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過一會兒，劉氏重新鎮定下來，輕拭去淚痕，向葉菱紗鄭重道：「多謝妹妹解。對了，還沒有問過妹妹的名字呢。」

葉菱紗開口答道：「我作——」

「咴——！」正當此時，牽車馬匹一聲長嘶，突然停下馬蹄，跟著車裡的人子都向前狠狠一搖晃。

「怎麼了？」劉氏急問道，話聲未落，木籠的門就被打開，一個馬賊彎起鞭子指指們，又往地上猛甩一鞭子，示意讓們出去。

五名子便依次落腳到地上，只見這一支車隊，一共有四十多名子被勒令走了下來，彼此攙扶依偎著，在冬風裡，瑟瑟發抖地在一起，並且惶恐地向四周張。

經過多人指認，這裡正是平妖大陸最北的城鎮之一——聲。

這個邊塞詩人們口中經常提到的風雅之地，如今屋宇殘破，一派蕭索，倒是有不馬賊和乾州的馬匹來來往往。

在聽不懂的乾州話語和馬嘶聲包裹下，臉蒼白的人們圍靠起來。

隨後，由兩名蠻人拿鞭子指著，人們又被往鎮子中驅趕了約二百步，便見到一排馬賊齊齊向們，中有一蠻人，裝束獨樹一幟，戴鵑冠，以金鐺飾首，前貂尾，腰中銀革帶，將腰束。

而令人驚奇的是，在這個蠻人腳下，竟然擺放著各樂文，有琴、瑟、簫、笛、筆墨、畫卷等等。

人紛紛大不解，不知道有什麼等待著們。

只見蠻人列隊里，忽然走出一個中年男子，五短材，赫然是嵩國人的面貌，一開口，就是一腔中原口音，手指著那個戴鵑冠的蠻人，說道：

「這位大人，是下來替大汗王挑選子的大。你們有幸，得了這個機會。汗王仰慕嵩朝文化，挑選人，除了要容貌妍麗，還要懂些咱們的琴棋書畫這些好東西，也就是要會表演，才能得到咱們汗王的寵。」

這個不知是被抓住還是主替馬賊辦事的中原人，手往地上眾多樂一指，說道：

「你們會哪樣的，從這裡面撿出來試一試，了這位大人的眼，就把你給送到汗王金帳里去！」

聞言，人們立即彼此瞪視，想從人眼裡看到個注意，卻無不驚惶失措。

這是因為蠻人行事魯，把們趕過來就這麼長說一通，而們早已在囚車累得七葷八素，一時間難以理解現狀，而且，被那一排殺氣凜凜的馬賊盯著，人們心中無不膽怯，沒有哪一個敢先邁出去撿起個東西的。

余遙心中暗自道：被送到大人帳里，總好過被大群普通馬賊糟蹋了，就地折磨致死。姑娘們見的世面，一時想不到這一層，恐怕會白白錯過一線生機。終須有個領頭的，罷了，還是自己來打頭陣吧。

余遙正自鼓氣，將要邁出步子，哪知那中原人耐差，見沒有人立刻站出來，就自己往人堆里隨便扯著頭髮，拽出一個，手指著滿地樂吼道：「你，去選一個！」

余遙抬眼看去，不大驚失，那被拽出去的，不是別人，正是和們一路同車的那個瘋婆娘！

這瘋婆娘起初在人堆里，一不，還算鎮定，所以中原人才扯了出來。可哪知是因為沒有去聽中原人的話，才沒作出什麼反應。

此刻被拉扯到前面，人抬頭只見眼前站了齊齊一排馬賊，立刻神瘋癲起來，往後連滾帶爬地退了三四步，然後，滿臉驚恐地直指著那一排馬賊喊道：

「他們吃人！他們吃人啊！」

此言一出，

人們霎時一片嘩然，驚呼的，哭淚的，再不停歇。中原人見狀大怒，拔出腰刀，就要把瘋人砍死。

余遙見狀，趕忙想要上去阻攔，知道，死一人事小，可要是真在這兒見了了，所有在場的人必然心膽俱裂，再無可能作出什麼正常的表演來，加上蠻人發怒，到時，所有人都要一起死於非命！

可是，又要如何阻攔？

饒是余遙久經事故，此刻，竟也是急出了淚來！

眼見那中原人蹲抓了兩把，就將瘋人抓住，立刻舉起腰刀，一把砍落！

余遙的心停跳了一拍，絕之中，刀卻也在半道停了。

一把銀劍，直直指在了中原人的脖子上！

余遙愕然去，舉劍的不是別人，正是先前和們在囚車裡呆了一天的那個年輕姑娘！

在所有人都盯著中原人抓瘋人的時候，葉菱紗自己走上前，從一地「琴棋書畫」里，拾出了一把劍。

「你！」中原人怒喝道，可未等他多說，葉菱紗手腕向前一、一抖，劍直接拍在中原人的手腕上，將其手中腰刀拍落！

見到竟然有人膽敢反抗，一排蠻人無不面厲，齊踏上一步！

葉菱紗面朝蠻人看了一眼，卻脊樑得筆直，並未退。

然後，將手腕連抖，劍刃上晃出錯落劍，彷彿銀蛇舞，同時，腳連退兩步，劍在手上彷彿被拉出一條銀星點點的天河。

退勢一止，葉菱紗纖腰往下折驚人角度，將劍圍繞自劃了一圈。

這一劍沒有揮向任何人，只是在原地轉出一個銀劍圈，就像一顆碩大水滴打落湖面，激起一圈水線。

一直沉默不語的戴著鵑冠的蠻人這時忽然臂，將一排蠻人統統攔在後，立時無人敢再上前。

葉菱紗一個劍圈劃完，立刻腰部下沉，雙手穿，一劍沿著自己的細向地上刺去。

而那中原人這時才恢復，立刻氣哄哄地要朝葉菱紗衝去，可剛邁出兩步，後頸就被那個戴著鵑冠的蠻人給提了起來，跟著一把摔到地上！

中原人忍著劇痛愕然向蠻人，又向正好將劍刃沿著完全舒展開的葉菱紗，突然明白了那個年紀輕輕的孩到底是在做什麼。

劍舞。

以那柄劍的材質，其實本無法用來實戰傷人，放在一堆樂文里，就是為了給人拿起來表演劍舞的。

此刻，葉菱紗又掄著劍圈連進三步，劍柄在左右手間倒手時劍圈不斷，讓觀者忍不住想要喝彩，收圈時一劍又直刺地下，如銀龍飲水，映得稚面孔英姿凜凜，妍麗不可方。

連一眾蠻人，竟都看得癡了。

葉菱紗從沒有正式學過劍。

但是，一直在北山頂上注視著那個舞劍的男孩。

那麼認真，那麼心。

一日，百日，千日。

閃閃劍里，倒映的是永遠回不去的時間！

觀劍千日，看出了劍意。

生死浩劫，悟出了劍心。

即使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和有真功夫的人比試什麼劍，但如果只是虛有其表的花架子的話，已足以舞出一抹劍魂！

在這樣的孩面前，那些年紀比更大的人們，不再喧嘩了，彷彿是這樣一個比們小得多的孩，教會了們，該如何去用力生存。

而孩的心裡，此刻卻不是在為任何人而表演，只是沉浸在了自己在北山頂上的一日日回憶里。

練劍，聊天，休憩，歸返。

那兩個男孩，是那麼得好，那麼地努力。

他們不該死的！

「噌——！」

劍出如虹，力盡舞終。

沉默了一段時間，那個戴著鵑帽的蠻人才敲起自己的馬刀來，跟著不知何時圍在這裡的上百蠻人都敲起自己的馬刀，這是他們喝彩的方式。

「你，名字，是什麼？」

蠻人「大」用蹩腳的雷州話問道。

名字嗎……

葉菱紗手捂著脯，平復因為太過用力而紊的氣息，心想：以後要與馬賊周旋求生，就不能用真姓了，那會辱沒門楣。

「顧子箏。」

孩用清亮的聲音喊道。

再次站了起來，面對上百蠻人，直了脊樑。

「我的名字，是顧子箏。」

風箏，已經飛到北山鎮外面了。

所以，要替那兩個男孩活下去，替他們看到，他們本該看到的景。

直到——

黃泉相見。

雪恨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