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得等到太子哥哥他們安安生生下葬了,才能走。
惠長公主細心折好手上的信。
神一時有些恍惚,這七年,也曾經去過大相國寺,屢次路過藥谷,卻不曾。
知曉藥谷的圓青大師是趙昀的叔叔,趙昀自記事起,幾乎每年都會去大相國寺探圓青大師。圓青大師雖是出家人,可叔侄二人的一貫來好。
趙昀不止一次同說笑,說叔叔的師傅誇他靈臺通,說若是公主殿下不饒人,他可就要去藥谷尋他叔叔去。
所以七年前,趙昀只是假死,只是去了藥谷尋他的叔叔了?
惠長公主眼眶一熱,“嬤嬤,你說趙昀若是活著,他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所以才不願意回來盛京?”
比起趙昀真的死去,惠長公主寧願趙昀是惱了,這才不來尋的。
金嬤嬤勸道:“殿下,還不知曉這信上的容究竟……是真是假。”
惠長公主明白金嬤嬤在擔心甚,大抵是怕希越大,失也會越大。
可眼下本不想聽旁人的勸導,笑了笑,對金嬤嬤道:“嬤嬤,你先出去罷,我想自個兒靜一靜。”
金嬤嬤離開後,惠長公主在榻上靜坐了片刻。
忽然站起,來到那博古架的前方,挪開一盞致的琉璃燈盞,輕輕按下機關。
便見那博古架微微一震,從中間往左右緩緩挪,出藏在裡頭的一面鼓。
那鼓經歷過不知多年的風吹雨曬,赤紅的鼓架褪了豔,灰白的鼓面卻潑了一片刺目的暗紅跡。
鼓面似是被巨力撞擊過,撕裂開一條大,隙裡出一角明黃的綢布。
風聲蕭蕭的落雪夜,殿燈火通明,闃然無聲。
長公主著那面舊鼓,緩緩閉上了眼,微的胰覆上那片跡,輕輕喚了聲:“趙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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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落滿京。
十二月二十六日,是欽天監算出的黃道吉日,宜將先太子、先太子妃與先太孫的骨葬皇陵。
整個盛京無人不知,七年前的三府謀逆案原來是冤案。
那些曾得先太子府照拂過的老百姓著素縞撐傘立於長安街街頭,目送那鋪著明黃絹布的棺槨自太廟而出,往皇陵而去。
先太子周元旬的葬儀隻略低於皇帝的下葬之禮,棺槨運出太廟這日起,泰帝遵禮製下令敕朝廷眾臣齋戒十日。
后宮的一眾妃嬪連同唯一的皇子周懷旭也自然要循禮齋戒。
王貴妃這幾日每一日都讓大皇子到乘鸞殿用膳,免得底下的人出錯,讓他吃了葷腥,日後遭言詬病。
凌叡已死,王氏一族大半族人也被罷了。
如今的王鸞終於徹底擺了凌叡與王家,可仍舊不敢松懈半分。只要旭兒還未坐上那位置,那便一日都不可放松。
王鸞對周懷旭看得愈來愈,他這些日子過得委實有些不過氣。
齋戒的最後一日他從上書房下學,人才剛走到花園便遇見了一輛悉又陌生的轎攆。
周懷旭認出了那是惠長公主的轎攆,忍不住喚了聲:“小姑姑!”
惠長公主忙讓人停了轎攆,掀開一側的簾子,對周懷旭淡淡一笑:“大皇子。”
一句“大皇子”的稱呼,生生讓周懷旭覺出一點生分來。
他抬起一雙乾淨的眸著惠長公主,道:“小姑姑,我可以坐你的轎攆回乘鸞殿嗎?”
小郎君聲音還帶著點稚氣,可那張小臉卻板得極其嚴肅,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小時候的趙懷旭可不是這樣。
惠長公主心下一歎,道:“上來罷,本宮送大皇子回乘鸞殿。”
今日穿了素白的喪服,面無點妝,發髻裡也隻簪了朵白花。不知為何,竟讓周懷旭想起了七年的小姑姑。
那時他尚且不到四歲,可他卻對那一日記得格外清楚。
那一日小姑姑也是穿了一白的喪服去了養心殿,之後便失魂落魄地離開了皇宮。
他印象中的小姑姑始終是溫笑的,他從不曾見臉上出那樣痛苦的神。
嬤嬤同他說那是因為小姑姑的駙馬爺死了。
駙馬爺沒死之前,小姑姑同他其實很親,每回進宮,都會給他帶些宮外的小玩意兒,會親昵地喊他“旭兒”。
他那時日日都盼著小姑姑進宮裡來,可後來鮮宮,便是來也不再來看他。
仿佛一日間,就不再是他的小姑姑。
轎攆裡點著香,惠長公主遞了個手爐給周懷旭之後,問了兩句周懷旭的學業便閉不語。
快到乘鸞殿時,周懷旭覷了覷,遲疑了須臾,用只有二人方才聽到的音量道:“小姑姑你不宮來,是不是因為父皇會打你?”
“哐當”一聲,惠長公主手上的銅製手爐倏然落地。
“你說什麼?”豁然轉頭,目帶了點震驚,“你……看到了什麼?”
周懷旭口說出那句話後便有些後悔了。
阮嬤嬤同他說過的,那夜他見到的事要一輩子爛在肚子裡,誰都不能說,便是連母妃都不能說。
他怯怯地低下頭,像是做錯了事一般。
惠長公主微微吸了口氣,緩下聲音道:“大皇子可是曾經見過你父皇,訓斥……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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