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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崢這輩子，從未喜歡過人，竇初開頭一次，卻又遇上了一個更生疏的顧九。

縱然親過，他也在午夜夢回，做了幾次半葷半素的夢，可直到泰安公主跟他告白的時候，秦崢才恍惚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敢問公主，何為喜歡？”

泰安公主滿腹心事，被他這麼問的時候，第一反應便是。

旋即便忍著道：“自然是，想你、念你，心中唯有你。世子，本宮……”

接下來的話，秦崢卻都聽不進去了。

他恍惚的想，原來，這就是喜歡。

原來，他喜歡顧九。

“世子，世子？”

秦崢回神兒，就見泰安公主的神里帶著幾分疑。

他驟然咳嗽了一聲，道：“多謝公主泰安，只是下已有妻室，且也有心上人。所以，還請公主另擇佳偶。”

說完這話，秦崢轉便走了。

泰安公主一腔意全部都被冰封住了，咬了咬牙，試圖喊住秦崢，卻只見他走的越來越遠的背影。

并不知道，是自己的一番告白，讓秦崢開了竅。

但是得知秦崢在大肆采買，且都是為了他的妻子預備時，泰安公主卻覺得自己到了侮辱。

未曾跟秦崢告白時，秦崢對那個商戶的妻子向來是忽視的。

可告白之后，對方卻這麼做了，目的顯然十分明確。

秦崢在嘲諷，嘲諷連一個商戶都不如！

原本還想著，若是秦崢愿意同在一起，待得進門后，可以勉為其難讓顧九做個妾。

可現在，他拿顧九辱自己，這個人，絕對不能留了！

……

秦崢從未想過，他心預備了兩個多月，特意挑選的日子，會為他此后一生都不愿再回憶的時刻。

他早先便知要上山禮佛，心中還慶幸了一番，當真是蒼天助他。

待得顧九走后，秦崢穿上早先便裁剪好的新服，將四搜羅來的芍藥擺了滿園，最后，又端端正正的放上了自己的心意。

他等了一日。

從天明到日暮，只待他的心上人回來，進門便可看到自己的心意。

可沒有回來。

直到日寸寸被吞噬殆盡，秦崢終于后知后覺的察覺到不對來，他帶了一隊人急匆匆的尋上了山——

卻在半路的破廟中，找到了顧九的尸。

的嚨上還了一支簪子，是他親手挑選，替盤在發上。

最后，卻送去了黃泉路。

秦崢不知自己是怎麼將顧九帶回來的，他未曾乘坐馬車，了外袍將包裹好，抱著一路從山腰走到了明國公府。

懷中子鮮干涸，染得秦崢白如火，周都是鐵銹之味兒。

他卻渾然不覺，只是在踏這院子的時候，低頭看向懷中的子，眼中滿是：“阿九，我們到家了。”

歸九院中芍藥開的灼灼，秦崢抱著坐在花海中，恍惚想到，芍藥又名將離草。

將離將離，他的阿九，與他未曾生離，卻先死別。

這一夜，他就抱著顧九坐在回廊下，絮絮的說這話。

他向來寡言語，為了今夜，演練了無數次。

可如今，他倒是說得順暢。

卻聽不到了。

天將亮的時候，蘇辰蘇澈才回來，神里滿是不安：“大人……”

他們這一夜都未曾閑著，可是查到的結果，卻顯然不能讓秦崢滿意。

他坐了一夜，這會兒仿佛不是自己的，見到他們前來，卻是先比了個噓聲，將顧九珍重的放在床上，自己才隨著出了門：“說。”

“屬下無能，只查到了近來附近山匪肆，正在著人追查他們的下落。”

秦崢眉眼暴，聲音里更帶著森然的寒意：“那就繼續查，從出門查起，一干人等挨個審問，若有干系，絕不姑息！”

……

七日后，顧九下葬。

相較于府上各懷鬼胎的心思，反倒是秦崢像是無事人一樣。

甚至于就連顧九下葬，秦崢都未曾出席。

可只有蘇辰蘇澈知道，秦崢不去，是因為下葬的并非顧九，而是——冠冢。

歸九院里放置了大量的冰塊，做了一個冰室，而原本的床上，卻了一個冰床。

顧九便被安置在此。

蘇辰起初是想勸的，可才說了一句，便得了秦崢的一句話：“出去。”

他的聲音低啞，看的蘇辰心中一：“是。”

不想他才出門，便于江蓮芷撞上。

穿的花枝招展，笑時像極了溫婉的花：“蘇辰，表哥在里面嗎？”

江蓮芷心中的膈應的，畢竟這歸九院都是死了人的，可表哥卻日日在這里面待著，也不嫌晦氣。

可這話卻從不說出口，眼中還帶著嘆息：“我來看看表哥，他這幾日瘦了許多，外祖母心疼的很。”

聞言，蘇辰好心的攔了攔：“表小姐，這時候您最好別進去。”

可惜，江蓮芷卻不肯聽勸。

而那不聽勸的下場，便是被秦崢命人綁了。

“我記得，你曾欺負過，對吧？”

秦崢說這話的時候，神里分明是平淡的，可江蓮芷卻驟然瞪大了眸子，渾冷的發。

不知是這房中太冷了，還是眼前男人的眉眼太冷了。

“表哥，我，我沒有欺負過……我今日只是奉外祖母的命，過來看看你……”

話未說完，便聽得秦崢淡漠道：“尋個牙婆來，給送個人家嫁了吧。”

他向來清楚江蓮芷的心意，可是卻從未在意過。

江蓮芷在他的眼里，不過是一個陪著老太太的玩意兒罷了。

可現在，他后知后覺的想起來，便是這個人，這些年沒給顧九使絆子。

他為看客的時候，并不覺得如何。

可如今顧九死了，他才突然意識到，這個府上，還有自己，究竟有多惡臭。

這些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包括自己。

江蓮芷當真被牙婆賣了，且還是賣給了一個屠戶做小。

老太太得知之后，氣得當場便昏過去，醒來后第一件事便是要讓秦崢這個不肖子孫來見自己。

秦崢見病床上的老太太，淡漠道：“祖母年紀大了，家中事務還是管的好，省的折壽。”

老太太原本倒是沒病，可被他這話一氣，倒是真的病了。

而那之后，秦崢用實際行告訴們，他說到做到。

府上被他大清洗了一遍，大多數的人都被換了，早先那些他不曾看在眼里的心懷鬼胎，如今都被清理了個干干凈凈。

偌大的明國公府，倒像是一個郁的鬼宅似的。

活人不敢出聲，死人……也無知無覺。

顧九的死，像是激發了秦崢心中所有的暗緒，至府上，再無人敢違逆他。

顧九死后兩個月，秦崢才查到了幾分苗頭。

那些先前被他死的山匪們，并不是殺害顧九的元兇，而害了顧九的人，與泰安公主有關。

那日，他接了一道圣旨。

皇帝宣他去了書房，先嘆息的寬了他半日，末了，才命人宣讀了賜婚圣旨。

賜泰安公主與他為妻。

皇帝神里滿是嘆：“朕只這一個兒，向來寵的很。如今給了你，你可要好好兒待。”

在皇帝看來，這事兒是天大的榮耀。

卻不知跪在地上的秦崢，眉眼比地面的大理石還要冷幾分。

偌大的殿一時安靜不已，良久才聽得秦崢開口：“臣遵旨。”

他抬起頭，復又道：“但，臣已發重誓，要為亡妻守孝三年，否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請皇上全。”

這話說的極重，皇帝的臉也一僵。

他的兒嫁過去做繼室，原本就讓皇帝不大舒服，不過念及對方是秦崢，他也覺得尚且能接。

可現在，要為人守孝三年？

但再看秦崢眼中的鄭重，皇帝到底是點頭道：“好，朕準了。”

話音未落，便聽得秦崢再次磕頭道：“謝皇上全。”

……

回到府上之后，他在歸九院里坐了一夜。

冰棺做的床上是他早已死去的妻子，秦崢的眉眼溫，輕聲呼喚著自己的人：“阿九，為夫要去做一件事，先委屈你一段時間好不好？”

他命人尋了一的風水寶地，將他的阿九悄無聲息的下葬。

只是合棺材的時候，他到底忍不住，死死地攥著那棺材的木板，不肯將棺槨蓋上。

蘇辰蘇澈遠遠地看著，鐵骨錚錚的男兒郎，都忍不住紅了眼。

墓碑上未曾寫名字，唯有妻二字。

將阿九安葬之后，秦崢輕輕地著墓碑，一如人的臉龐：“阿九，等我來接你。”

他要做一件事。

若，他便接顧九風大葬。

若不……

他也可去黃泉之下，給他的阿九謝罪。

所以，等他。

……

秦崢與泰安公主大婚的當日，皇帝病重。

可無人知曉，那一場病，是人為的。

三年里，他借著準駙馬的名義，迷泰安公主，接近幾位皇子，設計了一出出的戲碼，剝繭的，將目標請進了局中。

至于與自己合作之人，卻是，大皇子。

大婚當日，宮中布防被二人換掉，三皇子以勾結紅蓮教的名義被抓，與之一起的，還有后宮嬪妃們。

那是一步險棋。

即便京中都被他們所控制，可一旦消息走，邊關有人借著清君側的名義謀反，那西楚將會一片大。

但秦崢什麼都顧不得了。

他的阿九，已經在地下等了許久。

大婚當日，明國公沒有賓朋，唯有士兵。

與三皇子相關的朝臣們早被扣下，秦崢并未與拜天地，而是將帶進了歸九院。

所謂房，不過是一片縞素。

泰安公主被揭下喜帕的那一瞬，臉上的笑意僵住，瞬間便跌坐在了地上。

這不是新房，而是……

靈堂！

“秦崢，你，你這是什麼意思？本宮要去找父皇，來人！”

奈何泰安公主的呼，卻并沒有應答。

秦崢慢條斯理的出了佩劍，淡漠道：“我是什麼意思，公主看不明白麼？”

他嗤笑一聲，驟然將佩劍指向了泰安公主：“三年前的今日，你著人殺害吾妻，這才多久的時日，就已經忘記的一干二凈了？”

若說泰安公主起初還不明白的話，這時候卻是什麼都了然了：“那你娶我……”

“是為復仇。”

他靠近了泰安公主，聲音里滿是寒：“吾妻在地下魂魄難安，需得公主的鮮，才可祭奠。”

泰安公主被他嚇得踉蹌著要往外跑，卻一面嘶啞著哭喊道：“來人，快來人！”

可話音未落，便被秦崢一把拽了回來，將之甩到了地上：“放心，無人可救你。”

下一刻，便聽得子一聲尖銳的呼救聲響起。

秦崢便站在門口，任憑泰安公主四躲藏掙扎，可卻被他準的刺向皮。

不多時，便鮮淋漓。

更讓恐懼的，卻是秦崢如鬼魅般的低語：“我的阿九，已經眠于地下三年了，如今用你的來祭奠，讓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

他沒說一句話，便在泰安公主上劃出一道傷口。

鮮灑滿了這個房間，原本一片潔白的縞素，也被灑滿了鮮，這一樣的紅，倒與那房夜有些相像了。

只是，這紅，卻盡數是泰安公主上的潑灑而。

到了后來，泰安公主已然連逃跑的力氣都沒了，虛弱的倒在地上，聲音里滿是恨意：“你，你不如就此殺了我……”

秦崢低低一笑，低下頭來，輕道：“死，那不是太便宜你了？放心，方才的合巹酒里泡了一顆護心丹，可護你心脈不斷——你夢寐以求的房夜，我陪你慢慢玩。”

……

泰安公主死在了子時。

午夜時分，天地之間皆是一片潑墨的暗沉。

秦崢策馬而行，將那用鮮寫的奠字燈籠，燒在了顧九的墳前。

三年，足以將紅變枯骨。

棺槨里的子再看不出往日模樣，唯有那骨頭，昭示著這是一個子。

“阿九，我來接你回家了。”

三年了，他終于替報了仇，也終于可以，帶他的姑娘，真的回家。

秦崢徒手將的棺材挖了出來，不顧自己雙手鮮淋漓，將珍而重之的捧到了旁邊的棺槨中。

那是一金楠木的棺材，已然被打造好三年，只等今朝。

這是他的棺槨，死后自己也會葬在這里。

與合棺。

喪葬的隊伍早就準備好，在這夜里，像是一行亡靈。

秦崢無聲的撒著紙錢，那紙錢上沾染了他的鮮，像是被淚染就，一路送他的心上人，九泉之下魂魄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