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近暮的時候,長治帝攜諸位皇子來到攬月臺時,所有秀都激了。
彼時,正好是顧青昭等人被到皇后跟前相看。
皇后興致缺缺,正要這撥秀下去呢,長治帝就來了。
顧青昭埋著頭,也聽不見上頭說什麼,就是心里有些不大好的預。
正胡思想著呢,就聽見上頭喊自己的名字。
“著作佐郎顧玄之顧青昭,年十五,漁縣縣丞之吳嫣然,年十六……”
侍尖細的聲音響徹攬月臺,秀們個個興高采烈又端著矜持地行禮。
被驚壞了,還來不及屈,便聽見一道清朗的聲音夾雜著縷縷春風繚繞至耳邊。
“就前頭那兩個罷。”嗓音迷醉,是難得的好聲。
顧青昭此時卻顧不上欣賞了。
便聽見另一個蒼老些的聲音開口,“那便端王府罷。”
只是這樣隨便的一句話,便將顧青昭所有重生后的打算都擱淺了。
仲春的夜晚,星子已經遍布空中,可涼意卻還肆意著。
顧府昏黃的燈被微風晃得刺眼。
顧玄手里著兩封同樣鎏金質地的文書。
一封是長子高中二甲第九名的文書,一封,則是納長為陛下第九子端王之孺人的詔書。
大邕舊例,親王除王妃外,可納側妃二人,視為正四品;夫人二人,正七品;孺人六人,正九品……
顧青禮指尖微,“能不去嗎?”
“圣旨已下,再無轉圜的余地。”
顧青禮悶頭出了書房,迎面便見自家妹妹笑意著他。
“其實端王府也好。”顧青昭見不得兄長難過,笑道:“端王仁厚,善待妻妾。我進去只是個孺人而已,沒人會為難我。哥哥中榜,是喜事,莫要因此傷懷。”
他看著妹妹的笑,心底更難過,卻也更堅定了心,“父親托人給我謀了池州青縣丞的差事,只要我能通過四月初的朝考,便能赴任。”
“哥哥文采斐然,定能順利過朝考。我是五月初六嫁人,說不定還能親自送哥哥赴任呢。”
是呀,妹妹要送他赴任,可他卻不能送妹妹出嫁了……
待嫁的日子過得極快,自那日后,顧青昭也再未與哥哥說過什麼話。
不是他,顧府上下都難見他一次。
他每日早出晚歸去書院,到了家也是把自己關在書房看策論。
而這期間,顧青昭也收到消息,承化伯府已與沈大夫人娘家的一個侄訂了親。那個姑娘顧青昭未曾見過,只聽說是歡歡喜喜了伯府。
而齊渺已于三月底了端王府,是側妃;而沈婉,則了四皇子恪王的府邸。侯府嫡,自然也是側妃的位份。
看到消息的時候,顧青昭難得笑了。
永清侯府,自以為占盡了先機,其實是一步步近了深淵。
突然覺得,端王府也沒什麼不好。
既然計劃全被打了,那便重新來過。
“緋紫,替我更,我要出門見位故人。”
*
四月初的時候,顧青禮順利了朝考,可在授的時候,卻了阻礙。
顧玄幾番打聽,才曉得自家兒子的位置是被人頂替了。
“恪王妃的母家侄兒也是此次新科進士,在三甲百名上,無緣朝考。此次負責朝考授的,是吏部侍郎宋解,與你大舅有些來往。”
聽到此,顧青昭也明白了。
永清侯府這是為了奉承恪王府,生生將顧青禮的職給掉了。
顧青禮手指攥得發白。
“場向來如此,你日后……要習慣。”顧玄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輕嘆一聲,“我找人疏通了一番。一個是弘文館的正字,一個是書省的正字,皆為正九品下的職,此外,渝州江津縣縣丞之位還空缺著。”自打與永清侯府撕破了臉,顧玄也多留了個心眼,早做了打算,“你預備往何走?”
顧青禮想都沒想,“兒子想外放去渝州。”
多人通過朝考,便是為了能在幾大館學及書省當差,哪怕是個正字,也是流了。外放為之路,鮮有人走。
畢竟是京外,一去便是數年,再要調回京城,談何容易。
“留在京中,便是循規蹈矩,不得跟人玩心眼。外放為,才是真正靠政績說話。”顧玄頷首,意味深長道:“禮兒比之為父當年,更有魄力。”
他是顧家頭一個進士,顧慮比顧青禮要多些,不敢輕易說出京就出京。
顧青禮卻不同。
他有足夠的底氣去拼闖一番。
誰說顧家一輩子就是個六品的命呢?
*
永清侯府此舉全不理會顧家臉面,顧夫人整日整日的傷心難過,顧青昭安之余,卻也覺得這不失為一件好事。
當年恪王府敗落之時,多沾親帶故的家族都了牽連,他父兄不免也了些波及。
這一世,雖說兩家姻親難斷,至日后永清侯府要想潑他們家臟水,也是不能了。
授文書下來不過半月,顧青禮便要啟程了。
臨行的那天,下了些如輕紗般的朦朧細雨,顧青昭看著載著哥哥赴任的馬車緩緩遠去,心中不知為何悵然若失。
一切都不一樣了。
前世哥哥過朝考之后,便書省做了正字,后來他雖仍然選擇了外放渝州,可那是一年后的事了。
如今,也不必嫁去承化伯府了。
還有十幾日,就要進端王府了。
與前世,是全然不同的軌跡。
亦是迥然不同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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