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 室剛停暖,溫度不高,面條涼得快。
二人吃得風卷殘云。
柴煜又好笑又心疼, “這是開發區的活兒,你們就算有迫, 也得等電話打過來再說吧。”
謝箐道:“電話來了就得走了。忙活一個多小時才吃到的面條, 吃不完就太可惜了。”
柴煜還想再說什麼, 但檀易的電話已經響了。
“喂。”
“好,我和小謝馬上到。”
檀易放下電話,對謝箐說道:“四個人都已死亡,我們得走一趟了。”
“好。”謝箐怕上廁所, 只喝了一口湯,就不舍地放下了大碗。
柴煜“嘖嘖”兩聲,“看這哀怨的小眼神兒,走吧走吧, 這里我來收拾。”
檀易道:“你在這里算怎麼回事,一起走吧。”
柴煜趕抱住碗, “我還沒吃完呢。”
謝箐穿上外套,背上背包,“柴哥吃吧, 吃完帶上門就行了,不用收拾。”
柴煜朝檀易得意地揚了揚下,“路上慢點開哈。”
檀易道:“紫菜粘在胡子上了, 你丟不丟人。”
“啊?”柴煜抬手往下一抹, 發現自己上當了, 抬給了檀易一腳, “你小子又捉弄我。”
檀易似乎早有預判, 大步向前,避開了這一腳。
他得了便宜并不賣乖,正道:“鎖好門窗,小謝晚上不一定回來。”
“這還用你說?滾滾滾!”柴煜連連擺手,“滾蛋!”
檀易朝謝箐攤了攤手,“你柴哥脾氣不好,我代他向你道歉。”
柴煜扔了一只拖鞋過來。
‘男人至死是年’,檀易這般的老干部人設,也能像小孩子般的惡作劇。
“沒關系,看在檀隊的面子上,我原諒他了。”謝箐這邊附和檀易,轉頭又對柴煊說道,“柴哥慢慢吃,吃完了還可以打打臺球,我們這就用車轱轆滾了。”
柴煜對檀易說道:“你嫉妒去吧,我不但有的吃,還有的玩兒。”
檀易不搭理他,開門出去了。
謝箐揮了下手,帶上了防盜門,“檀隊,坐我車吧。”
檀易下意識地看了眼周圍,心道,如果這時候非要開兩輛車走,顯然就是蓋彌彰了。
他說道:“好,坐你車吧。”
謝箐上了副駕。
檀易便坐上了駕駛位,門窗一關就是獨了。
他忽然覺口干舌燥,想說點兒什麼,又覺得此時此刻說什麼都是錯的。
氣氛正尷尬著,謝箐先開了口,“檀隊,游志勇就是帶著王海亞上樓,并主張報案的那個吧。他的心里素質那麼出,在那個組織里的時間肯定不短,現在查到他的背景了嗎?”
不知道聊什麼就聊案子嘛。
檀易松了口氣,“對,就是他。他父母早亡,被叔叔嬸嬸養大,初中一畢業就參了軍,回來后被分配在機械廠做保安,經人介紹,娶了本廠的一名工,兒今年六歲,日子過得很節儉。已經搜查過他家,不但未找到任何可疑之,那四萬塊錢也不翼而飛,而且,我們并未在夫婦倆的賬戶上發現來源不明的現金。他媳婦只知道哭,什麼都問不出來。”
和曹璐仕的妻子一樣,男人死了,就本能地摟住錢?
他們是遇人不淑,還是原本就極為現實呢?
謝箐不想討論這種沒有答案的問題,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又道:“錢肯定有,但找起來也有難度。汪鑫一案的老貓,槍法非常不錯,顯然不是一般人,沒有利益驅使,他們不可能這麼無所畏懼。”
“的確。”檀易掏出煙盒,想了想,又放回去了,“才過去一天,我們慢慢查。”
謝箐道:“沒事,檀隊吧。”
檀易試探著問道:“你不討厭煙味嗎?”
這個問題呀。
謝箐斟酌了一下,“我原本是不喜歡的,但當警察后慢慢習慣了,偶爾聞到一煙草味時,覺香味還獨特。”
這話很委婉,方方面面都照顧到了。
但檀易把握到了核心——不喜歡吸煙,即便覺得香味獨特,也只是一。
他知道,自己真的應該戒煙了。
檀易不再糾結這個問題,給曹海生打了個電話,把案代了一下。
掛斷后,車子駛出小區,上了沿海路。
謝箐打開窗戶,聽了幾耳朵海浪聲,說道:“大碗茶和三爺怎麼樣了。”
檀易道:“黃隊沒有打草驚蛇,他說他會一名臥底警員過去看看,目前沒有消息反饋回來。”
謝箐明白了。
游志勇死了,對方不知道他臨死前說了什麼,或者說了多,所以這一接頭地點一定會廢棄。
如果大碗茶的老板和游志勇是同伙,那麼在滅口游志勇的同時老板應該已經撤了。
反之,就是茶館老板還在,一切風平浪靜。
看檀易的意思,應該是后者,所以,這里僅僅是一接頭地點而已。
問:“接下來怎麼辦?”
檀易道:“游志勇的言必須重視,暗地里查不到,干脆明著來,再過幾天吧,我會時間親自去茶館一趟,徹查老板的經濟況和資金來源。”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束手束腳只會讓他們和真相肩而過。
二人一邊聊案子一邊趕路,七八分鐘后接上曹海生,很快就趕到了案發現場。
這是一城鄉結合的小區,門市房是為了小區配套專門修建的——下面兩層門市,上面四層住宅。
第四家門市被燒了,火舌把墻燒得烏漆嘛黑,大門敞開著,如同猙獰的猛之口。
春天的夜風不算小,但空氣中煙味依然濃烈刺鼻。
車一停,王崢就迎了上來,匯報道:“檀隊,一家四口都死了,痕檢剛打開通道,安法醫和丁法醫已經上去了。”
檀易問:“目前有什麼發現嗎?”
王崢道:“消防大隊的同事說,火災蔓延快速,確定有助燃劑。滅火對現場造了極大的破壞,到目前為止,痕檢還未發現特別有價值的線索。”
說到這里,他看向曹海生,“曹科長,現在就看你們的了。”
曹海生套用了謝箐的一個詞匯,“力山大,我們走吧。”后面一句他是對謝箐說的。
師徒二人一起進了現場。
一樓是商品區,到都是夾雜著黑灰的污水、堆積如山的商品灰燼,未燃燒完全的塑料,以及空的、依稀還有溫度的鐵質貨架子。
二樓是倉庫加生活區,一家四口倒在一間大臥室里。
大臥室的門口燃燒的炭灰格外多。
門趴著一形高大的被害人尸,兩個靠在南邊墻角,另一個倒在窗戶和床之間——窗戶上焊死的鐵欄桿斷絕了所有人的求生之路。
二人的腳步聲驚了安法醫和丁法醫。
安法醫打了個招呼,“曹哥,辛苦了。”
曹海生道:“怎麼個況?”
安法醫道:“死者有求生的行,說明火災發生時還有行能力,口鼻咽有粘混合形的黑線條狀粘痰,未發現外傷,可以肯定的是,縱火是直接死因,其他的需要經過解剖才能確定。”
丁法醫檢查的是其中一尸,“我這邊也是一樣。”
曹海生點點頭,吩咐謝箐,“我負責窗口那位,你檢查丁法醫旁邊那個。”
謝箐答應一聲,在丁法醫旁邊蹲了下來。
地面是花灰大理石,尸腳下的位置有明顯的煤油或柴油燃燒后留下的痕跡。
尸的表面沒有任何殘片,只有兩個半圓形的鋼托散落在兩側——這是上的,說明死者遭遇火災時,可能還沒有睡覺的打算。
被害人的外眼角有“鵝爪狀”改變,‘角表面、瞼結囊沒有煙灰和炭末堆積’。
尸表油膩明顯。
尸表面有各種程度的紅斑、焦痂、水皰、炭化。
四肢卷曲,有拳斗姿勢,腳和小有假裂創。
……
毋庸置疑,這是一典型的燒死的尸。
初步尸檢可以確定,四個被害人都死于火災。
兩個男一個想從門跑,一個想從窗跑,兩個一起在墻角里……
完全可以想見臨死前的慘烈。
曹海生道:“大家有頭緒嗎?”
安法醫道:“看不到外傷,但又有縱火的鐵證,很矛盾。”
丁法醫也道:“一般來說,縱火犯喜歡后半夜,這個時間點放火,而且還是趁著一家四口都在樓上的時候,兇手應該是人。”
曹海生扶著腰艱難地站了起來,“火災發生時,應該是超市沒什麼人,準備打烊,一家人在樓上吃飯的時候。他們為什麼會在屋子里呢?又被什麼人堵上了門口呢?”
謝箐忽然想起了曹璐仕的死,“會不會有誰在他們的飯菜里下了安眠藥。”
安法醫道:“小謝這個猜測符合邏輯。”
丁法醫道:“如果是這樣,這個案子破起來就不難了。六七點鐘,馬路上有人,總不會一個目擊證人都沒有吧。”
檀易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到目前為止,還未找到目擊證人。”
謝箐道:“那是不是說明左鄰右舍嫌疑最大?”
檀易笑了,說道:“已經去申請搜查令了。”
安法醫一時沒反應過來,“為什麼找不到目擊證人,就說明……哦,我明白了。”
只有左鄰右舍,才能窺視著馬路上的況,時刻準備闖進被害人的家。
丁法醫道:“如果真是這樣就太好了。”
四條人命,破案速度越快越好。
“媽,媽媽……爸……”樓下傳來撕心裂肺地哭喊聲。
檀易輕嘆一聲,“這四位分別是孩子的爸爸媽媽、爺爺,兩個孩子一個初中一個高中,剛被親戚接回來。”
曹海生搖搖頭,“這又是何必?”
安法醫道:“誰說不是呢!”
王崢上來了,“擔架可以上了嗎?”
安法醫手一勾,“來吧,干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