。

　銅崗沒有地鐵，可能因為下雪的原因，今天不人出門拜年都選擇坐公，車上人還多，沒有空位，靳朝帶著姜暮走到了后面，站定后他低頭看了眼握著的雙手，輕輕了下對說：“真當我是扶手了？”

　姜暮尷尬地回手扶住車把手，面前的大媽聽見他們的對話，笑道：“我正好下一站到了，讓你朋友來坐。”

　姜暮的表就更尷尬了，正在猶豫要不要跟大媽解釋一下，靳朝已經將推到了座位上，轉頭對大媽說了聲：“謝謝。”

　后來的幾站路，靳朝站在的座位前低頭看著手機，姜暮坐得僵直，小時候和靳朝去哪都是牽著手的，路上車子多，如果自己撒手還會被靳朝訓斥，告訴跑有多危險。

　懷念小時候那樣無所顧忌地粘著他，但現實況是，他們都大了，周圍人異樣的眼，男間應該保持的距離，世俗的條條框框都橫在他們之間，讓姜暮多覺有些郁悶。

　不知道過了多久，后面的那個人下了車，靳朝便在后坐了下來，姜暮側過頭可以看見玻璃上映出靳朝的側臉，他還在看著手機，廓清雋流暢，不說話的時候有些冷厲俊朗，可這樣的他，姜暮小時候還經常抱著親呢。

　抿了抿，靳朝抬起頭鎖了手機，目筆直地落向玻璃對上的眼，眸中挑起一興味，看見姜暮跟做了虧心事似的倉皇閃躲的眼神，無聲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