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章邯微微頷首，沉默了一會兒，朝著固吩咐，道：“你召集監管的服役人員，告訴他們，對于刑徒開解一下，盡量不要出現象，若是出現，立即兵鎮。”

說到這里，章邯話鋒一轉：“對了，趙在你那里讀書識字，進度怎麼樣？”

“府，這小子是一個天才，如今只是一個月過去，他已經掌握了大篆，對于秦法倒背如流，也能夠默寫出來。”

固苦笑連連，朝著章邯：“如今我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給他了，能出師了。”

“他給了我兩枚半兩當做束脩。”

撇了一眼固，章邯眼底掠過一抹驚訝，他清楚固不可能欺騙他，而且這件事欺騙也沒用，一檢查就會餡兒。

想了想，章邯朝著固，道：“看來這小子還有這等天賦，將我書房之中的那卷兵書給他送過去。”

“諾。”

固離去。

章邯神微變，他沒有想到，趙在讀書識字上還有這樣的天賦，也算是意外之喜。

視察了驪山陵區的各項工程，章邯便回到了咸，來到了廷尉府中。

“章邯，倉促前來，還廷尉莫怪。”章邯坐在一側案后，朝著李斯笑著，道。

抿了一口酒，李斯輕笑：“府哪里話，你我同殿為臣，都是為王上分憂，都是為大秦效忠。”

“都是為了大秦，何來的怪罪。”

“哈哈……”

輕笑一聲，章邯對于李斯的言辭點頭表示認可，他不得不承認李斯才學淵博，說話都如此好聽。

“廷尉，驪山陵區那邊，這個月死了兩百刑徒，采石場只死了兩人，趙研發的工很有用。”說罷，章邯抿了一口酒。

“驪山陵是一個曠日持久的工程，不可能早日完。”李斯笑著開口：“一切都按照計劃，一步一步來就足夠了。”

“你的府署，以及廷尉署，如今事繁多，我等也將會越來越忙碌，以至于到后來沒有時間去關注。”

“嗯。”

點了點頭，章邯對此深以為然，他可是清楚，如今的廷尉府署還好一點，但府署忙碌得腳不沾地。

以至于，他每一次前往驪山陵區以及前來廷尉府都是夜深沉以后。

“廷尉，據固的原話，這個趙已經學會了大篆，并且對于秦法倒背如流，也能夠一字不差地默寫出來，他已經教無可教。”

沉默了一會兒，章邯將趙的況告訴了李斯，由于這點意外，讓章邯對于趙的未來，產生了搖。

若趙真的是一個讀書種子，完全可以不用登上戰場，直接走仕途，走文吏的路子。

有李斯親自保駕護航，趙在大秦朝堂之上，必將平步青云，而且風險遠小于戰場。

喝了一口酒，李斯語氣幽幽，道：“在大秦，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將必發于卒伍。”

“若是他走文吏的路子，會很難，甚至于一輩子都是一個小吏，當然走文吏之路，相對安全。”

“趙野心，心比天高，他若是想要改變自命運，只有從軍，在戰場上廝殺而出。”

“在大秦，軍功才是關鍵。”

說到這里，李斯語氣變得冷漠：“當然了，從軍就意味著刀頭，隨時都有可能死去。”

“府，趙不是你我的子嗣，提攜一把，是為了將來多一個后手，若他長不起來，對于你我，他便沒有作用。”

“廷尉一番話，令邯茅塞頓開，請滿飲此盅。”這一刻，章邯心頭想法也變了。

“請。”

戰國末，這是一個大爭之世，大秦文武都見慣了生死，他們對自己狠，對于他人更狠。

特別是趙只是一個后起之秀，與他們只是提攜與被提攜的關系，他們之間并非師徒，也并非父子。

所以，趙只能鋌而走險，走那條最兇險的路，只有趙走通那條路，并且活了下來，才有資格讓他們高看一眼。

這也是，李斯只是暗中觀察了一番，卻一直都沒有面的最大原因。

“麻煩府，替老夫送一卷竹簡給他。”最后，李斯想了想開口，道。

是通了大篆，以及秦法，這對于一般的小吏便已經足夠，但在李斯看來，這只是開始。

他要的是趙能夠長起來，在關鍵時刻能夠聲援他，而不是距離他十萬八千里，一直都是一個底層小吏。

“好。”

點了點頭，章邯會心一笑，李斯此舉與他借書一個道理，只不過，李斯贈的是法家典籍，而他借了兵家典籍。

這一刻，章邯心下有些期待，也不知道如此培養下，趙未來能夠走到哪一步。

……

翌日。

趙奔走結束，囑咐了一遍刑徒以及服役人員，便來到了固的辦公點。

“學生見過老師。”

撇了一眼趙，對于趙這個稱呼，他也不強求了，反正不管他說多次，下一次趙依舊會稱呼老師。

當然，對于這一點，固心里還是有點竊喜的。

“你來了啊！”

固放下手中活計，朝著趙，道：“大篆你已經掌握了，秦法你也倒背如流，如今我也沒有什麼教導你的了。”

聞言，荒剛要開口，就被固打斷：“這是府讓我轉給你，說是他借給你的。”

“這些日子，你就不用過來了，有閑暇時間，好好翻看這些竹簡！”

“諾。”

趙朝著固深深一躬，半晌方才起，將案頭的竹簡搬到了一側小案上，從其中取出了第一卷。

“老師，我住的地方，人太多了，搬過去容易損壞，我想將竹簡留在這里，不知可否？”

雖然固是一個好相的人，但是趙依舊不敢太過放肆，他們雖有師徒之實，卻無師徒之名。

在尊師重道的風氣下，師徒之名，往往比什麼都重要，他終究不是固傳統意義上的弟子。

在這個時代，關門弟子甚至可以繼承老師的產，當然了，師徒如父子，老師也會如教子一般教訓弟子。

趙從未小覷過固，也不認為固只是一個小吏，就沒有資格做他的老師。

相反，趙清楚他最差的只是一個0到1的突破，以他的才學，只要越會大篆，就算沒有名師，也一樣會出人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