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趕慢趕,總算在辰時到了慧香書院。
慧香書院坐落在皇城西北邊,與天下學府國子監同一個方向,從國子監的集賢街往北走一刻鐘就到。
此風景秀麗,南面臨湖,幽靜且雅致,據說原本是慧蘭公主的別院,后來將這里修繕了書院。
從書院大門進去,映眼簾的便是一片荷花池,此時正是花開季節,放眼去,滿目花紅柳綠。
青石平水橋架于池塘上,穿過平水橋便進二進庭院。庭院寬闊,兩側種了許多槐樹,而庭院中央是平日里學子們自由活的地方。
再往里走,庭院北面是學堂,按子丑寅卯的順序來排列。共十間,每間可容納二十余人,因此,慧香書院的學子并不多,滿打滿算也就二百來人。
難怪京城的世家小姐們破頭都想來這讀書。
今日,阿圓和其他來報考的學子,就分配在最后兩間學堂考試。這會兒離考試還有兩刻鐘,眾人都等在庭院外頭。
掌撰正在給大家分發號牌,分發完后,說道:“請大家各自拿好號牌,屆時按號牌上的順序考試。”
“是。”學子們紛紛應聲。
阿圓跟表姐站在角落的槐樹下,握號牌,屏氣凝神。
“張嗎?”肖梓晴問。
阿圓點頭:“我忘了帶糖果來了。”
“帶糖果做什麼?”
“含一顆進里興許就不會那麼張的。”
“......”
“不怕,”肖梓晴安道:“你準備了這麼久,定然會考過的。”
這時,旁邊有人嗤笑起來。
“有些事不是準備得久就能有效,這啊....”那姑娘指了指腦袋:“跟這個也有關系呢。”
話落,旁邊的幾個姑娘也跟著笑起來。
肖梓晴轉頭過去。
好得很!
真是冤家路窄,竟在這遇到了兩個死對頭!
這姑娘并不是別人,而是那日在蘇家做客玩投壺時,幫陸亦姍冤枉肖梓晴的那個黃子。
肖梓晴記得好像姓陳,爹爹是吏部的一個小,因其姑母是靖海侯府二房夫人的堂妹,便自以為跟靖海侯府是親戚,竭盡所能地結靖海侯府的小姐。
此時,靖海侯府的四小姐陸亦姍就站在旁邊。
陸亦姍原先登褚家門致歉過,本就覺得沒臉,現在看阿圓更是如鯁在。但被母親耳提面命不準惹褚家姑娘和肖家姑娘,因此,便站旁邊看戲,帶頭笑起來。
陳姑娘仿佛得了鼓舞,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可勁兒地奚落兩人。
“腦袋不靈,如何努力也沒用。”說。
這就是明晃晃地罵兩人蠢笨了。
肖梓晴學業不好眾人皆知,不讀書,去子書院也是被母親著去的。
而阿圓以往在私塾讀書,照理說學業好不好別人應該是不知的,但礙于有個厲害的姐姐在國子監,褚琬名聲在外,兩姐妹常常被街坊鄰居對比,因此,阿圓回回考倒數的事也或多或被別人知曉。
“肖二,”陳姑娘問肖梓晴:“你這是陪你表妹來考試?”
“與你有何干系?”肖梓晴學業差自己也承認,差得坦坦,別人笑并不當回事。
但笑表妹就不行!
上前一步,將阿圓護在后:“我表妹考不考得上跟你有何關系?考不上難道你就能考上了?狗眼看人低!”
“這人真鄙!”跟著陸亦姍一起的另外個姑娘鄙夷道:“也不看看慧香書院是什麼地方,也是你們這樣的人能來的?”
“為何不能來?”
阿圓探出個腦袋,幫著表姐吵:“書院不是給人讀書的麼?慧蘭公主都沒攔著我呢。”
“......”
“就是!”肖梓晴說道:“慧蘭公主都沒說什麼,你有何資格替慧蘭公主說話?”
“你莫胡說,我哪敢替慧蘭公主說話?”
“那你說說慧香書院是什麼地方?”肖梓晴轉頭問:“難道是給你們這些繡花腦袋磨皮子的?”
“你說誰是繡花腦袋?”
“說你呢!”
“你——”
“算了算了,”陸亦姍拉著那姑娘:“何必跟們一般見識。”
“阿姍說得對,何必跟們一般見識。”陳姑娘輕蔑道:“左右們也是考不上的。”
繼續道:“且不說今日來慧香書院的都是京城有頭有臉人家的姑娘,哪個不是從小就有名師教導琴棋書畫?”
“慧香書院乃京城第一子書院,能此讀書的皆是才學過之人,又豈會是那等投機取巧之輩能進的?”
們不再理會肖梓晴和阿圓,而是轉過繼續說話。只不過聲音不大不小,剛好令兩人能聽到,夾槍帶棒,指桑罵槐。
“我看們來讀書是假,來攀附權貴是真。”
“誰人不知道慧香書院是景王的胞姐慧蘭公主設的?攀上慧蘭公主,說不準就能攀上景王呢。”
“我適才聽說景王也來了慧香書院,你們說他是不是來閱卷的?”
“你想得,景王是何人,豈會有閑工夫給你我閱卷?”
“這可不一定,我們沒機會,阿姍難道還沒有麼?”
如此一說,眾人看向陸亦姍,心照不宣。羨慕有之,嫉妒也有之。
陸亦姍心里苦笑,景王連幫疏通進慧香書院都不肯,又怎麼會給閱卷呢。只不過此話沒法說出來,便著頭皮迎接們羨慕的目。
肖梓晴聽了,嘀咕道:“景王真是閑得慌。”
阿圓點頭,很是贊同。
.
慧香書院西邊,一僻靜的小院。
蕭韞剛放下茶盞,門就被人從外邊推開。
接著,一名約莫二十出頭的子走了進來。
一素,面上溫婉地笑道:“你怎麼得閑來我這了?”
“阿姐不歡迎?”蕭韞勾。
“哪是不歡迎,該是夾道歡迎。平日你鮮出門,想見你一面都不容易。”
慧蘭公主在他對面坐下,抬手給自己倒了杯茶。
“阿姐住這可還習慣?”
“習慣。”慧蘭公主點頭:“我喜歡這里,熱鬧。而且,忙碌令我到充實。”
三年前,駙馬去世,正是因當年那起轟朝野的科舉舞弊案牽連。公主和駙馬彼此恩,驟然生死離別,誰人又能得住?
慧蘭公主許久都沒有從傷痛里走出來,一人獨居于偌大的公主府,不見客也不出門。
曾一度頹廢得像個垂死的老人。
后來,蘇云平給景王提了個建議,說是讓慧蘭公主設立家書院。慧蘭公主學識淵博,其才學就連國子監祭酒蘇云平也敬佩。
若一代才就此郁郁而終實屬可惜。況且,人但凡找到生活的其他意義,便會重新振作起來。
果不其然,慧蘭公主這兩年好了許多,而且已經從公主府搬出來,長居于書院里。
聽得此話,蕭韞沉默不言。
慧蘭公主笑道:“我早已釋懷,有些事并非你之過,無需愧疚。”
相反,正是因為痛失駙馬,慧蘭公主才更能會弟弟這些年所承的痛苦與折磨。
那些人,那些百上千的人,曾因擁護東宮太子,死的死,發配的發配。其中不乏摯友、恩師、親人。
他上背負的不止是海深仇,也更是許多人用骨骸朽尸堆出來的希和責任。
“手刃賊,維護蒼生,才是你該去做的。”慧蘭公主說。
蕭韞不是個脆弱的人,可在長姐這里,偶爾也會表些許疲憊。
過了會,他點了點頭:“我清楚。”
“所以....”慧蘭公主問:“你今日過來可是有事?”
“確實有一事需阿姐相助。”他問:“阿姐可還記得李茂彥?”
慧蘭公主詫異:“他不是死了嗎?”
“沒死。”
不僅沒死,還暗中破壞了蕭韞許多事。
此人聰明絕頂,足智多謀,是賢貴妃宮前的相好。三年前策科舉舞弊案死遁后,一直暗中幫賢貴妃做事,蕭韞的許多計劃都被他阻撓。
此人,不除不快!
“我已派人追殺他快一年,但此人詭計多端,狡兔三窟。”蕭韞道:“近日得知他在京城,為引他出,我想讓阿姐幫我臨摹一個人的字跡。”
“賢貴妃的字跡?”慧蘭公主問。
“正是。”蕭韞從袖中掏出一封信箋遞過去:“這里頭有賢貴妃的親筆,你照著容臨摹一封信便是。”
“李茂彥會上當嗎?”
“如今三皇子被彈劾,賢貴妃四面楚歌,寫信與他商討主意也是理之中。況且....”蕭韞恥笑道:“他跟賢貴妃多年,兩人許久未見,自是不會拒絕。”
慧蘭公主點頭:“好,我會盡快寫好給你。”
說完正事,兩人又閑聊了會,沒過多久,掌撰抱了堆題卷過來。
“公主,”掌撰道:“這些是學子們今日考試的題卷,公主現在可要閱卷?”
“先擱那吧,我一會看。”
掌撰點頭,放下東西后正要出門,蕭韞卻突然開口道:“拿過來,本王看看。”
慧蘭公主不解,見他在題卷里翻了翻,然后從中出一份來。
瞥了眼上頭的名字——褚婳。
“這位學子你認得?”
“我近日收的小徒兒。”
蕭韞視線在題卷上大致掃了眼,而后,蹙眉。
聞言,慧蘭公主稀奇得很。
這個弟弟表面看著溫文爾雅,可私下有多清冷涼薄是知道的,竟不想收了個徒弟。
好奇之下,把題卷拿過來看了看,隨后,也跟著蹙眉。
“你這徒弟......有點.....”面復雜地問:“這學問真是你教的?”
整張卷,一共二十四道題。三分之一是蒙的,三分之一是白卷,剩下三分之一雖填得滿滿當當,可寫的容卻風馬牛不相及。
若說出彩,倒是最后作的文章還算中規中矩。
頃,慧蘭公主忍不住笑出聲來。
“倒是個有趣的丫頭。”
蕭韞臉黑,面子掛不住:“的字如何?”
“頗有靈氣,質樸而不失風骨。”
“可夠你慧香書院讀書?”
“若只憑字自是可以,若整而觀,尚有欠缺。怎麼....”慧蘭公主問:“你莫不是想讓我給你這好徒兒走后門?”
忍笑把“好徒兒”三個字說得緩慢而有力。
蕭韞略微尷尬了會,一臉平靜道:“確有此意。”
“?”
“蕭韞,”慧蘭公主不可思議地審視他,調侃道:“你何時變得這般厚臉皮了?”
“原來我在阿姐心中這般高風亮節?”
“......”
.
出了慧香書院后,蕭韞問:“在何?”
陳瑜立馬會意:“殿下,褚姑娘考完試了,正準備回家。”
“去喊過來。”
他得好生教訓教訓這個笨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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