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這麼快做什麼。”
薛放離面上不分毫, 神也很是平淡。
江倦說:“是你太慢了。”
他倒打一耙,薛放離聽后,倒也沒說什麼,只是要笑不笑地掃他一眼。
蘭亭見到薛放離, 連忙問候道:“奴婢見過陛下。”
白雪朝本是躺在床上, 也掙扎著要下床行禮, 江倦見狀, 一把拉住他, “外祖父,你要做什麼?”
白雪朝看了一眼薛放離,江倦跟著扭過頭,好像有點明白了,薛放離還沒開腔呢,他就說:“外祖父,不用的, 你還病著呢。”
“乖孫。”
白雪朝對他搖搖頭,使了一個眼,這一次,江倦就沒能看懂暗示了,他困地問:“外祖父, 怎麼了嗎?”
白雪朝:“……”
不太好直說, 白雪朝只能訕訕道:“沒怎麼, 沒什麼事。”
可他的樣子, 實在是不像沒什麼事,江倦更疑了,白雪朝不肯說,他只好去看薛放離, 向他求助,江倦覺得薛放離肯定是知道的。
“白先生不必多禮。”
對上到江倦的目,薛放離笑了一下,神頗為愉悅,“皇后的話,就是孤的意思。”
江倦沒看懂白雪朝的暗示,薛放離卻是知道他的意思,無非是怕江倦惹他不悅,在悄然告誡江倦不要攔著他行禮。
薛放離發了話,白雪朝就不必再下床了,他拱手道:“謝陛下。”
“白先生可知曉孤為何做這個皇帝。”
不知怎麼地,薛放離突然問了白雪朝這個問題。
“這……”
白雪朝一愣,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登上高位,無非是為了權利與地位,可是這一位新帝,白雪朝卻不曾從他上看見毫野心,他對這個位置,甚至表現得很是興致缺缺,好似做這個皇帝可以,不做這個皇帝也沒什麼好可惜的。
“之前有一段時間,孤時常困一件事,”薛放離淡淡地說,“孤不知道孤的皇后總在怕一些什麼。”
“帶他去長公主府上,他怕,帶他去馬場,他也怕,他好像什麼都怕。”
薛放離道:“說他膽子小,也沒有那麼小,可他就是怕一些七八糟的人,哄得多了,孤便懶得再哄他。既然做王妃他整日擔驚怕,那就做皇后吧。”
白雪朝聽得一怔。
薛放離說這番話,白雪朝當然知道他的用意。
其實這幾日,江倦昏迷不醒,白雪朝心急,薛放離更是幾近瘋魔,白雪朝并非沒有看在眼中。
是他命人打砸寺廟,又綁去許多僧人,就惹來了眾多非議,若是放在往常,連白雪朝都得皺眉道一聲荒唐。
可事關江倦。
白雪朝還沒老糊涂,知道這位新帝做這些,是為了他的外孫。
但饒是如此,白雪朝作為長輩,還是不免會為江倦擔憂。
這也是方才江倦攔住他,不要他行禮,白雪朝卻要等薛放離發過話了,才不再掙扎的原因。
往日江倦被養在旁,白雪朝從未想過要江倦日后如何,他只想他這外孫,不要太出眾,做一個普通人,平安順遂足矣,所以許多事都沒有教過江倦。
可是現在,白雪朝又有點后悔了。
江倦什麼也不懂,現在薛放離愿意縱容他,那麼以后呢?
若非江倦在場,白雪朝有許多話想與薛放離說。
比方說,他這個外孫從來沒有壞心,日后他若是哪里做得不好,好好與江倦說,不要對他發脾氣,待他耐心一點。
比方說,若是江倦惹得他不悅,這絕非江倦本意,他只是真的不懂,不要責怪他。
但是現在,薛放離又說他坐上這個位置,是為了江倦。
白雪朝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薛放離又平靜地說:“白先生年紀大了,既然來了京城,不若就留下來。”
薛放離看了一眼江倦,“他也能擔心一些你。況且……日后孤再惹他生氣,也有一個去,更有人為他撐腰。”
“白先生待在京中,也可以看一看,孤對他這樣,究竟只是一時,還是一輩子。”
白雪朝的顧慮,薛放離完完全全地說了出來,也為他提供了一個解決方式。
江倦倒沒聽出他們之間的暗洶涌,只是聽見薛放離說讓白雪朝留下來,也覺得這個主意好,江倦很是期待地問:“外祖父,你要不要留在京城呀?”
白雪朝看著江倦,笑得很是和藹,“你想外祖父留下來嗎?”
江倦點頭,“當然想的。外祖父你在這兒,我還能多陪陪你呢,你要是回去了,我們一年才能見上幾面,我不想這樣。”
白雪朝注視著江倦,過了好一會兒,他慈祥道:“好,乖孫想外祖父留下來,外祖父就留下來。”
留下來也好,他能多陪一陪斐月,他在京中也有許多舊友,時不時可以出來聚一聚,在山中逍遙,留在京中,陪著他這外孫,自然也是快活的。
江倦一聽,眼神晶晶亮,“好!”
白雪朝拍拍他的手,見江倦笑彎了眼睛,也不由得跟著笑了起來,“乖孫去哪兒,外祖父都陪著你。”
.
江倦過來探一趟白雪朝,竟還有了一份意外之喜,白雪朝也會留在京城,他別提有多高興了。
只是白雪朝到底年紀大了,又病了這麼一場,他們說了這麼久的話,多有點乏了,江倦便沒有再拉著他說話,而是與他道別,讓白雪朝休息。
至于白雪朝的病,江倦問了蘭亭,得到已無大礙的答復以后,這才與薛放離回到了轎中。
“回宮?”
“嗯。”
江倦點點頭,轎子被人抬起,結果還沒走多久,就有一人追了過來。
“陛下!陛下!”
“皇后——!”
江倦掀開轎簾,喊的人是高總管,他抱著一個冰鑒,跑得氣吁吁,江倦連忙道:“先停一下。”
轎子被放下地,高總管總算追了上來,他扶在一旁的墻上,說話上氣不接下氣的,“皇、皇后,這是您上回要吃的……”
“要吃的冰酪。”
高總管從冰鑒中捧出一只碗,江倦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他與薛放離去行宮之前,他嫌熱要吃的東西。
只不過當時很不湊巧,高管事才去準備,就有人傳報弘興帝病重,江倦只好立刻與薛放離趕去行宮,并沒有吃到冰酪。
江倦接過這只碗,對高管事道謝:“謝謝。”
高管事笑了笑,“沒什麼。皇后,您快些嘗一嘗。”
江倦就吃了一小口。香濃的味,細膩冰寒,口即化,里面還放了薄荷,清清涼涼的,很是解暑。
只一口,江倦就上了冰酪的味道,他慨道:“好好吃。”
高管事見狀,頗是得意道:“奴才跑遍了京城,總算找到了這個方子,讓后廚照著做,皇后喜歡就好。”
頓了一下,高管事又道:“既然皇后喜歡,奴才回去就把方子給蘭亭,待回了宮,也可以一并帶回去。”
江倦點頭,“好。”
可是他說完,又意識到了什麼,這才后知后覺地問高管事:“你不與我們一起進宮嗎?”
高管事小聲地說:“皇后,奴才還有個相好呢。”
進了宮,可就得做太監了,高管事可不樂意,他嘿嘿一笑,“奴才替陛下與皇后守著離王府也是一樣的。”
江倦可算反應過來了,不過這也也好,江倦“嗯”了一聲,“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高管事擺擺手,他一看天,忙道,“天要黑了,皇后與陛下快些回宮吧,莫再路上逗留了。”
“好,我們走了。”
江倦朝他揮揮手,轎子重新被人抬起,高總管滿面笑意地行了禮,就站在原地目送他們。
他的影越來越遠,而后的離王府也越來越模糊,到了最后,昏黃的天之下,依稀可見的是琉璃磚瓦,無端顯得寂寥。
看著看著,江倦忽然有點舍不得。
其實他在離王府,過得還開心的。
也就是在這一刻,江倦總算對薛放離如今的份,有了一點實質的認識。
“你了陛下,不是王爺了呀。”
江倦喃喃地說。
薛放離無所謂道:“你若不愿意改口也無妨。”
江倦搖搖頭,雖然王爺多了更習慣,他還是決定慢慢改過來的,只不過他有點憾。
“那一日的登基大典,可惜我昏了過去,沒有看到最后。”
“沒什麼好可惜的。”
薛放離瞥了他一眼,“下一個大日子,別昏就好。”
江倦茫然地問他:“啊?還有什麼大日子?”
薛放離狀似漫不經心道:“上回與你說過,我們婚太過倉促,不若再重新辦一場。孤在籌備登基大典的時候,已經吩咐下去了。”
說到這里,薛放離笑了一下,他抬起江倦的臉,嗓音低沉得聽,“這一次,你要為我穿嫁,亦要與我喝合巹酒。”
“可是……”
江倦眨眨眼睛,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薛放離:“下了花轎,你得背我走一路,你才咳了,好差,你背得我嗎?”
“還有就是,”江倦憂心忡忡地說,“婚有好多事,你的力撐得住嗎?你行不行啊?”
“這一次不會是你昏倒吧?”
作者有話要說:“你背得我嗎?你撐得住嗎?你行不行啊?”
被架在火上翻烤的咸魚卷如是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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