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高懸,星大放,婆娑樹影下,寧宅垂花門閉,大門開。
不算寬敞的前院中,小廝男仆們腳步匆匆,往來不休。
馬車停下,白管家半是請半是拽,領了大夫匆匆往院走,小廝們在后面七手八腳地關上了門。
寧安碩的書房只有里外兩間,外間沒什麼遮擋,里間是他的臥房,門邊倒有一面屏風。白管家去請大夫時,秦嬤嬤便已命小廝們把屏風挪到臨窗榻前。
人報大夫請來了,寧安華便將在冰水中浸過的巾子擰干,換下他頭上的。秦嬤嬤忙請屏風后暫避。
大夫先看寧安碩的面眼耳舌苔,了他的手足腋下,診了脈,又問小廝們他近一月來的起居。
知道大夫早晚會問這麼一遭,摘云從發現大爺發燒起就心里發慌,就怕被大姑娘知道。
可事關大爺的病,他只得一一地說了:“從本月起,大爺越發用心念書,每日亥正二刻才睡,不到寅正就起了……”
寧安華在屏風后一算,寧安碩這是晚上十點半睡,凌晨不到四點就起床,中午是知道的,每日午睡也只兩刻鐘。
檀看到姑娘的面立刻變得更差了。
大夫看診畢,便細說了寧安碩的這病是因睡眠不足、勞累過度、思緒繁雜、心緒過重引起的,今日一齊發作出來,看上去雖險,卻不大妨礙,只要退了燒再靜養數日便好了。
寧安華心下才一松,余就瞥見秦嬤嬤正閉了眼睛念佛,整個人都似找回了主心骨。
白管家謝過大夫,請出去開方用藥,那大夫又道:“幸而激發得早,若再存上兩三個月,傷了本,就不好養了。”
聽得這一句,摘云掃月幾個“噗通”就朝著屏風跪下了。
寧安華且不急著收拾他們,先讓秦嬤嬤打掃出一間客房留大夫住下,方讓他們起來:“等你們大爺退了燒再說。”
摘云等都提起二十分小心,打起神伺候著,什麼喂藥換巾帕全都不必檀諸人手,做得比丫頭們還細心。
沒了外人,寧安華命把屏風撤去,就坐在窗邊榻上,看眾人圍著寧安碩忙碌不休。
到了天微曦的時候,寧安碩醒了。
寧安華慢慢走過去,坐在他邊。
“姐姐?”寧安碩有些心虛。
寧安華沒說話,從檀手里接過一碗水,一勺一勺喂他喝。
喝了幾口水,寧安碩覺得嚨舒服了些,人也清醒了不,忽覺寧安華有些不對勁:“姐姐,你怎麼了?”
寧安華微笑:“沒什麼。”
把目轉向窗格,看著過來的微:“只是看了一夜他們為你忙碌,想告訴你幾句話。”
寧安碩抿:“姐姐……”
寧安華笑道:“你才是寧家的主心骨,對寧家來說,你比我重要得多。你再如此急躁,不知道好生保養,真把子弄壞了,寧家怎麼辦?青兒怎麼辦?我……將來了委屈,又該找誰給我出頭?”
記得剛穿過來的時候,也就是寧父離世不久,林旭病重,原腦袋磕到了桌角,昏迷了足足三日四夜那幾天,嬤嬤們照顧自然也是盡心的,寧家的氣氛卻遠沒有寧安碩今日高燒張。
這些年把寧安碩照顧得太好了。他從六七歲長到十一歲,竟只得過三次不痛不的小風寒,不過咳嗽幾聲,流幾日鼻涕,吃兩劑藥就能好。
所以,直到今日,才能如此切實地會到,在下人們心中,寧安碩到底比重要多。
這樣也好,不必再去想原本有沒有可能可以不婚,不嫁人,一直留在寧家做大姑娘了。
有寧安碩這個男丁在,寧家的正經主人只會是他未來的妻子,而不是這個姐姐。
遠香近臭這個道理不只適用于繼母和繼之間,也適用于老大不出閣的大姑姐和弟媳婦之間。
該仔細想想,該怎麼把做林如海續弦的日子過得更舒服了。
寧安華放下水碗,了寧安碩的臉:“摘云掃月四個每人二十板子,暫且記下,等你好了再打。既然要做一家之主,做事之前就要想周全些,別因為你自己的過錯,寒了下面人的心。”
寧安碩要爬起來領訓,寧安華按住他:“也等你好了再說罷。”
又笑道:“這一個月不許你去上學,也不許你讀書,只許到揚州城外各逛去。正好我幾年沒騎馬了,你親自帶人護著我。學里有人去給你請假。”
寧安碩忙笑道:“姐姐想樂一樂,我自然奉陪到底了。”
到底是在病中,他吃了飯又吃過藥,沒過半刻鐘就又睡了過去。
他這一覺睡到黃昏方醒。
這一日,摘云四人是兩兩一班,流陪侍在他側。他醒來時,恰是掃月在旁,忙問:“爺不?要不要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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