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一家有一家的說法，像是道門，就把道行分作靜心、清心、冰心三種境界；佛門裡則分作：究竟法、清凈法、無上法三大法。而像靈使的靈各有特，就難以分出程度高低。」

「就沒有一個統一的衡量標準嗎？」

「一個標準……」大妖眼沉半晌，道：「倒是有一個，十五年前，嵩朝的皇帝聚六州兵馬出征大荒，召集了天下大半的除妖師，百家薈萃，數量甚巨。

除妖司為了高效合理地指揮、調配這力量，私下裡把他們分作了六品，這件事在戰爭結束后出來。

要是按這個標準，像薛義、百城霜能排在三品，廉洪野、元極老頭是在二品之列，雷州北境，能排進一品的，大概只有易國的前國主尹長琴，聽說他十五年前在大荒州，憑著一曲《天山同》，是彈死了琴魔。」

葉子啟聞言一怔，想到：那不就是說書里，十五年前，被廉洪野將軍在雷州會上稱為「英雄輩也」的那一位？

「那——我能排在幾品呢？」葉子啟不問道。

「呵。」老妖頭冷笑一聲：「把你扔進大荒州，你能活幾個時辰？那可都是獨領軍令的人，憑你，殺七個馬賊都要拼去一條命，六品的門檻兒也踩不進去。」

「嘖。」

「閑話就陪你說到這兒，言歸正傳，接著說妖。你現在能用的有幾個了？」

「三個了，最早學的一個，是一年前我打贏顧峰那次用的，能讓武腐爛的『蝕鐵』，施的時候，我把自己的劍埋在一堆腐爛的葉子里，然後往上面下咒；第二個是『貍貓藏』，山裡躲狼的時候用過；我還會一個『撕葉引路』，其他的，哪怕是學過，也用不好。」

「哦？」大眼妖道：「這麼說，你會的法都是以葉為。什麼緣故？難道是因為你名字里有個『葉子』？」

原來這老妖頭還會說笑話。

「大概是因為我過去每年都用心製作葉子書籤，和它的比較多。」葉子啟道。

「製作書籤？」

「管理書樓這一行當里都會用的小法，是我爺爺教給我的。春天把鮮的葉子泡在一大碗水裡，碗前面焚上香，念一段咒，三天以後取出來，這樣的葉子碧綠常青，一年都不會腐壞，其實就是向天地了一點春機。我從五六歲就開始，每年都做很多這種『常青葉』，放在紙書里當書籤使用。」

「雖然是小把戲，也算是作法了，難怪你用得練。」大眼妖道：「正所謂『一葉障目』，有不厲害幻都是以葉子作介，五行屬木，你就學這一系吧。冬天葉子不好找，到海里來。」

「進海乾什麼？你還沒消去剛才的火氣，要讓我進去，揍我？」

「渾小子！本座和你一般見識！」

葉子啟這才閉上眼睛，剛到海里，一個木頭書櫃便出現在他面前。式樣就和葉家書樓里一樣。葉子啟撿出裡頭的書翻了翻：《九州風誌》、《寒神古記》、《嵩國神異志》……就連這些書也是眼的，不奇道：「這是——」

「這是本座從你燒毀的書樓里，救出來的幾本。有些裡面夾著你做的書籤子，你撿出幾片出來，拿了，張眼。」

葉子啟依言行事，再睜開眼時，手上赫然多了幾片綠葉子，真讓他從海里給帶出來了。

「老妖頭，咱們再商量下，讓我揭兩片金瓦出來那事……」

「意守丹田，

運氣走一個周天，最後把氣從十宣放出來，去縱你手上的葉子。」

葉子啟便閉練起了妖功。半個時辰過後，收功睜目，乃張開十指，從指上十釋放妖力，在老妖頭的引導下，小心地將妖力探到擺在桌面的葉子上，妖氣就像一條看不見的蛇，彎彎扭扭地叼起了葉片。

葉子小小地抖了一下。

葉子啟全一個激靈。

「別分神！」

「是——」

葉子啟又小心運起了妖力，屏息瞪著那一小片葉子。

「你怎麼不一掌拍上去？手離遠點。」

「是——」

燈籠中燭影搖晃。

彷彿舊日的影重現。

「爺爺，您這是做什麼呀？」

「這是法，俺的好孫子。」

「爺爺，教給我吧。」

「好，教給俺寶貝孫子。」

「孫子啊，仔細點，把葉子片兒洗乾淨。」

「咒語出口，那就是法力，孫子啊，把眼睛合上，心裡就去想啊，一個字、一個字，都落進碗里，那春天就落進碗里啦。」

「葉子沒有做書籤，只能綠一季；做了書籤，就能綠一整年。爺爺是片老葉子啦，可是俺孫子以後要做一片書籤，一年都是綠的，要給夾到好書里去喲。」

「爺爺，我不懂。」

「哈哈。小啟啊，等以後爺爺攢夠了錢，就送俺小啟去大城名門裡，跟那些老學究學東西去，俺孫子天賦好啊，什麼書都看得懂，是片該做書籤的好葉子，肯定把那些老學究都嚇著！」

「爺爺，我去跟老學究學什麼呀？」

「學法啊，你看，就像做書籤一樣，等你學會了法，你就能用葉子做好多東西啦，還能讓它飛啊、跳啊，跟只小田鼠一樣。」

「法這麼厲害啊？」

「哈哈，是啊，孫子，告訴爺爺，你想不想學啊？」

「想學！」

「哈哈，好，爺爺一定讓孫子學！」

「……」

我想學。

我想學啊。

桌面上的葉子突然「站」了起來。

兩片葉瓣拄著桌面，就像兩條「」，在桌子上走啊，走啊，忽然跳起了舞來。

「好！妖力通了，小子，等你掌握練了，就能學習更高等的妖——小子，你怎麼流眼淚了？」

「沒有。」

「本座妖就只有這麼一隻大眼睛，還能看不見？」

「是為了我們人類的原因，你這種妖怪不會懂的。」

葉子舞在桌面上，越越快，越越靈活，彷彿十條無形的線在連接著葉片和葉子啟的手指，連通著過去與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