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掉電腦、空調，檢查門窗，關燈，鎖門，一系列作完的有條不紊，江雪籽最後將包包垮在肩上，鑰匙串收好，走出圖書館后，搭公車回家。

切菜，煮飯，開電腦，檢查信箱和qq，最後坐在椅上，一邊喝粥一邊看國旅遊網站最新刊登出來的幾張圖片。

五月的夜晚還不算燥熱，從窗外吹進的風裹挾著淡淡花香，是樓下花壇劣種月季的味道。

簡單吃過晚飯，江雪籽關掉網頁，端著碗筷到廚房洗涮。

距離上次跟展勁重逢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以自己現在的人際關係網，沒有任何渠道可以探聽到他的消息。不過可以肯定的一點，對方一定會生活的越來越好，算一算，他也即將步而立之年，又從部隊轉業回來，工作穩定，薪水頗，看這樣子，用不了多久就該著手組建家庭了。

回想起十多年前兩人相的一幕幕，江雪籽不自覺的彎起一抹淡笑。有人覺得回憶妙，有人因為回憶煩惱，可那些人總都還有切實握在手裡的現在可以依託。如果好，更方便錦上添花，如果不妙，也可以隨手拋掉，甩甩頭專註現在。

唯獨，除了零星的片段可以反覆咀嚼、玩味，再沒有其他東西可供消遣。

因為是沒有現在和將來的人。

媽媽過世后，戰戰兢兢的完高中學業，大學只讀了半年，就被外祖父勒令在祖宅自省。而後在祖宅過了形同閉的一年，就被人安排進市圖書館做管理員，一直到現在。6年的時間過得很快，從起初的懵懂不安、戰戰兢兢，到後來的不信不甘、歇斯底里，最終一切緒都歸為零數。

眼淚永遠流不幹，最多能把眼睛哭壞哭瞎，痛苦的心就像宇宙的黑，可以吞噬一切，卻永遠沒一個盡頭。

最終，學會放開。把過往的17年當一件華緻卻被人剪得支離破碎的服，捲起來疊一疊，放在生活這個大箱子的最底部，從此再也不去翻看一眼。

於是練就現在這般寵辱不驚。

每年春節的時候回祖宅過年，除了大家都在場的時候，外祖父極與單獨會面，有什麼事也由書打電話給通知。

每次吃過一年一頓的團圓飯，必須以最快速度離開，因為江家其他人要聚在一起談天，有在只會冷場，大家講話的時候或多或總要顧及著。需要出席只不過為了湊出「團圓」兩字，完江家人一年只需一次的幸福圓滿。

江家每年的紅包都沒有準備的份，表兄妹們結婚辦喜事也不需要參加，召開家族會議更不想有人看到在場。就好像是江家的一個詛咒，看到一次都好像會沾染上晦氣，可卻沒有一個人敢忘卻的存在。因為的存在，提醒著江家人十年前的那個恥辱烙印，也鞭策著江家小輩們必須發圖強，一點一點把江家丟掉的面子裡子都掙回來。

電話鈴的響聲將從回憶里醒，江雪籽看了眼座機提示的號碼，握起話筒的時候，已經做好準備。

「您好。」

「周五晚去你三哥家。」

電話那頭傳來的蒼老聲音讓一愣。原本以為會和往常一樣，是小林書打電話告知一些事宜，可萬沒想到會是外祖父親自打這通電話。

「是。」江雪籽應聲的時候，覺得嚨有些乾，的，又有些深藏的痛。

電話那頭頓了頓，又說：「打扮的好一點，你三哥介紹的人，要仔細應對。」

「是。」

和小時候不同，自打那件事之後，跟外祖父講話的時候，只能說「是」，不能用「好」、「嗯」、「知道了」等等隨便的話語應答。而江雪籽又想不到什麼其他的話語可以應對，所以儘管對方說話時稍微放緩了語氣，還是僵冷的道出個「是」字，就沒了下文。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一陣，好像傳來一聲嘆息，就直接掛掉了。

話筒里傳來「嘟嘟」的忙音，江雪籽緩緩放下電話，轉過臉，正見穿鏡里的自己。

26歲了，家裡終於想到要利用一下這顆棄子，把嫁出去的同時換取一些得可憐的利益回來嗎？可早在江家把關在祖宅、天天不應地地不靈的時候，的名聲就已經臭不可聞了。有媽媽的前車之鑒，還有哪個腦筋不正常的人會願意娶這個小雜-種回家？

江雪籽對著鏡子笑了，無論怎樣，都是家裡的安排。他們都不覺得讓再次出現在公眾面前丟人，又有什麼好擔心害怕的！

……

周五晚。

上的香奈兒小禮服，無論還是款式都明顯不屬於現今流，白的布料甚至有些黯淡發黃。十幾年前的服，是媽媽留給自己為數不多的之一。雖然已經仔細洗熨妥帖，上的也依舊，可無論布料質地的覺以及款式的老派，還是讓江雪籽覺得有一愧。

利用手頭僅有的幾樣化妝品簡單畫了個彩妝，又用手指背面了額頭不夠服帖的劣質底，心底僅存的那愧也煙消雲散了。

本來就已經不是什麼千金小姐，手頭的拮據程度江家上下無人不知，要是能把自己打扮的鮮亮麗那才有鬼！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必要因為自己不夠得而覺得愧？到地方連看都沒人看一眼，那不正好麼！趁早滾回來該幹什麼幹什麼。聯姻這種事，本來就不是什麼人都擔得起來的。再如何不甘願，哭著喊著嚷自由，那也總要有值得聯姻的資本才行。

樓下，小林的車已經在等了。江雪籽上了車，司機打了幾把方向盤，車子轉過彎，流暢的駛出小區。

「五小姐。」小林坐在副座，有些不滿的看了眼上的。

「五小姐是不滿意我送去的麼？」小林看了眼腕上的錶盤，皺了皺眉：「距離宴會開始還有四十分鐘，邦子，先去第五大道。」

江雪籽張了張，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說服沒收到？無論是江家哪位搞的鬼，哪怕是眼前這個看著一點不起眼的小助理，最後所有的過錯還是要由來承擔。因為江家任何一個人，都比有用的多。

因為沒有其他用，所以才用來承擔當年媽媽犯下的過錯，用來堵住外面的悠悠之口。

江家只是太倒霉，生了那麼個不爭氣的兒，其他人都只是跟著倒霉而已。

就是這樣吧。

的作用就是這樣而已。

……

換上一件菲薄的冰藍及膝小禮服，腳上的鞋子也是鑲嵌了同水晶的三寸細跟涼鞋，外搭珍珠白信封手包，包包里還有一支淡櫻彩，是用來給補妝的。品店的服務就是好，除了提供專業意見搭配包包鞋子，連臉上的彩妝都能夠幫忙完善，-的手臂和小也灑上散，提亮。

江雪籽從車子下來，門口已經站著江家的二哥和三哥，江梓遙、江梓笙。兩人都穿著休閑西裝，江梓遙一黑，江梓笙則是鉛灰西裝上配黑條絨布。兩人量相仿，近看眉眼也有些相似，都是偏斯文的樣貌，只是氣質迥異，即便只見過一次，也絕對不會認錯。江梓遙總是不茍言笑，江梓笙則無時無不在微笑，可世人都知道，江家上下除了尚在世的江老爺子，最難搞的就是這隻玉面笑狐貍！

江雪籽走到近前，面平靜了聲：「二哥，三哥。」

江梓遙淡淡「嗯」了聲：「我在這邊看著，跟你三哥先進去吧。」

江梓笙話更，只是微微點了點下，率先轉向里走去。

小林在旁邊小聲解釋著晚來的原因，一邊還往江雪籽這邊瞅了一眼，神言語間不是沒有抱怨。江雪籽全當沒有看見，手裡攥著包包，跟在江梓笙後頭也進了別墅。

穿過宴客大廳，江梓笙從侍者手裡端過一杯紅酒淺酌一口，頭也沒回的往別墅後面的庭院走去。江雪籽也沒吱聲，安靜的跟在後頭。

庭院里種植著四季常青的翠綠植，隨著視野逐漸開闊，大片的翠映眼簾，讓人在這個初夏傍晚到幾許涼意。不遠圍繞著噴水池擺著十幾盆彩淡雅的時令鮮花，中央人魚的形狀的雕塑娉婷而立，潔白的大理石在暮里閃耀著金橘的，映得人魚皎潔的側臉更添幾分和之。

江梓笙又啜了口紅酒，站定在一棵高大的榕樹下，緩緩說：「雪籽，你也不小了。」

「前幾天我跟爺爺提過，說要幫你相一門親事。爺爺沒反對。我也不是刻薄的人，不會隨隨便便把你塞給個不認不識的就嫁了。」

江梓笙有些傲然的朝低頭站在一旁的江雪籽瞅了一眼：「今晚上這個酒會，能進來的都是在b市商界混得差不多的。其中有幾個底子不大幹凈的，到時你記得看我的眼。」

「當年那點子事兒現在也沒什麼人記得了，你只要記得別五大家的人，別招惹不該招惹的。剩下那些個，只要你看中了，三哥跟你打包票，一定讓他家把你風風娶進家門！」

江雪籽適時的了句：「謝謝三哥。」

江梓笙抿起角笑了笑：「雪籽你人長得漂亮，跟小姑姑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不過你跟氣質不像。」

江梓笙咂咂，好像有些慨的說：「小姑姑當年被譽為b城第一人，見過的人都說，那可是一朵火辣辣的紅薔薇。你在這點上就差了一些，沒有小姑姑當年那種氣勢。」

「不過也足夠了。這些年外人都不怎麼知道咱們家還有你這位五小姐，咱們大姐嫁得風，大傢伙都知道，許多人都拳掌想娶咱們江家的孩兒，對你這個小五也都好奇的。你趁這機會加把勁兒，吊一兩個差不多的慢慢挑，不是問題。」

江雪籽盡量控制著自己的緒，不去深想江梓笙那些話的意思。低垂的眼睛始終盯著腳尖那裡的磚，好像恨不得直接用目盯個出來。

江梓笙喝完小半杯紅酒，轉看到江雪籽這樣兒，還當是害，笑著了的臉頰：「行啦！都是一家人，三哥這些話也不當著外人說，你好好記在心裡就。」

江雪籽僵在原地沒敢，等江梓笙把手走，又輕輕點頭，應了一聲。

江梓笙走後，一個人在庭院里站了好一會兒，直到前面宴會廳傳來悠揚的音樂聲。猛地抬起頭，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天早就黑了。

……